“那仅仅是月亮而已,并不见得所有的星星都借太阳的光发亮。♀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我说。
少卫的目光迅速离开芦苇,移到了我的脸上。
“那你呢?”少卫冷峻的面孔离我那么近,我几乎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的雾气。
“我既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我是一只会唱歌的蜻蜓。”
少卫的目光像受到了打击,蓦地离开我的脸庞。她大概想起了英子。
接着,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雪越来越小了,小岛的景象也越来越变得清晰起来。那弥漫的河雾,散乱的芦苇,简直就是一幅自由的写意。
在这里可以随意地、无拘无束地释放压抑着的灵魂。怪不得少卫喜欢来这里散步。
我和少卫的目光都默默地注视着前方。我仿佛觉得,我和少卫的灵魂已经超月兑各自的**,在芦苇的深处,某个不可知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纠缠在一起。
“其实,发光的并不一定是星星。你看,那河岸上随处可见的石头都会发光。”我将话题又剪辑到了前面的的问题上。
“是吗?”少卫转过脸,疑惑地望着我。
“当然,只要你闭上眼,就能看见。”
少卫轻轻地闭上眼。
“是的,我看见了,那发光的不仅是石头,还有一个雪中漫游的傻瓜。”少卫故意调侃道。
“是不是还有一个爱吹鼻涕泡的黄毛丫头?”我也回敬了一句。
少卫睁开眼,朝我拍了一巴掌,爽朗地笑了。
我终于又看见少卫开心的笑容。
自从被关在这间小小的拘押室,我便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自由。但是外面的世界带给我的烦恼和伤害,却一刻也没有停止。
外面又开始下雪,小屋里寒冷无比。♀然而,漫长而又难捱的时日和连篇累牍的恶梦,比寒冷更为可怕。
这几天,我常常梦见一只小小的黑甲壳虫,有时还会亲眼看见它就在离我不远的小铁齿窗口,来来回回地游弋。
现在是冬天,咋会有这种小甲壳虫呢?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间小屋的怪异来。
铁儡铁儡上杠杠,
不上杠杠抽肠肠。
小的时候,庄子里的学娃们经常逮一种名叫“铁儡”的小甲壳虫,逮住后强行让它爬杠杠(竖起的小木棍),如果爬不了,它就会惨遭抽肠子的厄运。
当我第一次在这寒冷的拘押室看见那只小甲壳虫时,就觉得它与我所熟识的某个人相像。现在看来,它与少卫有更多的相似之处。
那次我和少卫一同去情人岛散步。我俩在芦苇丛生的小岛上,一同欣赏茫茫苍苍的雪景,一同将彼此的心灵放在一起絮语。
那是我第一次与少卫在精神上那么愉悦的沟通。
记得,我俩从情人岛回来时,已近薄暮。
进城之后,少卫把我带进了一家餐厅。
少卫点了饭菜,还要了红酒和香烟。
包间里正放着一首钢琴曲。但没多久,少卫叫来服务生,换上了摇滚乐。
顿时,整个包间像一头发疯的狮子,狂躁起来。
“你喜欢河州城吗?”少卫问我。
“咋说呢?要是乡村像刚才的那首钢琴曲,那么城市就像现在的这首摇滚乐。”我说。
“是呀。城市会比乡村更能激发人的梦想。”
“同时也会膨胀人的罪恶。”我补了一句。
“不要听罪恶,也不要看罪恶。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罪恶。”
我惊异地望着少卫,仿佛觉得少卫突然间又陌生了起来。♀
“人们疯了似的在土地中掠出钢筋、掠出水泥,然后又在另一块好端端的土地上垒起一个个高大的怪物,在遮挡了人们遐想的同时,也遮盖了许多罪恶的交易。更何况,在这般整齐划一的壁垒里,还会有啥干净而又浪漫的童话,还会有啥温暖的故事可以悠闲自得地享受?”少卫继续说。
这时候,我似乎明白了少卫话里的意思。
少卫给我打过来一棵烟,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棵,慢慢地抽起来。
很快,刺鼻的烟雾在我和少卫之间弥漫开来。
“来,干一杯。”少卫又举起酒杯。
“是为了梦想还是罪恶?”
“在这座城市里你想要啥,就会有啥。”
我一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嘈杂的摇滚乐终于停了,继之而起的是刚才没有放完的那首钢琴曲。
“为了排泄心中的郁闷,我经常听音乐。我觉得音乐可以给人更多想像的空间和自由。在那里,你要咋样的开始,就有咋样的开始,你要咋样的结果,就有咋样的结果。”少卫脸上的表情舒展了许多。
“你平常喜欢啥样的音乐?”
“摇滚。”
我和少卫从餐厅出来时,地上到处是厚厚的积雪。
少卫有些醉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我上前去搀扶,但她固执地甩开我的手。
“我给你讲个笑话。古时候有个国王,他喜欢带面具,无论干啥,总是戴着它,一刻不离,而且下令全国的人都要带面具,违者砍头,就连小孩也不放过。你猜这是为啥?”
我疑惑不解地盯住少卫。
“猜不出来吧。原来呀,那个国王是个猴子。”少卫说着,已经笑弯了腰。
可我不明白少卫说这笑话的用意,咋也笑不起来。
那晚我送少卫回家时,在楼下的巷口,又看见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坐在昏暗的路灯下弹三弦。
河州的街道上牛拉车,
哎呀呀,牛拉车,
牛拉了松木的板了。
尕妹把阿哥的心拉热,
哎呀呀,心拉热,
心热时你就不管了。
少卫的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拼命地咳嗽起来。
我想,那老头的歌勾起了少卫的不幸。
“你咋了?”我关切地问。
剧烈的咳嗽使少卫说不出话来。
我赶紧扶起少卫离开了那里。
进了屋之后,我给少卫倒了一杯开水。
少卫喝了一口水,斜倚在沙发上。
“我给你拉一段大提琴吧。”缓了一阵,少卫坐起来,轻轻地说。
“你会拉大提琴?”我有些诧异。
“我有个同事叫肖晓,她姑姑是河州歌舞团拉大提琴的。有一次肖晓带我去她姑姑家,第一次听她姑姑拉大提琴,我一下子喜欢上了。”
少卫从客厅的墙角拿过大提琴来,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她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随着那优美、低沉的乐曲飘起,她的沉凝着阴霾的眉宇和礁岩般冷峻的脸庞,像受到了雨露的浸润,渐渐地舒朗起来。那双深陷下去的阴郁的眼睛,也开始放射出一种犀利的光亮。
她演奏得很投入、很专注。瘦弱的身子随着弓弦的起送,忽左忽右地晃动着。硕大的提琴斜倚在她的怀里,跟她单薄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倒使人觉得不是她在拉提琴,而是大提琴在拉她。
一曲终了,她的额头上浸满了汗珠。
我赶紧将少卫扶到沙发上,开始陪她聊天。我们聊了好长时间,直到少卫安静地睡去。
屋里有些冷,我怕少卫着凉,取来她的黑大衣,轻轻盖在她身上。继而又觉得不妥,索性将她抱进里屋的床上。
少卫出人意料地轻,轻得简直像一张纸。
我把少卫放在床上,拉开被子给她盖上。
“那边有个小卧室。”我刚要转身出来,却听见少卫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
少卫的小卧室又阴又冷。
幸好,床上有电热褥。
外面,昏暗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纱,照在小屋凝滞的空气里,使整个屋子充满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躺在这样一个有些怪异的环境里,我久久难以入睡……
白天发生的一切,又一幕幕映现在我脑海,我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好不容易睡去。
恍惚间,只听“吱扭”一声,小卧室的门开了。惊恐中,我转身望去,只见少卫穿着一身黑套裙,幽灵似的站在门口。
屋子里光线很暗,很难看清少卫脸上的表情。
“少卫。”我想坐起来,但被子很重,我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掀开。
就在这时,屋里忽地刮进一阵冷风,那风很强劲,吹得人睁不开眼。
当冷风过后,我再次睁开眼时,惊异地发现少卫的黑套裙不见了,她一丝不挂地站在我眼前。那干瘪的**、枯瘦如柴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黑亮的光。
我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少卫冲我笑了一下,飘飘然来到床头。
这时候我才看清她的脸。
这哪里是一张人脸,简直是一个烟熏火燎的黑骷髅。而且她那双向我慢慢伸过来的手,就像两只月兑尽了皮的鸡爪,在我的眼前不停地哆嗦着。
我惊恐万状,用尽浑身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
随着一声惊叫,我醒了。
又是一场恶梦。
我赶紧打开台灯,靠着枕头坐了起来。
这一来,我咋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我匆匆忙忙翻起身,也没跟少卫打招呼,就溜出了房子。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见少卫。我怕见少卫,因为我觉得她那冷峻的面孔后面,隐藏着一场风暴,我害怕她将我的一切席卷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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