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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而归,我直接回到单位,这晚轮到我值夜班。
鞋一月兑,臭脚丫子放松到办公桌上,我将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身体舒舒服服仰靠到椅子上,大脑像放电影似的回闪着拉姆父母的音容笑貌。就在这时,房门被笃笃敲响。
来人是魏玲玲。
“处长,我来找你签字。”一进门,魏玲玲背着手,欢快地犹如一条吃着肉骨头的小藏獒。
我端着架子,说:“签字?这么晚了签什么字?明天上班再说吧。”
魏玲玲顽皮地一下将一本书亮到我面前,说:“请你往这上面签字。与工作无关。”
打眼一看,魏玲玲手上的书是我十几年前写的长篇小说《替补爱人》,立马,我紧张起来,忙说:“小魏,这本书你从哪里弄来的?”我的书基本不给同事看的,因为我写书是为了赚取钞票,故而写的都很露骨和生活化。
魏玲玲说:“给你要了好几次,你都不给,前天我去新华书店无意中发现了有你的书,就买了一本。”
“小魏,我写的书你最好别看。”
“为什么?”
“怕你中毒,怕腐蚀你们这些青少年呗。”
“你书里没教唆谁学坏,为什么我不能看?”
我很难为情地笑了笑,说:“其实,我是怕你们看了我的书,影响我的形象。”
魏玲玲想了想,会意地笑了,说:“不是吧。你写的挺有意思的。处长,我刚把这本书看完,觉得一点都不……不黄。”我注意到魏玲玲是卷着舌尖完成这句话的,而且,原本一张白度母似的脸瞬间变成了红度母。
魏玲玲环视了一下,又瞧着我,说:“处长,不对啊,我都来半天了,你咋不让我进屋呀?”
魏玲玲一提示,我才意识到,我像堵着一要饭花子,一直把魏玲玲挡在门口和她交谈。我忙不迭把她让进办公室。
魏玲玲人刚进屋就说:“处长,你当了这么多年jǐng察,也破过不少案子,咋不写点推理破案的小说?”
我说:“我就是靠写公安题材小说起家的,但现在不写这些了,改写言情的了。”
魏玲玲无不遗憾地说:“说不写就不写了,说改就改了?”
我说:“不改不行,如今破案题材没市场,连编辑们都喜欢穿越呀乱爱什么的了,你说,不改行吗?”
魏玲玲说:“所以,你就改写言情了。”
“是,也不是。”我玩味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把我的小说统称为乱爱小说。无非是在言情的基础上加重了床上戏。”话一出口,我追悔莫及。如果是大白天人又多我怎么胡说八道都没什么,可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屋里仅有我和魏玲玲,而且这个魏玲玲对我还有想法,这个时候我跟她提什么床上不床上的戏,明摆着有引诱之嫌。为打发魏玲玲快快走人,我把一直捧在她手上的书接过来,提笔在扉页上写道:魏玲玲小朋友笑存。
魏玲玲扫了一眼我的题字,立刻叫了起来:“不会吧!处长,我怎么成了小朋友。”
我笑道:“小魏,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没发育成熟的小朋友。”
魏玲玲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胸部,不服气地说:“谁说我没成熟,我都快熟透了耶!”说道这儿,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脸腾地再一次红了。她把目光切换到手中的书上,继续说道:“处长,怎么说咱们也是同事,同事之间是没有辈份的。所以,你不能这样写,这样写我就成小屁孩了。处长,麻烦你再改一下吧。”魏玲玲又把书递到我面前。
“在我面前你永远是长不大的个孩子。”我想,我把自己说成长辈,魏玲玲就不便再有非分之想了。我没伸手接书。
“那我自己改。”魏玲玲捏起办公桌上的签字笔,将扉页上“小朋友”三个字涂抹掉。之后,抬起头,说:“处长,你知道嘛,上初中时我就喜欢上文学了。这几年也一直没断,写了好多小散文小杂文什么的。”
“是嘛,那好啊!艺不压身,当jǐng察离不开文字功底。”我这么说是有感而发,或者是叫现身说法。刚穿上jǐng服那会儿,所里抓了个小偷,所长看我是个通书达字的高中毕业生,便安排我配合一位老民jǐng审查,我没有话语权,主要坐在一边埋头做笔录。别看我上过10年学,但小学、初中正赶上了特殊时期,对造反什么的倒是熟门熟路,再说我还是学校的演艺人才、体育尖子,所以学业基本荒废掉了,我整个一白字先生。做笔录时我怕丢人现眼,提前揣兜里一本小《新华字典》,遇到不会写的字就装着上厕所,有一阵,半个小时我连去了五六趟厕所,老民jǐng关心地问:你拉稀呀?我被问得小脸阵阵发烧,真想和那个小偷换换位置、换换身份。也就是打那以后,我开始发奋学习,这一发奋不要紧,我才知道自己也是一棵不平凡的葱,还能写小说……
魏玲玲把签字笔放回原处,说:“处长,什么时候我把我写的东西拿来,你给指点指点行吗?对了,昨天我妈打电话来还催我了,让我多向你请教呐。”
“你妈?你妈怎么知道我是个爬格子的?喔,对了,现在不叫爬格子的了,改叫打字或码字的了。”
魏玲玲说:“我总跟我妈提到你呗,所以,我妈快成你的铁杆粉丝了。”她嘻嘻笑了几声,又说:“处长,咱们都是文学青年,以后……”
“打住,打住!”我叫停了魏玲玲,摆出一副伤感的样子,说:“我的青年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你顶多可以称呼我文学小老头。”
魏玲玲说:“青年也好,老头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你这样一个老师了。以后是不是可以常来向你请教呀?”
魏玲玲这么一说,我心里扑扑腾腾乱跳——她这是以文学为幌子、以文学来铺路、以文学当糖衣炮弹开始向我发起总进攻了啊。当即,我就想:说什么也不让这孩子再文学下去了。我镇定片刻,很沉稳地说:“小魏,我劝你还是别搞文学。”
魏玲玲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我,说:“处长,你这人可真怪,不说几句鼓励人家的话,反倒给人家泼冷水。”
“你没听说过,愤怒出诗人,丑女成作家?你形象太好了,写也白写,成不了气候。”
“不是吧,这几年咱们中国可出了不少美女作家。”
“都是炒作。自古书生无姣娘,残花败柳写文章。”我这么说,是因为对这个圈子是清楚的,有的所谓美女作家是被居心叵测的记者、评论家忽悠出来的,最终目的是想把人家忽悠到床上去……
魏玲玲问我:“那男的呐,男作家也与貌相有关?”
“有啊,有关系啊!作家、坐家,作家首先要能在家里坐得住。帅的就不行,就会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整天研究泡妞宝典,哪还有闲工夫坐在家里写作。当然喽,当然也不是绝对的,也有列外,比如我。”说完,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魏玲玲也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说:“处长,你知道我们女民jǐng为啥都喜欢你吗?”
“看我浓眉大眼高鼻梁呗。”
“不是。”
“那是……”
“是因为你不虚伪,尤其不会谦虚。”说完,魏玲玲抬腕瞧了一眼手表。
言外之意,魏玲玲是说我不会低调,不懂得低调是最牛B的炫耀。魏玲玲说的没错,就因为我不会低调,这些年没少吃亏,挺有能水的人,小四十了才混上县处级。
我趁魏玲玲看表时机,说:“时间不早了。小魏,你困了吧。那好,回宿舍休息吧。”
魏玲玲说:“处长,我来半天,净顾得和胡了瞎侃了,正事还没说呐。”
“噢,你还有正事呀?那明天再说吧,明天我也跑不了。好,小魏,愿你今晚做个好梦。”我婉转地下了逐客令。如果,魏玲玲不提什么正事,继续这样闲扯下去我不会这样,怕就怕她说什么正事。
魏玲玲离开之后,我就琢磨:我和拉姆的恋情是不是应该早点公之于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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