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 第十五章 伴读

作者 : 莹小妹

回到单于府才得知爹爹竟因为找我,去面见了皇上。故皇上下旨出动驻守在青林城东的一支军队,在城外几个临县寻找。见到我完好回家,在我心中一直以俊俏著称的爹爹,竟像瞬间老了十岁。在那一刻,我仿佛看到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父母,整颗心瞬间被愧疚包满。而最让我意外的,是雪姨身边的春落姑姑居然也来了。

雪落园池塘边上的凉亭里,紫玄上好茶暗暗退到边上立着,春落姑姑与我对坐着,目光慈祥的上下打量我些许时间才道:“二小姐没事,奴婢就放心了。夫人听说小姐失踪,好是着急,故才派奴婢过来瞧瞧。”

“真是谢谢春落姑姑,因为我的愚钝劳烦姑姑周车劳顿,实在是过意不去。”起身端起茶壶替春落姑姑续了杯茶:“芳儿在这里以茶敬姑姑,芳儿一切安好,也劳烦姑姑带去芳儿对雪姨的问候。”

春落有些诧异,微眯起眼,意味深长的望着眼前依旧眉清目秀,但却多了几分成熟味道的二小姐,心里一阵欣慰。

坐下又聊了一会,只见青青引着两个弓着身子的少年,同样都着青灰的长布衫,头戴着像木桶般的红色帽子,朝亭里走来。紫玄立即上前寻问,后才得知竟是宫里来的人,那两个是宫里派来送宫服的太监。

两人走到亭里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朝我行了个礼,用特有尖细的声音说道:“单于姑娘这是元妃娘娘御赐的九品宫服,望您在明天能穿此去宫里陪公主伴读。”

我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亮得扎眼的蓝色衣裳,想着电视上那些接待御赐品的动作,可又不知对不对,只能呆呆的坐着。

“芳儿,你真不知礼数,元妃如此大恩,还不快快跪地谢恩。”池塘对面一身藕粉色长裙的大姐,在明媚的阳光下如仙一般,冲我温柔的笑。我大惊,回头看着两个太监的脸色青灰,忙跪在地上:“民女单于芳,谢娘娘恩典。”

太监将衣裳将于我手上,语气依旧尖细平缓,听不出任何喜怒:“如此甚好,单于姑娘明日奴才就在永宣门迎接姑娘。”

“这是当然。”大姐已然走到亭里,从腰间的莲花荷包里掏出几个银锭子塞于两个太监手中。“民女单于宜,代妹妹单于芳谢过两位公公,这是请公公喝茶的钱,还请公公笑纳。”

两个太监这才露出笑脸,好脸色朝着大姐:“单于大小姐如此知人情,宫里的事,好说。”

待两人走远,我才站起来,将手中的衣裳往桌上一丢,气愤的看着大姐,贪污受贿,原来自古到今全都是一样。

青青与紫玄听命下去,春落姑姑也不便多坐与紫玄一同离去。大姐在对面坐下,将桌上的衣裳细细收起,语气依旧轻轻浅浅:“你啊,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他们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不论职位高低,但总是在宫里。你去宫里给公主当陪读,虽不接触其它妃嫔,但就怕会有惹祸上身。分发些银两给他们,若是以后真有事,也好找个门路啊。”

我知道大姐的意思,也明白,毕竟看过那么多宫廷剧,不想明白也难。“可是,我就是看不习惯他们那副模样,好像钱才是他们真正主子。”

“好啦,好啦。你啊就别发牢骚了。”大姐一把将我拉起,往院外拽:“这雪落园除了你和雪姨家的人外,外人是不可进的。如今我贸然闯进来,若是爹爹知道定会罚我,咱们快些出去吧。”

隔日五更天我就被紫玄从舒服的床上拽起,梳洗打扮,天刚露出鱼肚白,我便被推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宫里马车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故在宫门前停下,我下了马车,将身上的宫牌递于士兵检查,方才可以步行进宫。进了主宫门绕过皇上与大臣议事的紫东殿,从南面进入永宣门。临日送衣裳的太监果然守在那里,见到我,也只是微微行了个礼,不像昨日那么又跪又拜。而我也乐得轻松,二十一世纪早已没了那些封建传统,从未被其他人跪拜过的我,经昨日那次,还内疚了好久。

而从永宣门过来的人不止我一个,来来往往大概有七八个人,年纪与我差不多,都是女子,衣着打扮都与我差不多。想必也是伴读之人,可是一个公主有需要这么多伴读吗?

我跟随着领路的公公边走边开,完全不像那些大家闺秀始终低垂着头,只看路。上次来宫里是因为赔罪,因内疚与忐忑也没好好欣赏这千百年来,有着万千传奇和悲剧的古代后宫。

跟我印象中电视剧里的后宫还是有些差别的,华丽亦然,但多了几分肃穆和威严,每个宫门口都会分站两个士兵把守,让人感觉像进了个上了多把锁笼子,心里一阵阵乱慌。难怪有句话叫,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进来了,若是犯事想逃出去,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跟领路的太监七转八转,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到处是宫殿,到处是假山,难怪进来的每个人都会被太监领路,这要是自己走,不迷路那才怪了。

走在前面的人突得停下来,我没注意一下子撞到了领路太监的背上,一阵奇怪的味道冲进鼻子,我倏然后退几步,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叫唤,整齐的仿佛军队士兵操练:“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我一个激灵,睁大眼望着长队尽头,身着明黄色长袍的偏偏少年,头戴紫金冠,轮廓分明的脸庞皮肤白皙如玉,在明亮的朝阳下,美轮美奂。

“周玉!”我不经思想指着少年惊叫。

欧阳玉锦抬头看着尽头指着自己惊叫的小姑娘,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惊愕。跟在他身后的小安子立即拔高了声音指着她怒道:“大胆民女,见到太子殿下不仅不下跪,竟还敢手指太子殿下,是不想要命了吗?!”

小姑娘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死死的盯着他,上下打量,脸上表情万千,又似在遗憾着什么。阳光打在她脸上,透着几分勃勃的朝气,明亮的蓝色衣裳衬托得她皮肤更加雪白。他眉头微微一皱,侧头冲跟在身后的余落吩咐了几句。没一会余落便窜到女孩身边,拦腰抱起飞身离开。动作快到在场所有人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关到了一处华丽的房间里,我惊魂未定的猛拍胸脯,打量这个房间。从装饰和摆设看起来像是书房,可是好端端的那个可怕的黑衣人,为什么抓我来这里?难道是因为我公然认出了他是周玉?他想杀人灭口啊?!

在我胡思乱想间房间被从外推开,身着金丝蟒袍风度偏偏的周玉优雅的走进来,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和蔼的笑:“余落做事鲁莽让单于小姐受惊了。”

我防备的看着他和蔼的笑,刚才还扑通乱跳的心平静了一些:“你想干嘛?我刚才不是故意叫你周玉的,所以你,你不要生气啊!”

“单于姑娘以为我是生气此事?”他有些诧异又觉得好笑:“在下让姑娘觉得如此无度量吗?”

我干笑:“那不一定啊,没听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吗?再说了,你们皇族人不都不喜欢别人识破你们在民间的真识身份吗?”

他愕然看着眼前的少女,细细品味她的话中之意:“姑娘这话说得有些在理,但本太子可不是如此小心眼之人。本太子与姑娘虽无深交,但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看到姑娘今日的衣裳有不妥之处,故想帮帮姑娘!”

“不妥?”我讶然低头上下打量“哪里有问题啊,衣裳是元妃御赐的,怎么会有问题。”

我十分确定的点头:“是啊,昨天才赐的。”

欧阳玉锦面色一冷,目光微深。此时门从外被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走进来,手里端着楠木托盘,盘里整齐叠放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裳。

“奴婢桑芸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单于姑娘。”

欧阳玉锦转过身话不多说直接吩咐道:“你伺候单于姑娘将衣裳换下。”言罢便自行走了出去,门刚关上桑芸便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房里的圆木桌上,毕恭毕敬道:“奴婢伺候姑娘更衣。”说完就准备伸手解我的衣裳。

我赶忙制止“哎呀,不用劳烦桑芸姑娘,我自己会换,你出去吧。”

桑芸看着我面露难色:“可是太子吩咐奴婢替姑娘……”

“没事,太子只是吩咐你伺候我,并不是让你一定替我换!我,有点渴了,你出去帮我弄杯热茶吧!”

“是。”

好不容易支开桑芸,我大松口气,啪嗒坐在椅子上。掀起大大的裙摆,两个棉花包赫然出现在眼前。想起看还珠格格里,小燕子的跪得容易,如此可真是派上了用场。想着在宫里见得人多,跪得也多,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像是在刀尖子上人家让你跪,你也不敢不跪,所以,就套用了琼瑶阿姨的经典,跪得容易。

悠哉游哉的卸下跪得容易,然后再脚开身上那繁琐的腰带,月兑上那件自己也认为太亮的蓝色宫服,拿起桌上的浅绿色衣裳穿得是得心应手。可最后个难关来了,自己来古代虽有一年多,但一直都是被紫玄与青青服侍着穿衣梳洗,以至于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学会如何绑古代那个要命的腰带和宫绦。衣服上的腰带配的是浅粉色,宫绦配的是深绿色,一端吊的是玉佩一边吊的是一个蝴蝶型的香包,我听紫玄说过这香包与玉佩吊上吊下是有区别的,可自己从未记得过,还有那个变态的绑法。

门突然从外被推开,我忙将桌上的跪得容易抱起,躲到书案后方的屏风里。细听好像有车轮滚动的声音,然后便是门被关上的声音。我猛得咽了一口水,趴在屏风边上想看看进来的人是谁,哪知自己头还没探出去,便听得猛然一声喝斥:“谁躲在屏风后面,还不快出来!”

我一惊脚不受控制的往后一踩,整个屏风就被我赫然推倒了。耳边传来阵阵轰隆声。

我呆呆的看着被砸得一片狼藉的书案,心里七上八下也顾不得自己此时衣着如何,冲着那人就大叫:“声音大就了不起啊,吼什么吼,看现在屏风倒了,书桌上的东西全毁了,太子问起来,你承担啊!”

来人是名男子,不,确切的说应该也是名少年,年纪跟太子差不多,长得也算英俊,但比起太子少了几分让人惊艳的美轮美奂。而且他还坐着,轮椅!

我惊讶且有些兴奋的盯着他的轮椅直看,这轮椅虽简单,但跟现代的轮椅结构上差不多,而且是木质的,从成色上看,应该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远离二十一世纪那么久,难得看到与那个时代相近的东西,当然会兴奋,一看就是好久。直到那个低沉得像暴风雨来临的声音响起,我才赫然惊醒。

“如此刁民竟敢在太子书房乘机做乱,来人。”

他高声一唤,门狠狠的从外被撞开,几个士兵鱼贯的冲进屋内。

“此人是刺客,速将其拿下!”

此话一出,几个士兵立即上前亮出明晃晃的大刀,正准备架在我脖子上之时,被门外的声音阻止,士兵皆跪在地上,大呼:“参加太子殿下!”

我心有余悸跌坐在圆椅上,眼眶胀热。

“你们好大胆子,竟敢用刀指着单于姑娘!”

欧阳玉锦威严喝斥命令所有人退下,自己才上前,软言安慰道:“单于姑娘莫要担心,已经没事了。”

我红着眼,起身想要跪下请罪,却被他制止:“是阿尧突然闯入让姑娘受惊,这一切之事,本不怪姑娘!”

听他如此之说,我倒安了几分心,暗暗松口气,斜眸正好对上方才之人冰冷的眼神,心猛得一个激灵。

经过一番折腾,太子亲自将我送到公主读书的聆言殿,殿外跪着刚才给我领路的公公,见到我出现,又是高兴又是埋怨,表情别提有多复杂。可在见到我身边的太子之时,表情又多了几分恭敬与畏惧。

进了大殿各位都已然排排坐好,唯有我的位置上空着的,站在殿前身着枣红色官服,面前绣着丹鹤朝阳,但头却戴同级冠帽,而仅做盘髻打扮的女官立即上前朝太子拜首道:“下官薄奕参见太子殿下。”

薄奕?她明明是女子,可为何要取如此男性化的名字?

“薄大人不必多礼,公主年少不更事,母妃故才设此女子学堂,望薄大人多多费心。”

“太子言重了,元妃娘娘破例录用下官,是下官福分,必当皆尽全力,教导公主殿下。”

“如此甚好。”

欧阳玉锦交代完一些事情,便离去,唯留下我在众人的关注下落坐,坐在首位的当然是公主殿下,她也不转头只是冷冷的睇了我一眼,高傲的目视着前方,仿佛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

我无奈的挑挑眉,真不知道元妃到底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把我选到伴读之中,但我知道眼前这位公主是讨厌极了我。而我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虽不会是水深火热,但也难得会有清静日子可过!

而女子学堂自是不用像宫里皇子一样,学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古代女子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学的都是《女诫》、《内训》、《烈女传》之类,反正学这些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女子如何对男人言听计从,对于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我,无论听多少,在我心里一夫一妻制的想法终是不会被撼动半分。可是有些事情,自己虽不想,但也是没有办法逃避,好在自己这具身体才十岁,至少还有六年可以任自己快活,可是六年后的自己又该怎么办?

“想何事?如此入神?”

头顶突然传出声音,我一惊慌忙抬头,迎着明媚的朝阳,看到一张美轮美奂的俊脸,心情一阵大好,唉,果然还是帅哥看得舒坦。

我起身朝他行了礼又重新坐下:“没想什么,天气好,胡思乱想罢了。”

欧阳玉锦遣散身后的宫人自行在对面坐下:“可是聆言殿的功课太多,累着了?”

“才没有的事。”我无聊的把玩着坠在耳边的玉穗,轻叹声气道:“只是觉得未来迷茫罢了,就像这午后花园,在阳光下如此静谧美丽,当我一人坐在这里时,觉得这个世界都是我的,可现实却不是如此,很多事情总是无法顺人心意,看似潇洒,却被许多无形的东西捆缚住手脚,越动越紧。”

欧阳玉锦心微微一颤,微眯起眼,目光深邃,秀气的剑眉微微收紧。“你这话说得有些奇怪!”

“奇怪?”我挑眉看着他:“有何奇怪?”

“这些话说不奇怪”他玩味的笑看着我:“,奇怪的是它是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的。”

我惊诧,心一个激灵。惨了,惨了,又没有控制住忧郁的个性,把藏在心中的大道理给讲出来了。

“呵呵”我干笑,噌得一下站起,逃似的后退几步:“呃,我,我早熟,这些也是听别人说的,还有时间不早了,下午还有课呢,先走了,拜拜~”

他似是还有话,欲言又止。我不等他出声,扭头转身就跑,还没走几步,便觉头嗡得一声闷疼,眼前一黑,便不知所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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