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奚媛知道这景阳城中有一位武林名宿名叫铜胆孔胄飞的,这孔胄飞当年曾随军征讨过辽国契丹族,仗着手头一口鬼头泼风刀,在榆林一役中只身阻滞数百契丹武士偷袭军营,战功不小。因其勇猛过人,侠义肝胆,赢得人誉称之为“铜胆”。
孔胄飞数年前辞去朝中官职,回到老家景阳城中,虽是无职在身,在家中颇有一些田产地庄,便整治家业、经营生意,没有六七年的时间便成了景阳城中数一的大户。更兼他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在整个山东声势赫赫,远近颇为有名。
三年前泰山大会上,为共同对付山东地面上猖獗贼患,诸多大殷富实之家共同商议出资聘请武林好手联同官府衙门剿捕贼盗,孔胄飞斥资甚多,因此何奚媛识得她。
何奚媛最是痛恨这种调戏良家父女、强抢民女一类的行径,此次听说这欺辱良家小女的两个庄客孔吉、孔祥竟是威名赫赫铜胆孔胄飞家的庄客,不禁有些来气,心道这孔老庄主颇是放纵庄中人行事,当下便有要扭送两个庄客去见孔太公的主意。
又听两庄客说今日正是那铜胆孔胄飞的庆寿之日,心想他庄上定是宾客不少,热闹非凡,要以这种事去搅扰,怕失了体面,不如暂且安顿了这丧父的秦晓悦,饶过孔吉和孔祥二人,以免多生事端。
正如此想,却听扈青芸嘻嘻笑道:“原来你家庄主今日大寿,听这小姑娘说,你的庄家甚是殷实富贵的人家,想必寿宴上十分热闹丰盛了。越哥哥,咱们好久没经历过热闹事了,这便扭此二人去他庄上讨杯水酒喝。”
时空越道:“芸儿,平白无故的,还是不要去滋扰为好。”
扈青芸扁起嘴来,有些不悦道:“越哥哥,这一路跟你出来,你可没少让我有烦闷的时候,这下子好不容易寻着个热闹事,我倒要去见识一见识,你们不去的话,只管往前边行路走,我自个儿去玩!”她说着,便转身要走。
时空越见扈青芸纤美可爱的样子,很不忍心惹她一点儿的不高兴,即刻扯回她的手,道:“芸儿慢走,大哥知道芸儿喜欢玩闹的,反正闲着没事,又听这‘铜胆’的名号甚是响亮,不如就去为孔庄主拜拜寿去,结识一番也是颇好。”
扈青芸转喜道:“芸儿就知道越哥哥不会置我不理的!”
何奚媛知道时空越是极为顾着扈青芸的意的,虽然心里面当扈青芸亲妹妹一般的看待,但每每看到时空越与扈青芸情深意近的时候,便有些心里不是滋味,想他们两个才是天生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的一双,要是自己与时空越亲近,反让扈青芸看了过意不去,因此常常行为上有些疏离着时空越,可心里却死死地爱着他。
不过时空越可不管这些,他无论对扈青芸还是何奚媛都是一样的关切倍至,不分彼此。扈青芸娇俏伶爱,只顾自己意尽,对何奚媛的心思可不大体会。
时空越要怎样做,何奚媛从不反对,当下见他要去孔家庄,少不得也要跟了去。
当下她见秦晓悦可怜,便取了一些碎银子给她,慈说道:“小妹妹,你既卖身也要葬父,孝心极大,这便拿了银子去葬了老父,寻个好的安生吧。”
秦晓悦双目闪出泪花,双手接过银子,向何奚媛跪了下去,泣谢道:“多谢姐姐了!姐姐实是这世上难得的大好人,这份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
何奚媛搀起秦晓悦,道:“休得这般说,你尽管去理会你的事情!如若还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见告于姐姐,姐姐会帮你的。”
秦晓悦点点头,道:“姐姐赐银,足够葬亡父了,不敢再有央求,晓悦这便去了!姐姐慢行,大侠们保重!”何奚媛点了点头。
秦晓悦虽然感激,不好琐碎言谢,只得向何奚媛颔首一笑,瞅了孔吉、孔祥二人一眼,便转身回去了。她就将用何奚媛给的银钱买了棺木,央求左邻右舍帮忙,把亡父丧事办了。
这边厢扈青芸押着孔吉、孔祥,时空越、何奚媛、燕青三人跟着,寻路来孔家庄。走了两条街,见杨柳河岸,大路侧边,一座大庄院阔建在那,颇是豪富。
扈青芸问两个庄客道:“这便是你家庄院了吗?”两庄客唯唯诺诺答道:“是了——是这里了!”扈青芸喜道:“嘻嘻,这便是孔家庄了,进去一瞧!你家主人要是怠慢了我,我可不依。”
时空越道:“芸儿,亏你调皮,我们这可是去贺寿的,一无请帖,二无寿礼,白白空着手,已经很无礼了,这下还要押着两个人去寻理,恐怕不太妙。”
扈青芸笑道:“不是这样,恐怕我还不会去呢!况且,越哥哥这么潇洒的人,去了也是为他孔宅生辉,何须要请帖寿礼?”
何奚媛、燕青皆笑。
六个人到了庄院大门首,扈青芸朝守门庄客斥声道:“贺寿的来了,快请入去。”那三四个门客见几人虽是不俗,但来得莽撞,不递请帖,不带贺礼,便问:“你等是庄主的甚么人,竟这般来?”顿见庄客孔吉、孔祥样子狼狈地弓腰站在前面,不敢抬头,便问:“孔吉、孔祥,这四个是什么贵客?你们两个怎么了?”
扈青芸不喜,叉腰问道:“你们好生啰嗦,我们就这般来,是来贺寿的,难道还要分个三教九流、上下贵贱吗?还不好生迎接了去?”
时空越是想要扈青芸尽兴玩闹的,权当看看热闹,并不管她的事。
何奚媛上前道:“几位,相烦通报一声,就说是旧友路过,恰逢寿喜,特来拜贺。”
众人听得院内喜笑喧声,宾客哗然,甚是热闹。那门客正要入去报知,却见大门里走出一个年轻公子来,且看他:顶上头巾鱼尾赤,身上袍装鸭头绿。脚穿一对踢土靴,腰系数尺红膊。面圆耳大,唇阔口方。长七尺以上身材,有十六七岁年纪。相貌堂堂强壮士,未侵少年郎。门客皆唤:“二郎!”
这年轻公子长得不俗,穿着颇好,喜笑于面,脚跨出门,见到时空越几人,便即拱手欢迎道:“哟,是哪路来的朋友,未经见告,恕慢迎了!快快请进!”他见孔吉、孔祥在前面,便笑道:“有贵客来了,你们两个也不迎接进来,倒傻站在那,快些让开,叫客人进来。”
这少年郎倒是有礼,反扈青芸要故意寻茬,道:“我说,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倒不先问问我等是谁,只一个劲地往里面盛迎,真是热情!今番我们并不是单来贺寿的,倒有两个败坏世风的人要交来你家处理。你可是此方做主的人?”
这少年郎听此说倒有些意外,不过依然谦逊,有礼道:“今日是家父寿喜之日,宾客云集,恕家父抽不开身,不能亲自迎接,孔亮代家父在此迎迓。一应来者,既是有心来贺,便是贵客朋友,快快请进,整开酒席,吃杯薄酒,叙识一个。”
这少年郎便是铜胆孔胄飞的次子独火星孔亮。
扈青芸嘻嘻一笑,道:“你倒是个有礼的。这便进去吧!”孔亮摆手相请,心中却有些疑虑,见这四个人中男的丰神俊怡,女的滢美漂亮,却是不识得,不知他们是敌是友。
进了门来,见满院子人来人往,置有桌席,有庄客使女到处忙活,招呼客人。扈青芸把孔吉、孔祥朝孔亮一推,道:“此二人当街用强,想要把卖身葬父的孤女儿秦晓悦强拖了来,不给一文钱,这是做何道理?”
孔亮一听,脸上有些变色,但却镇定,指着两个庄客道:“好啊,你们两个,今天是大忙的日子,不见你们殷勤忙活,却是偷去做混账事了,看我不禀明了庄主,各打你们二十大板,撵出庄去。平时养你们在庄里,竟是只管吃闲饭,不管做活计,这如何使得?还不滚下去,晚上再来审你们两个。”
孔吉、孔祥两个点头哈腰,勾着头不说话,听小主人训斥完,正要走开去,却听一个声音响起道:“二郎,什么事啊?”
众人掉头一看,见宾客丛中走过来一人,年纪六旬,宽脸膛、大眼睛,体态硬朗,精神矍铄,身长高大,神色朗然。他见孔亮正站在门里与几个陌生的人说话,还以为来了什么贵客,便过来招呼。
孔亮唤一声道:“爹!又来了几位客人,孩儿正要迎接入去!”原来这六旬老汉便是铜胆孔胄飞了。
何奚媛即刻上前施礼道:“孔庄主,可记得小女子吗?便是三年前在泰山大会上会过的。”
孔胄飞朝何奚媛上下一打量,嘿然笑了起来道:“哎呀,原来是云莱客栈的若月刀何奚媛何女侠!老夫竟料不到真有稀客降临!二郎,快去,备置酒肴,要为何女侠接风。”
孔亮见父亲竟然与来者相识,面目喜悦,亦不敢怠慢,答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
何奚媛歉道:“不敢过扰,小女子四人路经景阳城,听说孔庄主贺寿,便顺道来了,来得匆忙,未及备礼——”
孔庄主朗然笑道:“哎呀,何女侠能来,老夫这庄院可是大大生辉啦!”他见何奚媛身侧还有两三个人,人物非凡,却不识得,便问:“敢问这三位佳人是——?”
时空越拱手道:“晚生没名剑客时空越,见过孔庄主!”扈青芸道:“小女子姓扈名青芸。”她正要说孔吉、孔祥两个庄客当街强拖秦晓悦的事,时空越扯她衣襟,便不言了。时空越看这孔家此时正热闹非凡,何奚媛与孔胄飞又是相识的,那庄客的事小,孔亮又知道这件事了,便不必再吵嚷出来,故而悄声劝扈青芸也不必再提这件事了。
何奚媛抚过燕青来道:“这是犬子严青,快向伯伯问好!”
燕青有礼道:“孔伯伯好,小侄祝孔伯伯寿比南山,万事如意!”说着便躬身施礼。
孔胄飞十分赞赏,呵呵笑着,引四人入来厅堂,去那上等的席位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