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酸杏儿谷麦岭纠缠了一夜。
几乎彻底崩溃的谷麦岭，有一种死过一回的疲惫感觉。他像一条狗儿一样，从凌乱的床铺上爬起来。刷牙洗脸后，站在桌子旁边，喝了一碗粥。
吃过饭，谷麦岭穿鞋的时候，筱酸杏儿端着一盘子包子从厨房出来，她惊异地说：你不吃饭了？
谷麦岭推开门，说：我喝了一碗粥。
筱酸杏儿说：一会非得饿不可，再吃两个包子吧。
谷麦岭说：不吃了，上班都晚了。
筱酸杏儿看着谷麦岭匆匆忙忙下了楼梯，关上门后，一路小跑地来到玻璃窗前，把身子隐藏在窗帘后面，窥视谷麦岭走出小区的行踪。
谷麦岭一边走，一边掏出电话，他拨通刑侦支队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左边城。谷麦岭说：请给我找一下左边城警官，哦，你就是左边城？哦，那真是太巧了，我就找你。我是都市报记者谷麦岭，啊，你还记得我？你好，你好。是。是有点事，就是你们已经结案的那起****案的案子，我想可能与死去的蓝舞蝶有些关联。我想到刑侦支队了解一些情况。啊，就是想了解一下犯罪人李孩子的家庭成员情况。啊？啊。我这就过去？好，好……啊，他的父母，都是下岗职工。有一哥一姐。生前与父母住在一起。好，好，谢谢了，一会见，一会见。呵呵……再见
谷麦岭打完电话，抬头，正看见蓝飞鸟从楼门里走出来，他说：嘿，蓝飞鸟，我写的那篇文章你看了嘛？反响很大啊，我们都市报社的电话接都接不过来了。
蓝飞鸟说：你写的那篇文章很好。很客观。
谷麦岭说：还没找到目击者嘛？
蓝飞鸟说：没有。
谷麦岭说：我想，实在找不到目击者，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舆论的压力下，肇事者的良心受到谴责，主动站出来，来证明撞伤老太太的不是你。
蓝飞鸟一笑，说：旦愿如此。
一个路过的中年妇女盯着蓝飞鸟看，说：姑娘，电视和报纸上说的那个被怀疑撞死老太太的人，就是你吧？唉，老太太是什么命呢，儿女本来不孝，又摊上这档子事，真是太命苦了，死都不瞑目啊。
蓝飞鸟这才知道她的事情不仅登了报纸，还上了电视。原来，谷麦岭还是市电视台特约摄像记者。
谷麦岭听了，急忙从挎包里掏出摄影机，说：大姐，我可以采访你嘛，我是都市报社记者。你是说老太太的儿女对老太太不好？
中年妇女惊惶失措地摇动两只手，说：别别别，你可别录我，你不能录，真的不能录。我可什么也没说，这要是上了电视，老太太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儿女不把我的家给砸了，也得把我骂个狗儿血喷头呀。我走了，走了，我什么也没说……
蓝飞鸟笑，说：你看，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子了。
谷麦岭说：不错。后续报道的文章又有新的内容了。节目热播之后，会引起更大的反响。你瞧好吧。你这是去上班？正好一路，一起走。
谷麦岭和蓝飞鸟并肩走出小区，他们都没有回过头去，没有看见那扇玻璃窗上，放着一只苍白的手掌，抵在手上的脸，挤起一层层细碎的皱纹。
左边城呆愣愣地仰头望着屋顶，嘴唇上叼着的一支铅笔一上一下翻动。半晌后，他探过身去，抓起电话，拨通110总机。
110总机那边告诉左边城，110报告记录里没有与他们警车一前一后出现在蓝舞蝶被杀现场的那辆警车的记录。但是，左边城分明记得小卖店老板告诉过他，那辆警车先行到达犯罪现场，距报警电话只用了几分钟，就出现在桃树林里了。而且，他们到达现场时，陶井已经在那儿了，陶井是怎么知道桃树林里发生了命案的，那晚，他并没有在大楼里值班。是谁通知他的哩？
左边城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本子，翻开，里面夹着一张跳舞纸人。这张纸人十几年前，就放在本子里了。
蓝飞鸟到达法院的时候，还没有开庭。走廊里，把她告上法庭的老太太几个儿女站在一起正商量着对策。他们看见蓝飞鸟走了进来，停止说话，拿眼望着蓝飞鸟衣裙飘飞的身影。
这天，还有一起民事案子要审理，是在蓝飞鸟工作的那家医院里住院的308病房二床老人，他把八个儿女告上法庭，告他们遗弃、不赡养老人。
堵在门口的八个儿女认出蓝飞鸟是老人住院的那家医院里的护士。蓝飞鸟的案子先开庭，他们坐在旁观旁听。
老太太儿女要求蓝飞鸟赔偿老太太死亡金五十四万元。
蓝飞鸟自己陈述事情经过，她没有请律师为自己辩护。
法官问双方是否愿意庭外和解，老太太儿女表示愿意。蓝飞鸟举手表示反对。之后，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再开庭。
住院老头八个儿女挡住蓝飞鸟的去路，七嘴八舌说：蓝护士，你这么品德高尚的人，怎么也被告上法庭了？说我们什么了？我看你也不过如此，撞死人，想逍遥法外？你还有良心嘛？看来比我们还缺德啊。
蓝飞鸟说：你们？和你们一样？我告诉你们，你们等着瞧吧，我一定会打羸这场官司的，这世界上不会有颠倒黑白的事情的。
闪光灯下，有人鼓掌，有人发出嘘声。一个帅气的男孩儿捧着一束鲜花走到蓝飞鸟跟前，蓝飞鸟接过鲜花，她顺着男孩儿手指的方向，看见台阶下站着向她微笑的刘沙河，刘沙河伸出两个手指，又握紧拳头，表示要坚强的意思。
蓝飞鸟眼睛里一阵热辣辣的，在那刹间儿，她对刘沙河的印像有所改变。
蓝飞鸟吸吸鼻子，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左边城的身影。
蓝飞鸟手抱着鲜花向刘沙河走去。一只蝴蝶飞在她的身后，一些围观的人看见了，很惊奇地指给别人看。这只蝴蝶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叫作一轮红日落雪蝶。缘故是它的一双翅膀，合并起来的图案，就像一轮红日，更奇的是上面布满了雪花一样的斑点，好像是纷飞的雪花，从挂着一轮红日的天空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