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酸杏儿的手从背后伸进谷麦岭的衬衣里,环抱住谷麦岭的腰,手臂柔软的像条蛇,谷麦岭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轻轻挣月兑掉筱酸杏儿的手,说:一会儿,等我一会儿,你把我的思路都打乱了。
筱酸杏儿噘起嘴,越过谷麦岭的肩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报纸。见报纸上刊登的是一篇蓝舞蝶写的新闻报道。她早已经有耳闻丈夫和那个女人的风流韵事不觉嘴噘起,说:你还惦记那个女人哩?
谷麦岭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哩。
筱酸杏儿冷笑一声。说:哥,用不用我提醒你一句。蓝舞蝶已经死了。她死了。你再想念她,那个坏女人也不会活过来了。
谷麦岭说:你别闹了,行不行?
筱酸杏儿说:我闹怎么了?我就想闹。
谷麦岭从桌子上拿起报纸,走到沙发,坐下来。这是他第七次读蓝舞蝶那篇****案的文章。文章叙述的思路很清晰,通篇文章充满了伤感与愤懑,完全是女性记者文字功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落泪。
**犯罪大恶极,可杀不可留。
谷麦岭见过罪犯,罪犯是一个小个子男人。被带入审讯室,出现在门口那瞬间,谷麦岭内心受到极大冲撞,经过多年在社会磨练,太多的世态炎凉,使他心底里那份多愁善感的敏感,已经迟钝了。可是,当他看到罪犯那一瞬间,他还是生出一丝怜悯。李孩子有着不堪一击的羸弱,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委琐。
李孩子被扣在铁制椅子上时,脚腕上镣铐一阵乱响。
那天,蓝舞蝶因为有事,便委托谷麦岭替她来采访,这只是无数次审讯中的一次。
蓝舞蝶对案件详情已经有了很详细的记载了,但是,作为记者不能漏下任何有新闻价值的资料。
谷麦岭知道人是很怪异的混合体,表面的东西不能说明什么。他曾看见过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子,杀一只鸡。一般来说,不经过操练,一个女子是不会杀鸡的,这个女子大概是第一次杀鸡。
这个女子像精神失常似地挥舞手中的刀,那只鸡被砍的遍体鳞伤。她拎起那只死鸡的时候,鲜红的血水染红她白皙的手腕。
围观的人突然惊叫起来,那只鸡猛然从她的手里挣月兑,血红一团地划过天空。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下,那只鸡最后落到地上,垂死挣扎着发出一声声恐怖的惨叫。
女子拎着血迹斑斑的刀,冷漠地走上前去,一刀砍下鸡头,大襟上溅满了血迹。女子始终平静似水的表情,没有一丝慌张。
李孩子缩成一团,神色恍惚。
警察问过他的姓名、地址后,问他**少女之前,他在干什么?
李孩子说他在入室偷盗,那家的家里没有钱,他只偷了一台电视机,那台电视机,他卖了九十元钱。
警察问他以什么为生。
李孩子说他以偷盗为生,先后进了三次劳教所。可是警察没有查到他的犯罪记录。
警察抓到他的时候,李孩子睡觉的床上扔着一个少女背的书包,褥子底下压着一叠钱,李孩子说都是他偷来的。因为事实清楚,审讯的过程波澜不惊。但是,在押李孩子走出审讯室时,李孩子突然回过头来,口齿清晰地问了一句,说:同志,我想问一句,一般这种**案,要判刑几年?
警察斥责李孩子闭嘴,说:你的出路只有一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谷麦岭想李孩子可能没想到自己会被判死刑吧。蓝舞蝶的文章对这件案子会不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从而引来杀身之祸?那个杀死她的人会不会是罪犯的亲人,因为,**犯被死刑,量刑是太重了。
谷麦岭询问过有关律师,说只有这种罪大恶极的案情,才会被判死刑的。
谷麦岭扭头惊异地瞅着筱酸杏儿。筱酸杏儿忿恨地咬住鲜红的嘴唇,还没等谷麦岭反映过来,她已经伸出手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报纸,扯个粉碎。脸上的泪水一滴滴流下来。
谷麦岭惊异地叫了起来,说:你疯了?
筱酸杏儿嚷:你才疯了呢,你疯的都不可救药了。蓝舞蝶活着,你与她纠缠不清,她死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是什么东西,鬼迷心窍了。我告诉你,蓝舞蝶死了,她死了,你要是爱她,你也去死吧。
谷麦岭拍案而起,他盯着筱酸杏儿的眼睛里都是怒气,筱酸杏儿也望着他,只是眼睛里全是泪水。
他们四目对视,眼睛里全是愤怒与痛苦。
谷麦岭与筱酸杏儿认识的时候,筱酸杏儿天真活泼的样子,给那时穷困潦倒的谷麦岭带来了阳光一样灿烂生活。
当时,谷麦岭还没有工作,那时候的他一心想成为作家,写了无数的稿子,没有一家报刊发表。那时筱酸杏儿也还只是一个送报刊信件的邮递员,就在谷麦岭那片楼区作投递工作。
有一天,谷麦岭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儿,她的手里拿着一张汇款单和一张报纸。她笑眯眯地挥动一下手里的汇款单,眼睛弯成两个水灵灵的月牙儿。她说:你的文章发表了。看,我帮你把刊登你文章的报纸也找到了,高兴嘛?
谷麦岭惊喜地猛然伸出双臂去,一下子把她抱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倒在他那张破旧不堪的床上,他们相拥而泣。
多年的苦难日子,筱酸杏儿在一日一日的操劳中,逐渐老去,分明已经是瘦小枯干的半老徐娘的样子了,尽管脸上画了很浓的妆,穿戴也是时尚的,却再也没有从前的容颜。
筱酸杏儿的美貌已经随着与他同甘共苦的日子而逐渐消逝了。
谷麦岭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眼睛里的怒气一点点化作疼爱。他伸出手去,把筱酸杏儿一下子揽在怀里,筱酸杏儿紧紧地搂抱住他,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拥抱了。
当爱情张开翅膀飞翔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迷失了方向的。当几分清醒的时候,一个已经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了。天高云淡,也只是与他们无关的一种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