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城走到办公室门口,直着嗓子,响亮地喊了一声报告。
从办公室里,传出陶井答应的声音。左边城推开门,办公室里弥漫着陶井从医院里带回来的药味。
陶井站在办公桌后面,举着手枪,正瞄准一只在玻璃上扑腾着想飞出去的蝴蝶。带病来上班的陶井脸色有些憔悴。
左边城扭过脸,看见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名字叫双尾凤凰蝶。这是一只罕见的大蝴蝶,宛如凤凰一样炫烂,色彩斑斓的双尾,在飞翔时,优雅地飘飞。
左边城这一生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鲜艳夺目的蝴蝶。
陶井把枪口从已经精疲力竭的蝴蝶上,移开。突然指向左边城,左边城吃了一惊,可是,他还是能够镇静自若的注视着陶井。这是一种临危不惧表现,是警察的基本素质。
陶井放下枪,说:还不错。叫你丫头,是有点委屈你了。只有郑队,有你这种镇静。
左边城说:谢谢副局夸奖。副局找我有什么事?
陶井说:哦,蓝字凶杀案的调查先放一放。调你去银行抢劫案小组。
像一颗子弹呼啸穿入左边城的胸膛,左边城皱紧眉头,忍住疼痛。嘴唇一阵发白。迟疑一下,左边城貌似平静的表情,说:副局,为什么?
陶井霸道地扬起一条眉梢,说:什么为什么?哪那么多费话。
左边城说:那蓝字凶杀案就不查了?
陶井低头去整理文件,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说:我没说不查,我说的是先放一放。市领导对银行特大杀人抢劫案十分重视,要求以最快、最短的时间破案。那边缺人手,调你去,是信任你,重视你。明白不明白?去吧。我还得去医院打点滴。
陶井很少这样婆婆妈妈向下属解释工作。但是,左边城还是有些不甘心。陶井拿起公文包,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歪过脸来,瞪了左边城一眼。他自信对付像左边城这样的小警察,他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左边城跟随在后面,出了办公室,替陶井关上门。陶井迈步从走廊走过,一直走入大厅一团白亮的阳光里,身影细成长条。然后,像蒸发了似地消失了。
一个患者家属气急败坏地冲进护士室,嚷:你们这是什么破医院啊,护士都是吃干饭的?看看去,看看我儿子的手都被扎烂了,针都不会打,也敢干这行?
蓝飞鸟一听,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说:几病室,几号床?
病房里,小护士束手无策地站在墙角,病床上的小患者哭闹成一团,哄孩子的女人手指着小护士,骂道:你不会打针啊,花钱走后门进的医院吧,就这种水平,也敢在医院里混,你不是在治病救人,你是在杀人,我的儿子得了病就够痛苦的了,还要受到这样的折磨,啊……呜呜……
蓝飞鸟走到病床旁,握住小孩的手腕,按住解疼的穴位,笑吟吟地对他说:小语,怎么了,哭了?我们小语是多好看的小男孩儿啊。别哭了,你看,别人都在笑你呢。咱们小语是最勇敢的小男孩儿,是吧?让阿姨看看,阿姨看看,哦,小语的手是打针太多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疼了,是不是?可是,咱们小语病了,也得治病啊。那咱们在脚上打针吧,阿姨给小语打,一点也不疼。
蓝飞鸟给这个叫小语的小男孩儿打上滴流后,转过身,看着还一脸怒气的他的父母,说:去水房打盆热水来,用毛巾给小语的手腾腾。过两天,红肿的地方消了,就没事了。是针打的太多了,找不准血管也是常有的事儿,对不起了。
说完,蓝飞鸟瞪了小护士一眼,暗示她跟自己走出病房。回到护士室,蓝飞鸟两手往胸前一搭,说:你这是第几次了?我不是护士长,我没有管你的道理,可我好孬长你几岁,在医院护士堆里也是干的年头最多的。你这样可不成。有时间总摆弄你那张脸干什么,你已经够好看的了,就不用擦胭抹粉了。有时间把技术练练,你那技术比你那脸蛋可差多了。
小护士低头不语。
蓝飞鸟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她拿起护士记录本,说:走吧,跟医生去查房。
小护士说:没听说别的医院,护士也跟着查房。
蓝飞鸟说:管别的医院干什么?多了解一些病人的情况,发生突发病情时,我们也对应自如一些啊。
小护士噘噘嘴,嘟囔,说: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当不上护士长呢。
蓝飞鸟说:我要是护士长,一天,让你哭三回。
小护士嘻嘻一笑,说:老天有眼,多亏没让你当上护士长。
蓝飞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说:我也没想当,想当我就能当上。
小护士在她背后一撇嘴,蓝飞鸟像身后有眼睛一样,扬起手中的护士记录本,回手打了她一下,说:敢瞧不起我?
小护士嘻嘻哈哈笑着躲闪到一边。
走廊尽头,办公室主任喊蓝飞鸟,说:小蓝,蓝护士,过来一下。
蓝飞鸟从办公室主任手里接过法院传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这是什么?
办公室主任说:被撞老太太家属把你告上了法庭。
蓝飞鸟气恼地拍了一下头,说:我他**的真是没事找事,这家人真是混蛋透顶了。好,好,我一定奉陪到底。
这天下班,蓝飞鸟站在报刊亭买《读者》,她从挎包里刚拿出钱,身后一个男人把三块钱扔到书摊上,拿起放在蓝飞鸟跟前的《读者》。蓝飞鸟伸手夺回来,说:哎,哎,这是我买的。咦,是你?刘沙河。
刘沙河故计重演,假装惊讶地睁大眼睛,说:蓝飞鸟?
蓝飞鸟说:你也看《读者》啊。
刘沙河说:是。挺好的一本杂志。
蓝飞鸟一时很为难的表情,说:你看,这家报亭就剩下一本《读者》了,要不……
刘沙河诙谐的捏了一下鼻子,说:要不我到下一个报亭去买?
蓝飞鸟笑了,说:那不好意思了,谢谢了。给你钱。
刘沙河说:算了,算我送给你的。别谢了,你已经谢过了。今晚,你有事嘛,我们吃一顿饭。
蓝飞鸟说:巧了,今儿我还真有事,改天吧,我请你。
蓝飞鸟不是有事,是没有心情,一是她正为官司的事心烦。二是正与左边城闹别扭。三是她不喜欢和刘沙河这样的男人待在一起。刘沙河的阴柔,让她不舒服,她是不会爱上这样的男人的,她爱得是左边城。所以,在她看来,跟刘沙河交往实属浪费时间。
刘沙河拿出一支香烟,点燃。他拿香烟的姿式有一种韵味,整个手指全放在嘴唇上,吐出的烟雾从手指缝里钻出来,遮住半张脸,他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蓝飞鸟走开的时候,他遮在脸上的手指动了动,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