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朵桃花引诱你 第二十九章 血色桃花 第五节

作者 : 龙霄

杨弦什么时候去到柯城的,我不清楚。她只跟我说,她要去办些事,关于公司的事。那天,我们谈到了公司的一些事情,都是她自告奋勇地跟我说起的,他说了有关公司的前途,说了眼下急于要做的几件事,说到柯城的工厂,还说到了任世达。她说这个人怎么也变了?变得让她都不能相信。看来他是不能再待在你的身旁了。说到这里她就叹着气,说不知是人变了还是时代变了。最后,她承诺我要开除他,说不管他业务有多么精明,他都不能留在鹏远。

后来她提到了姜子泱,她说哪天她会向他道歉,她要认这个弟弟。还说,我还有个弟弟,真好。我以为杨弦只是那么说说,我想告诉她,姜子泱是个很好的人,你们还真的很像,可是我看到杨弦十分平静的表情,我欲言又止了。这一刻我看到的杨弦是那样心如止水,是那样大彻大悟。

现在想来,她真的大彻大悟了,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替我们安排好了,然后她就上路了。她还召开了公司的高层会议,宣布我作为鹏远高管的任命。她在做这些的时候,我一直比较宽心地呆在省城,呆在王总和她共同拥有的那个屋子里。几天里我是在少有的轻松里度过的,因为我只能关于盼到了这一天,我盼到了杨弦要为我和春凌做主的好消息,自那之后,我就不能不想春凌,我就不能不期许着这一天早些到来。

可是我没能盼到这一天,我却等来了杨弦自杀的消息。

我在接到稽清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正为我意外得来的收获喜出望外。听到这个噩耗后,我头一个反应就是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这个秘密,哪怕早半天也好,早半天我就会对扬弦说,杨弦一定会改变主意,一定不会轻生的。

事情是真样的,我无事时拿出那根项链和笔记本,我想仔细看看项链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我终究没看出什么,倒是时间的印记深深刻在项链上。原来它一定是金黄色的,现在时间磨去了它鲜艳的色彩。我翻开笔记本一页页地看,看了很久,我还是没看出什么,渐渐地我失去了耐心,就在我准备将它抛在一边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感觉笔记本的皮壳子里有异样的东西,我赶紧拆开,我真的看到了一件东西,这是几张纸叠成的端端正正的长方形,藏在皮壳与本子的中间。我忙拆开,小心翼翼地拆开,只见上面写满着字,我都认识的字。字迹还是那样鲜艳。我看着看着,我看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关于杨弦、关于华昌的天大秘密。原来这个东西才是华昌想要得到的,才是华昌苦苦追寻项链的理由。

我欣喜若狂,我赶忙给杨弦打电话,可她手机关机。我一个劲地跑到谢姨家,我想告诉她这个秘密。

一进谢姨家门,谢姨就问我说,你知道,杨弦上哪啦?我说她到柯城去了,她说她忙完这几天就会好了。谢姨神色不安地,她说,她昨天夜里来过,我认得是她,站在我家窗户外,对我的房间看了又看,久久不肯离去。丁唱,我怕她会有什么事。听谢姨这么一说,我脑子里忽然咯噔一下,我也感觉会有事情发生。我说,我也找她,可她手机关机了。我下意识里感觉不妙,杨弦真的要出事了。我问谢姨,你看清楚是她吗?谢姨说,我的孩子我能看错吗?她一准是有事,可是她为什么不进来呀?我不会不理她的啊,就是她有十分的错,可还是我的女儿。我说,她是想来认你,她对我说过,她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她要喊你一声妈妈。可是你为什么不喊她上楼来?要是她真的出事了,那可怎么办?谢姨痛苦地要哭出来,她摇着头,说: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真要是出事,我可怎么是好。我为什么那时就是下不了决心喊她进屋,我为什么要顾及这个那个。丁唱,你帮我找找她,我今早起床,就有感觉,我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你帮帮我,我都快急死了。

听谢姨如此说法,联想到杨弦这些天反常的举止,我感觉她会出事,这是出事的前兆。我又掏出杨弦给我的手机,我呼她,可还是关机。

不一会,稽清就来了电话,她对我哭喊着,丁唱,杨姐出事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脑子里轰的一声,稽清又说你快到柯城来。我没把事情告诉谢姨,因为我害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谢姨问我说,什么事看把你急的。我说没事,我先回去一趟,有事我会打你电话。

我是怎样赶到柯城的我记不清了,可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八。我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母亲打了电话。我说妈妈我不准备回家过年了,这边事多。我想,我要是回去也要带春凌一道回去,因为我母亲想见春凌。我还打算,等正月初三或者初四回家,那时春凌一定会跟我和好的。母亲就说你忙吧,回头闲下来再回家不迟,你可要两个人一起回呀。

稽清来车站接我,我们抱头痛哭。

稽清说,早晨,我看见杨姐走进我们公司来的,我还跟她打了招呼。她无事一样对我说了些寒暄的话。几分钟后,我看到她跟华昌一起走出公司大门,然后他们一起上了杨姐的车。下午,警察就打来电话,叫我们过去认尸。

我很惊讶,他们死的地方正是我救华宜的地方。

天空阴霾着,黑云压得很低,又要下雪了。

两具尸体已经被白色的布包裹了,并排放在路沿上。

高速路已经疏通了,那些行驶的车辆在我们身边疾奔而去,一辆重型吊车也已经打捞出落在海里的汽车。那些警察例行公事一般面无表情,指挥着现场的一切。

我想掀开白布,看看杨弦的面容,可是稽清不让我看。她对我说,不要看,求你不要看,杨姐一生都爱漂亮,我想她也不想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我泪流成线,我想不到杨弦前晚对我说的那些话,不是醉话,她是真的那么想的。

我询问警察事情经过,警察语气平淡地说,这不是一般的事故,从现场看,车是故意开进大海的,初步判断,他们属于自杀,进一步的结果,我们会通知家属的。

我难过,揪心的难过,我为什么不早点看到那个关于项链的秘密?要是杨弦早些时候看到,她就不会做傻事了。我失声痛哭,我多想把我看到的秘密告诉她,可是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和可恶的华昌并排躺着,他们可真是生死一对,活的时候,你争我夺,死的时候,还那样并排躺着,莫非到了阴间还要比试比试?

后来有人告诉我,出事的时候正是大正午时分,没几辆车在路上跑,天似乎要下雪,黑沉沉的,冷风肆虐着大地。那个人说,开始他还以为,是车出了毛病,他看到车子方向忽然间偏了。他替他们捏了把汗。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傻眼了,他看到车子突然加快了速度,风一般越过栏杆,直冲大海。他听见一声巨响,接着他看到浪花溅起老高,都溅到公路上来了,那些激起的白色浪花就像一朵巨大的白莲花,瞬时开放。他将车子停下来,他朝大海看着,看到这辆白色的宝马车快速下沉,只看到一丁点尾部了。他还说,这辆宝马威风凛凛地超他车时,他看到了那个驾车的女人,是个漂亮的女人,真是可惜了。

我想杨弦那时一定是闭起眼睛猛踩油门,她是不会再看一眼这个世界的,甚至她也不会看一眼华昌。

高速路上,人被疏散开了,路上还聚集着与死亡有关的一切东西:救护车、吊车、红灯闪闪的警车。这些东西太过夸张了,其实只有两个人,两个已死了的人早已冰冷地躺在路上。

我兜里揣着那张纸,我想现在就对杨弦读,她一定能听到我的朗读声。

我真的坐到她的身边,我拿出那张纸,我郑重其事地展开它,我开始读了起来:

公元一九七三年十一月六日,这又是个阴云密布的天……

我还没读完这一句,警察制止了我,说你这样坐着不安全。他把我拉起来,让我回头再读不迟。

第二天火化,来了许多人。谢姨和姜子泱来了,春凌来了,任世达来了,华宜来了,奇怪的是熊猫眼也来了。我无心跟他们打招呼,我只跟春凌在一起,我害怕离开她。我走到任世达跟前,我想听听他怎样说,可是他避开了我。熊猫眼也看到了我,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难堪,不,这是我的自我感觉,她好像要朝我走过来,我忙把目光收回,我不愿意再见到她,我不想跟她搭讪,我的过去也死了。倒是华宜愿意跟我分担伤悲,他没有更多的话,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含着热泪,他让我看到了一种解月兑的表情。现在他和稽清一起就站在我和春凌身边。

美容师把杨弦化妆的很漂亮,微翘的嘴唇似笑非笑,细看还有一种轻蔑的味道。那些鲜花拥着她,她的眉目是那样秀丽。

我忽然间想起了杨弦给我的笔记本上的一首诗,它是杨弦祖上写的,是他最后的一首诗:

我欲驾鹤归西去

留得桃花独自笑

春风浩荡自来东

天涯涕泪一身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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