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办公室,舒舒服服地靠在软椅上,顺手摁了电脑启动键。
“你这挂名总经理的办公室倒是很豪华。”她坐在会议桌旁的椅子上,审视着四周。
这下记起要环顾四周,环状的办公桌背靠落地窗,麦田风格的碎色窗帘缚住阳光,一侧是高大的书橱,砖头一垒一垒的很碍眼,书橱正对面是六座的会议桌,原来这就是我的办公室。
粗略瞄了一眼,瞥见电脑已开机,密码横亘在桌面上。
“密码是多少,我那天脑袋受了点伤,忘了。”我问得实在勉强。
“我的生日,0718。”
顺从地用一指禅,找了半天,才戳出密码。
突然桌面上钻出一盘棋,一旁的对话框上满是嘲讽的字眼:下棋赢我,所有的资料完壁归赵,可恶的表情符号外带了一大堆。
“你的安全防御系统居然被攻破。”她用了“居然”的字眼,居然。
时间不多,执红先走,打破常规地以边卒开路,他并未理会,飞炮干掉我的马,并附带一句:你的双马饮泉厉害,我不得不先下手。
看来对方对我的下棋套路还相当熟悉,只好沉着地以平静的心态去应付。
时间飞逝,边路陷入重重包围中,而中路空虚,情形对我越来越不利,又似乎我的心思总被他猜破,因此总是被限制住。
汗渗入鼠标中,光标在沉重的呼吸声中停滞,我用手支着下巴,眼睛紧盯着棋盘。
此时,她的指尖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消融心中的烦闷,柔和的一笔一划在我的手背构成一个字——禅。
禅宗云:以退为进,以攻为守。
在心里将早已盘算了几百遍的棋局换种角度思考,将棋子退回原位,天然的阵势中骤然暗藏着万变的杀机。
静静地等待机子另一端的回应。
疲软的三个字“你赢了”。
象棋程序自动结束。
我的电脑恢复到正常,而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对方是何人,为什么要侵入我的电脑来跟我下这么一盘棋,而且还是挑在今天,似乎他算好了我今天会到公司来,是被他发现了,还是真的他算准了.
“先把资料存到手机上,别在这里看。”刚才多亏了她的提醒,现在我自是欣然接受。
披一衣晚霞,掬一捧黄昏。
置身公司顶楼,沐浴在静寂得吓人的余晖中,看着楼下的人群忙碌地穿梭在高楼大厦间,采集钢筋水泥的废热。
尖锐的车胎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带着大地的诅咒,溜进云的纱帐中。
手机里播出涅磐乐队的《黄昏昼》,沙哑的嗓音鼓起灰尘,钢琴配曲在尘埃中迷失节拍。
握紧双手,里面什么也没有,打开双手,世界在你手中。我在追求,但我也怕失去。人们借着黄昏下的霓虹灯戴上另一张面具,不同于白天的面无表情,暧昧地拥向各个角落,去释放一天的激情,他们得到,也在失去。
时间的站牌上,没有赊帐的栏目,上一站,二八年华,下一站,尸骨一堆,那些白骨,曾经是美人。时间的飞逝无法让我们从容地面对得与失。
“一天中,我最期待的是黄昏,在黄昏里将一天的心情全部打包,丢到云端,然后将夜色熬得最浓,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晚风衔住她的头发,轻轻打磨成金色,像童话里的仙女。
“每到黄昏,我就会感叹一天就要过去了。”与她的心情相反,我总会懊悔一天里我什么也没做,对自己的允诺完全不能实现。
“还记得我对你说的离书桌三尺的地方?那里有触手可及却经常遗忘的悠闲。”停顿一下,她继续道,“我妈说,最后一抹残阳挣开她的眼睛时,我就出生了。”
“你妈妈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很自豪。”
“其实我妈不是病死,而是被我爸逼死的。”第一次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厌恶,在夕阳下泫然。
“不是说黄昏时会整理好心情的吗?不要老想着悲伤的事,我们下楼吧。”我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