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很长,却在心事重重里严重缩水。
待到山脚,车竟已不在,小李不知跑哪鬼混去了。
“喂,小李,快给我过来,十分钟内到,少一分钟五十块,多一分钟扣一百块。”我气呼呼地合上手机,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怎么了?”
“他二姑妈的三表舅得了急性阑尾炎,他小子开我的车去医院探望。”我说得义愤填膺,状若当年平民在控诉反动派的暴行。
“那你就不该叫他过来。”她踮起脚尖,轻轻地拍了下我的脑袋。
“我饿了。”我只好装作很无辜的样子。
“你可以先不用来了。”在她鼓励的眼神下,我叫小李滚回医院去。
“那我们随便走走。”为了安抚肚子的空城计,只好转移注意力。
“你有胃炎,要按时吃饭,到庙里吃斋饭。”平淡中有一股磁力,凝聚成温柔的漩涡。
顺着山脚的羊肠小道走去,渐入佳境,天地间陡然葱郁了起来,各种古木环环相绕,撑起连绵的绿荫。凉意伴着虫鸣沁入皮肤,异样的清冽传遍全身,刹那间消融去心中的闷火。
置身其中,想的只有佳人和幽径,蓦然发现丛林中暗藏一株奇葩,含苞待放,已不安分打开些许,纤柔的花瓣微微晃动。
我走到它近前,捻断茎,摘下花:我恼恨它一枝独秀。
未及芷纤开口,早有苍老的声音自密林中传出:一枝独秀,错不在它,生生轮回,永世为错。
“您好,枯夏大师。”她转着圈子,想要辨明声音的方位,低声对我道,“你折了花,禅师一定很生气。”
“施主折花之手已留在花中,老衲无须生气,随缘而止。”他的声音就在花的正后方,兴许是隔了山洞,才有些令人迷茫。
我和芷纤向前走去。
一位老僧的身后是貌似坟墓的山洞,洞口黑乎乎的。老僧身上的袈裟已分辨不出颜色。他盘膝枯坐着,须发皆白,盖住五官,在林中的光线差异下显得骇人。
“什么鸟话。”我一看他鸟样,就联系到守墓老者,马上火大。
“折花的手是你的手,折花之人不一定是你。”老僧的胡须在抖。
“操个贼胚。”
“恭聆指教。”
“人生活在平行世界中,在某一瞬间某一地点,你是你,换了时间或地点,掌握你的是在冥冥中特定与你相对应的精魄,你和他合起来,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你和他往往是对立的。”乱发中的眼陡然睁开,将四周的光线压了压,神采竟至如斯。
“什么你和他,我就是我。”
“二元世界,师傅他说得很有道理。”她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觉得快要沦陷,只能嘴上嘟哝着:疯子的话在智者眼中是真理。
“师傅,我想请教一件事。”她又向前走了两步。
老僧双手合十:冥冥中自有定数,劫难又要来了。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将我们定在树下,眼睁睁地看老僧爬进黑漆漆的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