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得意被抢白,总会恼怒。他的出现生生遏制了我的得意,老实说,他的确很帅,像从漫画里逃出,如果他没惹恼我,我会多美言他几句。
“慕封你来了。”似笑非笑的眼神是我幻想的源泉。
“听说大哥康复,我赶了过来。”他谈及我,却看着妍澈,他原本以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站着,此时眉间颇有暖意。
“嗯,好多了。”我早已心不在焉,问题塞满心窍，他又是谁，和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有话要跟你说，晗，你先躺回去休息。”她从慕封身旁走过,与慕封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心有些许怅然,这才得暇打量四周,复古西欧的旋转梯在脚下蜿蜒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檀香木的扶手,浮雕镂刻的阶面,变色琉璃的梯壁,复杂的颜色徜徉在瞳孔的每个缝隙,凄迷着每个感官,黯然的背景,似乎以黄昏为底色,平添一分神秘。考究的样式,精细的做工让人浮想联翩。
以中心串起,楼梯恰有八块重叠的台阶,踏上去,定如音阶一般,将脚步切割成情感的标识。
除去鞋袜,踩在浮雕上,初时冰凉彻骨,继而恒久的温暖,笑着望去,上书1508,显而易见的法国贵妇装束,让人疑心是否取自某伯爵的私邸,贵妇笑得僵硬,近乎抽筋,我不愿多想。
忽然有种冲动,遂倚着扶手向外观望,半落地的窗子恰能剪裁出一个完整的太阳。左耳不疼,听见云在伸懒腰,恰被枝丫锁住纤细的腰,只好放开右耳,去聆听枝头孤苦无依的颤栗。
一弯落叶遮去太阳,避开光芒去猜想此刻大树的表情,是否绝情。
随手抓一把相视的目光,揉在掌心,这时她出现在楼梯口,和我隔着八个音阶。
“还不快下来吃饭。”八个字穿透整栋楼,跳跃在八个音阶上,最后一个“饭”字强烈地弹在耳膜上。
我开始在思索,饭是什么。
椭圆的大理石有着乳白的月色,六把高脚镶金边阔背软垫椅焦急地等候着主人。
此时一位身着红色旗袍女子指挥另一名绿衣女子双手将台布打开，平行打折后将台布提拿在双手中，利用双腕的力量，将台布向前一次性抖开并平铺于餐台上。
淡黄色的餐布铺好，紧接着，又是几名绿衣女子左手托着托盘，利落地将骨碟、勺垫、瓷勺、葡萄酒杯、筷架和筷子、公用碟、公用勺、公用筷、牙签盅、水杯及餐巾、烟灰缸等依次摆好，摆放的位置竟有着严格的要求，就像勺垫摆在骨碟的正前方。勺垫边沿距骨碟边沿1厘米，勺垫的中心置于骨碟的中心线上；瓷勺摆在勺垫的中央，勺柄朝右；葡萄酒杯杯柱对正骨碟中心，葡萄酒杯底托边距勺垫边1厘米；白酒杯摆在葡萄酒杯的右侧，杯口与杯口距离1厘米。
我正暗自对她们的专业砸舌，这时红衣女子走上前来对我微微一鞠躬，我竟一下子愣住，不知作何反应，只好偷瞥了眼妍澈，她正好奇地往厨房的方向望去。
我也略略颔首，算是回礼，红衣女子作出请的动作，帮我拉开椅子，调好距离，并将餐巾花拿下铺在胸前的桌面上，随即也帮妍澈拉开椅子并铺好餐巾花。
刚坐下，绿衣女子重又出现，各自端着镶金陶瓷走近台面，由红衣女子掀开盖子，将汤锅、大平盘、鱼盘等一一放在桌上，并说着我听不懂的菜名。
十几道菜上满整个大桌面，我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菜，回头看到红衣女子退后与绿衣女子站成一排，这时，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穿着贵气，走上前来也是对我略一鞠躬，道：少爷，饭菜已经上好了，一切无恙。
我一抿嘴，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正见那个被称作慕封的人走来，中年妇女赶紧为他拉开椅子。
“主人慢用,妍澈小姐慢用,郁先生慢用。”身后的女子齐声道，鱼贯而出，只剩下红衣女子候在一旁。
“少爷身体好点了吧，我将少爷醒来的消息告诉夫人了，她很高兴，说有时间要和少爷视讯一下。还有大少爷一听说少爷醒了，正赶过来。”中年妇女在一旁说着毕恭毕敬的话，只是程式上的例行。
“柳婶,一起吃吧。”妍澈有点女主人的风范,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我是这儿的男主人。
“不了,我吃过了,对了,少爷,医生吩咐,一定要忌辛辣油腻,我特地熬了鲍鱼粥,盛在那里。”她指着一雕花银纹的瓷煲锅,随后对慕封道，“都是自家人了，不要客气。”
慕封点头应允。
称作柳婶的人退下，在门边对红衣女子嘱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