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穿过狱门走了进来,影子被切成十二块后重新愈合。
“奉晗。”会说话的眼睛已将她的关怀抢先表达出,“你怎么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快躺好,盖上被子,别着凉了。”
除了小熊之外,最有可能叫做奉晗的就是我,我叫奉晗?
是的,至少现在是。
额前鬓际的碎发醮着她的顾盼流连,跟着跳跃起来,淡紫绸衣外衬凝白衣饰,她半蹲在我面前,红格短裙加复古的牛仔筒靴昭示着修长白皙的腿。
“妍澈。”两个字划过脑际,凭空闪进嘴中。
姣好的容颜泛着异样的神彩,她似乎如释重负:来,我扶你躺下。
双腿的知觉唤醒在她的臂弯中。
“我的腿怎么了?”我开口说话。
“没事的,躺在床上时间太长,缺乏运动而已,没知觉是暂时的。”发拂过,遮掩慌乱的眼神,电脑屏幕刺痛她的双眼,她走过去,直接关掉电源。
斜靠着床,视线平行处是她柔弱的下颌,微微缩着,代表一种紧张后的松弛及挥之不去的忧虑。
同一时间,我们都陷入沉思,我看着她,她看着屏幕,屏幕将我影子镀在屏幕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你的家,你当然在这里。”
家,我咀嚼着“家”的含义。
眼神交织在那一瞬间,以一块冰的融化为起点,距离越来越远,仿若间隔着无止尽的冰雾,冰雾在扩散,筛过的眼神恹然。
“我想到窗前看看。”
一语既出,冰雾附着在她的睫毛上,灵动而沉重。
双腿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屈服在膝盖的蛊惑中,跪倒,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扶不起我,索性坐在我身旁,近得可以分辨头发和衣服上是不同牌子的香水。
头发上的香水比较好,这样想着,一缕调皮的发丝报复性地蹿过鼻间。我质疑我的闲情逸致,及不断涌上心头的怪异感觉。
“你先扶着桌子走几步,先适应一下。”她的双眸重又熠熠生辉。
扶着桌子,拖着双腿晃到窗边,自以为可以站稳,依旧跌坐在地,感觉美人鱼的尾巴成为泡沫,冲淡在现实的潮水中。
我狠狠地捶打双腿……
终于不忍再将自己的暴怒强加在双腿上,只因为她伏在我腿上,同样的心跳在机械运动中平息我的怒气。
我和她是怎样的关系,可以这样子地亲密。
我擅作主张地没有来由地违背似曾有过的意识,轻轻地将她的散发拢在脑后,指间上有一丝不轻意察觉的搐动。我托起她的肩,终于看清迷蒙的眼,泪在心底荡开涟漪。
低语“他们骗我”。她将哀伤的、担忧的、犹豫的、惶惑的碎裂在她的颤音里。
他们是谁?骗她什么?为什么要骗她?
“他们说只是你的脑袋受了点伤,休养一阵子就没事,可怎么……”
“他们说的是真话,刚才我才是骗你的,其实我真的可以走动了。”我只能扭曲她的意思,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脚步因了她鼓励的眼神不再虚浮,来到门口:还没开门呢。
“什么。”柔软的唇轻启。
我捏着右耳的耳垂,视线不再支离破碎成十二份,那个沉重的门在我耳朵的阵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记忆里望了一眼门,陈旧的锁孔里长满暗红的锈,昨天的记忆疯狂乱长。
哪把钥匙能懂这锁的心,想的时候,脚迈出门,异常坚定。
“我可以自己走路了。”变得很想和她分享快乐,脸上是孩童刚学会走路时的得意,笑是落满沧桑的锈,只待开锁时的涅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