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烽火卷 第七十九章 青琅

作者 : 紫残

二人一时各怀心事,相坐无言,忽忽李煜只见一名亲兵进来,禀道:“启禀殿下,燕王殿下的亲卫捎来口信来说,燕王殿下在八公山青琅轩的‘草木皆兵阁’为殿下和韩熙载接风洗尘,还请殿下和韩大人、刘大人、孙大人务必赏光。”

李煜嗯的一声,挥手道:“本王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本王稍时便与诸位大人前往。”那亲兵躬身称是,径自下去。

天色向晚,华灯初上,正值仲夏,时人贪凉,八公山上楼阁堆砌,青竹点缀,剪烛西窗下,不时传来一阵阵莺歌燕语,莫不是纨绔佳人、贵宾雅士在避暑乘凉,消遣时光。

李煜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之下,带着韩熙载、刘仁赡、孙羽、风乱尘、雪千山等诸位寿州军官,登上八公山。待到东麓时,李煜忽见林中一座庙宇,不禁问道:“是刘安的庙么?”刘仁赡颔首称是。李煜负手当先,道:“进去看看!”

众人进得庙来,李煜从亲兵手中接过三束线香,望着高居庙堂之上的刘安石像,说道:“这淮南王刘安笃好神仙黄白之术,虽说有些荒唐,不过其在治理淮南之时,体恤百姓,善于用人,因地制宜,劝课农桑,乃使淮南一地国泰民安,得益数百年之久,也不失为一代明主。”说罢上前一步,敬上香火,一挥袖,便领着众官飒然而去。

来到青琅轩之时,只见竹门篱笆之内灯火点点,一条软泥青草小路曲径通幽,径旁一大块嶙峋苔石突兀而立,石缝中一许杯水清泉潺潺,白若珠贝,流入曲池之中,契合石头后斜插那二三棵青竹,令人一看,直觉清雅舒适。

又行了一程,就只见一座小楼临北而建,楼下四方都是侍卫把守,楼阁上彩灯点缀,人影交错,而觥筹交错、咿咿呀呀、丝竹管弦之声则不绝于耳。李煜见了,未免皱眉,暗道:“如此清雅月兑俗之地,大哥却当之为烟花酒肆,当真是焚琴煮鹤了。”

众人尚未登楼,李弘冀早已瞧见,大声道:“六弟,还不快快进来!”李煜暗叹一声,当即大步登上楼去。

但见阁内却是群臣毕至,除却李弘冀、李煜、韩熙载、刘仁赡、孙羽、风乱尘、雪千山之外,尚有监军使周延构、刺史朱広晖,及其僚佐上佐、判司和录事参军等大小寿州官吏,还有如武骑尉林仁肇等奉旨随李弘冀来寿州剿匪的京城武将。

这吴王和钦差大人一来,地主宾客之间自然少不了一番奉承客套。酒过三巡之后,李弘冀满脸红光,兴致勃勃,拉着李煜的手,领他出阁凭栏而立,指着北面莽莽山色,扬声笑道:“六弟,你瞧,当年大秦苻坚亲率步兵六十万、骑兵三十万、羽林郎三万余,号称百万大军,便是从此处强渡淮水,攻破了寿阳。

“那足以掷鞭断江的百万雄师,料来得东晋如探囊取物,殊不知却被谢石、谢玄二人以谢安石所授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计迷惑,最后竟被不足八万的东晋精锐之师大败于八公山下的淝水之滨,百万大军只剩得十余万人逃回江北!”

“哈哈!想我南人足智多谋,是何等聪慧,昔日谢安石三尺围棋定乾坤,谢玄横刀立马破强虏,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哼!那区区柴荣小儿他又能算什么,他若胆敢来南犯,本王必叫他有来无回,死在这八公山下!”

众官听得李弘冀一番豪言壮语,无不纷纷叫好,阿谀奉承之声如浪翻起,连李煜也不禁微笑,鼓起掌来。刘仁赡、风雪三人对视一眼,暗自苦笑。

风乱尘暗叹道:“纵使柴荣和苻坚一般草包,也只怕大唐难寻到一位敢于与百万大军正面直击的虎将,更不用说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谢安石了。”一念至此,不觉忧从中来,转眼却见那武骑尉林仁肇垂坐席上,眉头紧锁,沉沉不语。

忽地一名京城官将一脸酡红,提酒起身来笑道:“燕王殿下说得实在是好!当今圣上便可谓我大唐的谢安石,而如今齐王殿下李景达乃我大唐诸道兵马大元帅,统领天下兵马,谢玄大将军也可谓名至实归,至于谢石嘛,自然是我大唐皇太弟李景遂了!”

李弘冀一听到“皇太弟”三个字,登时面色骤沉,目中杀气重重,一拍木案,霍然站起,喝道:“你说什么?!”

众人本当这官将要说些谄媚之言,不料竟是如此,登时吃了一惊,但瞧此人双眼迷离,才发觉此人已然喝醉。

另一名武将起身怒道:“何孝阔,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啦,谢玄不过是谢安的侄子,而齐王殿下则是先帝之子,当今圣上亲弟,你将齐王殿下与那统兵一方的将领混为一谈,你不要命了!”

何孝阔被劈头一喝,如梦方醒,登时冷汗涔涔,慌忙跪下,向李弘冀道:“末将知错!末将知错!末将酒后失言,求殿下开恩!”李弘冀双目血红,怒喝道:“来人!拖出去斩了!”

何孝阔惊叫一声,面无血色,周身俱软,险些晕死过去。林仁肇一震,起身道:“殿下,何将军不过酒后戏言,罪不至斩首,还请殿下三思!”

李弘冀大喝道:“还三思什么?!此子酒后吐真言,足见早已包藏祸心,有不臣之念,如此狼子野心、居心叵测之辈,如若不斩,何以震我大唐天威?!”说罢不待卫兵前来,大怒而起,提起腰间宝刀,便是一刀斩下。

忽然之间,草木皆兵阁内,文臣武将、乐伎舞女无不失声惊呼,木案酒席之上,血溅五尺开外。李弘冀杀气腾腾,将血迹斑斑的刀一扔,高声道:“来人!将这厮给本王拖下去!”

阁内众人怵目惊心,无不胆寒,许久不曾言语,李弘冀见得如此冷场,只得气呼呼地散场。一场青琅宴会就此不欢而散。李煜见得兄长如此婬威,却是吓得面色发白,出门之时,竟不小心跌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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