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参学卷 第三十四章 竹林风雪

作者 : 紫残

两人均是情窦初开,浅尝情爱,情不能自己,一时相拥而痴,痴痴望着天际浩瀚星海,但心里都是甜蜜无比,恨不得自己融化在对方心里。

叶秋夕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怀里,幸福而欢喜,感觉他的胸膛起伏,心儿怦怦乱跳,不禁咬唇一笑,伸出小手轻轻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傻小子,你以后可不许再喜欢其他女子,还要一心一意地对我,像娘亲一样疼我,像哥哥般爱护我,知道么?”

天痕握着她的白如葱玉的小手,细腻而酥软,心里一阵慌乱,点头道:“嗯,我……我知道,我会的。”叶秋夕心儿一甜,心头有如鹿撞,忽然小脸仿佛火烧云霞,神情娇羞妩媚,扭过身子,双眸柔情似水,深情款款地望着天痕。

天痕见她脉脉含情地望着自己,不觉脑袋发热,呼吸急促,正欲说话,忽见她轻阖双眸,睫毛微颤,一张美丽清纯的小脸朝自己凑了过来,宛如樱桃的小嘴轻轻张开,吐气如兰,两瓣嫣红湿润的花瓣静静在夜色下绽放……

天痕脑中轰然一响,目瞪口呆,仿佛一团团熊熊烈焰在体内腾升,霎时间口干舌燥,心跳如战鼓,汗出如浆,望着她那甜蜜又害羞的样子,血气上冲,脑里一热,忍不住将头凑上去,向她的樱唇亲去。

当一切美好都将发生时,或许是他们太过紧张了,两人竟然都同时听到了轻盈而细碎的脚步声,齐齐一惊,慌忙分开,生怕初次幽会便被别人看见,那定会尴尬不已,两人心儿忐忑不安,小眼不约而同地望向远处湖堤上方的白石小径。

只见一人拨花拂柳,轻裹罗裳,款款从柳暗花明中走出来,云鬓乌发,眉眼如画,一身月白衣裳,淡雅素洁,清幽美丽,竟是大病初愈的叶夫人。

叶秋夕一见,险些失声惊呼,幸是天痕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小口,天痕红着脸,低声道:“夕儿,你娘没看见我们,别出去了,不然有……有损你的清誉。”

叶秋夕愣然,探首一看,果然发现娘亲并没有向这边看来,俏脸一红,拌开天痕的手,啐道:“傻小子,我娘亲你怕什么,反正……反正以后我要和娘亲说的。”天痕无奈一笑,道:“这么晚了,我们孤男寡女,不合礼数,我怕……怕你娘骂你。”

叶秋夕展颜微笑,心头甜蜜如饴,忽地拉起天痕的手,凑到他耳边,轻轻软语道:“小傻瓜,你这么担心我么,那你以后就要这般挂我念我疼我,知道了吗?”天痕红脸嗯的一声,又抬头望向叶夫人那边,不觉奇怪道:“都这么晚了,你娘一个人是要去哪儿?”叶秋夕一听,顿时醒了过来,惊疑道:“是呀,娘亲身子刚恢复,还虚弱的很,她怎么还出来?”忽然天痕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低声道:“夕儿,你看。”

叶秋夕闻言一看,只见叶夫人并未从这边过来,而是从清心台右侧那条白石小径姗姗而去,素衣缥缈,摇曳生姿,渐渐消失浓郁的林间,不禁惊道:“那边就一片竹林,娘亲她去哪里干什么?”

天痕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忽地想起适才自己在练剑听到的古怪声音,似乎若有所悟,但又不好说出来,忽听叶秋夕怨道:“娘亲也是,身子这么差还出来乱跑,天痕,我们跟上去看看。”天痕知晓她担心她娘亲安危,遂点点头,拉起她的小手,悄悄地从白石小径跟了上去。

林深叶茂,曲径通幽,只渗下月光点点,叶夫人神情恬静平淡,脚步均匀而平缓,安然地施施前行,天痕拉叶秋夕小心翼翼地悄悄跟在十余丈之后。

天痕转过一片竹林,视线豁然开阔,只见月华遍洒,竹林环抱,中间土丘兀立,青草漫生,彩花未凋,丘上筑有一亭,古拙奇巧,亭内石桌石凳,桌上放着青铜饕餮凤雏酒壶一把,青铜镏金雕龙酒樽一樽,一名身穿灰衣的儒士便潇洒地立在亭中,捋须望月,仪态神丰。

天痕与叶秋夕一见此人均大吃一惊,不过瞬间又释怀,天下能有如此风采的文士只有一人,此人便是五行剑圣凌绝风。

天痕恍然大悟,挠头心道:“原来是凌先生,我说那声音怎么熟悉,不知凌先生与叶夫人是什么关系,怎么大半夜的还来促膝长谈?”叶秋夕也不禁舒了口气,微笑轻声道:“原来是凌伯伯来了,凌伯伯就是古怪,深夜还约我娘亲出来,不过这几年娘亲很是挂念凌伯伯,这下好了,娘亲见到凌伯伯心里定会很高兴的。”

天痕却想起叶秋吟说凌绝风去追提迦一事来,暗暗忖道:“不知道凌先生追到那番僧没有?得找个机会问问他。”正自思量,忽听叶秋夕轻笑道:“我们离近一点去听听他们说什么。”说罢便拉着天痕悄悄朝前探去,天痕稍微犹豫,但不忍怫她意,只好随她过去。

两人钻进竹林里,伏在离亭子五丈之处,叶秋夕见竹子如此茂盛,本想再前去一点,但天痕知道凌绝风武功登峰造极,乃是宗师级的人物,耳识定然异常敏锐,离近了恐被他发觉,便轻声说明缘由,拉着叶秋夕伏在此地。

但见叶夫人姗姗走上土丘,双手挽住云袖,面带微笑,眼里却微带嗔意,道:“五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这么晚了,还叫我出来。”凌绝风哈哈一笑,挥袖拂净石凳上轻尘,请叶夫人坐下,才微笑道:“阿雪,五年不见,你怎么一见面就说我,今晚风清月明,你我许久不见,我又难得来一趟,难道你就忍心我手持金樽,空对明月么?”

“阿雪?”天痕一时奇怪,却听叶秋夕瞪自己一眼,道:“傻瓜,这是我娘的名字,我娘她姓宫名清雪,阿雪是她的昵称,你别拿着乱叫,知道么?”天痕哦的一声,不好意思挠挠头,叶秋夕又嗔笑挽着天痕手臂,轻轻捏了他一下。

只见叶夫人白了凌绝风一眼,微笑道:“贫嘴!都过知命的人,还这般老不正经!”说罢却伸手提起桌上的青铜饕餮凤雏酒壶,径自斟起酒来,酒水汩汩流进雕龙酒樽里。

凌绝风望着她,眼睛光芒闪烁,忽然一叹,神色愀然,道:“阿雪,你还记得吗?二十多年在……山上你也是这般斟酒给我喝的。”叶夫人手上忽然一颤,酒水溅出少许,蘸湿了袖子,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冷颜道:“不是说好了吗,大家谁都不要提了,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你还提了做什么?”

凌绝风黯然垂头道:“罢了,罢了,我不说了。”说罢拿过酒樽,仰头一饮而尽。叶夫人闻言眼神才恢复柔和,温言笑道:“五年前你跑遍大江南北,不知道你这五年又在干什么,听秋吟说,你在洛阳帮他们大忙,我替他们多谢你了,你有空多教教他们,尤其是夕儿,年少气盛,和你那时简直一模一样。”

天痕一笑,看着小脸通红的叶秋夕,却叶秋夕轻哼一声,一脸不服气。天痕莞尔,忽想起什么,低声问道:“这凌先生与你娘是什么关系?”叶秋夕撇撇嘴,又轻轻一笑,道:“听娘亲说凌伯伯与她多年前是结拜兄妹,凌伯伯一直待娘亲很好,就像亲哥哥一般,所以这几年凌伯伯云踪不定,娘亲很是挂念。”天痕哦的一声,心里却感觉有些古怪。

只听凌绝风捋须一笑,道:“这丫头人小鬼大,聪明智慧,倒我合我的胃口,不过我也没什么好教她,我那剑法她学不了,难道教她学我浪迹漂泊,仗剑天涯,嘿嘿!闯荡江湖,倒可增长历练,就怕你舍不得!”叶夫人又白他一眼,呸道:“你又来了,她一个小姑娘闯荡什么江湖,我是让你多教些她为人之道,免得以后吃别人的亏。”

凌绝风突然眼神一冷,淡淡道:“这些,那姓叶不会教她么?”叶夫人脸色一变,怔了一刻,忽而又叹息道:“落残他这人你又不不知道,他性子冷淡,又不喜嬉戏,孩子们都隐隐有些怕他,幸是秋吟这几年懂事了,办事又深得他歆,他才让秋吟出门四处历练。”凌绝风冷笑一声,道:“当了十多年的盟主架子自然大了,想当年,在……山上,他还不是七巧玲珑……”话说一半,却突然刹住,天痕感觉奇怪,转眼却看叶夫人寒颜抹霜,怒眼瞪着凌绝风。

凌绝风打个哈哈,摆手道:“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一时嘴快,我自罚一杯。”说罢自斟自饮,又一饮而尽。叶夫人怔了片刻,垂头轻叹一声,道:“你还是忘不了当年的事……”凌绝风拊掌大笑,道:“忘得了,忘不了,又有什么关系,我凌绝风自二十年前便已再无牵挂,从此只是一名闲云野鹤,浪迹漂泊的穷儒生罢了!”

叶夫人美眼泛红,凄然道:“阿风,当年的事谁也无能为力,天意如此,奈何逆天呢?”凌绝风嘿嘿一笑,道:“天意如此,奈何逆天!”说罢又自饮一杯,脸上却满是桀骜之色。叶夫人黯然叹道:“明年又到了出关之年,你还去吗?”凌绝风摇摇头,饮下杯酒,道:“大家说好相忘于江湖,又何必这般儿女情长?”

天痕与叶秋夕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心里虽感觉疑惑重重,但却也说不出来。

叶夫人抹抹泪,淡淡微笑,道:“好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你难得来一次,便好好多饮几杯。”凌绝风捋须一笑,举起酒樽,道:“我看你今晚精神很好,那便多陪我一阵子,过了这段日子,我可能要南下去一趟了。”叶夫人微微笑道:“阿风,我都忘了和你说了,我的病好了。”

“什么?”凌绝风瞪大双眼,脸色震惊至极,右手一颤,一樽酒竟然全部泼洒了出来,失声道:“阿雪,你不是说笑吗?”叶夫人莞尔一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凌绝风惊呆半天,茫然走出亭来,忽然老眼热泪滚滚而下,泪眼望天,却蓦然放声大笑,道:“你好了!你好了!你终于好了……”说着说着却一个人趴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天痕与叶秋夕均吓呆了,骇然望着凌绝风,不知道他是大悲还是大喜,为何这般疯疯癫癫,伏地大哭。

叶夫人摇头一叹,起身来扶起他,道:“阿风,你怎么又发癫痴,一把年纪还像个孩子一样,快起来,小心着凉了。”凌绝风又哭又笑,疯了好一阵,才被叶夫人劝回去,甫一坐下,凌绝风当即道:“阿雪,告诉我是谁治好你的,我收他做徒弟,我将我全身武功传给他!”

叶夫人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此时我也感觉奇怪,不过听落残说,有流混珠在,那无论什么倒也稀松平常了,这倒全仗了天痕那孩子,这孩子纯朴善良,对我汤药侍服,悉心照料,这份恩情我宫清雪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要谢,就谢他吧。”

天痕心里咯噔一响,只见叶秋夕微微一笑,颇为高兴,却见凌绝风惊道:“流混珠?!这东西三十年前不是就失踪了么?那个什么‘天痕’难道是百草堂的人?”

叶夫人摇摇头道:“不是,听夕儿说是天痕那孩子为了救我治病去借来的,好像是位姓云的先生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天痕这孩子断不是坏人。”

凌绝风哈哈笑道:“我管他坏人好人,能治好你的病的人就我的恩人,我定要重重谢他!”叶夫人淡然一笑,叹道:“你就这德性,一辈子都改不了。”

凌绝风仰天大笑,也不用酒樽,直接提起酒壶,一挥袖,跌跌撞撞步出亭,提

壶而饮,微笑道:“有酒必有诗,无诗酒不雅,无酒诗不神!”叶夫人抿嘴一笑,欣然走出亭,摘下一片女敕绿的竹叶,放在唇边,悠扬地吹了起来。

曲子轻扬婉转,虽然柔弱一点,却甚是张扬不羁,凌绝风嘿然一笑,昂然唱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歌声豪放洒月兑,宛然如雄风,盘转夜空,良久不绝。

一曲终了,两人同时歇下,不由相视而笑,叶夫人颜上忽地出现一抹少女含羞的嫣红,垂头不语。

凌绝风一笑,突然一愣神,继而皱眉问道:“阿雪,你说的那个什么‘天痕’是个孩子吗?”叶夫人点点头,道:“怎么了?”凌绝风嘿嘿一笑,忽然扬声道:“夕儿,天痕小子,还不给滚我出来!深更半夜,钻进竹林里干什么?”

天痕与叶秋夕齐齐大惊,嘴上均是啊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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