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参学卷 第三十五章 财神通泰

作者 : 紫残

叶夫人面容微惊,随即四处环看,却见四周竹林森森,曼舞婆娑,讶然道:“夕儿?你们在哪里?”过了片刻,方听到细微的沙沙声,似有人小心地穿梭竹林,而后叶秋夕与天痕便走出竹林来。

叶秋夕小脸潮红,却嘻嘻一笑,道:“娘……凌伯伯……”天痕却感甚是尴尬,上前一揖,道:“凌先生,叶夫人……”本想解释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说,顿时噎在当场。

叶夫人脸上露出微微怒气,道:“夕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在房中睡觉,来这里做什么?”叶秋夕一笑,走过来拉着叶夫人的手,撒娇道:“娘,我睡不着,我就叫天痕哥哥陪出来走走,后来看到娘亲过来这边,夕儿担心娘身子不好,便和天痕哥哥跟了过来,谁知道凌伯伯来了,你们许久不见,夕儿怕扰到你们,所以……”

叶夫人见叶秋夕美丽调皮的小脸嘻嘻直笑,心里顿时软下来,眸里闪过一丝宽慰,柔声道:“夕儿,你怎么了,怎么会睡不着,是不是病了?”叶秋夕小脸一红,慌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所以来找天痕看看,不过他说我没病,就是精神太好了……”叶夫人莞尔一笑,伸指在叶秋夕头上戳了一下,道:“你这疯丫头一天闹到晚,自然睡不着,以后晚了就不要乱跑了,知道么?”叶秋夕也不着恼,微笑点头道:“娘,你身子不好,更要小心了,刚才夕儿见娘亲一个人过来,吓死夕儿了。”叶夫人淡淡一笑,却似嗔似笑,白了凌绝风一眼。

凌绝风在旁哈哈一笑,捋须道:“好,好,夕儿,都怪我,都怪我,我不知道你娘病刚好,不然我也不会叫她大半夜出来陪我。”叶秋夕摇摇头,笑道:“凌伯伯五年未见娘亲了,夕儿知道的……”

天痕见叶秋夕三言两语便哄得叶夫人怒气尽消,不禁心生佩服,又看她们母女俩言笑晏晏,甚是融洽,却又不觉泛起淡淡的酸楚。每次天痕看到叶秋夕在叶夫人怀里撒娇,心里便会有些难过,这或许是每一个失去娘亲疼爱的孩子的共性。

凌绝风望着天痕,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道:“原来是这你小子。”天痕小脸尴尬,道:“多谢凌先生适才指点迷津,解开天痕心结。”凌绝风仰天大笑,满脸酡红,挥袖摆摆手,转身却对叶秋夕道:“夕儿,时候也不早了,快扶你娘回去吧,我与这小子再聊上一阵子。”

叶秋夕小眼一亮,高兴拍手道:“凌伯伯要教天痕武功么?”叶夫人一笑,垂头道:“夕儿,我们回去吧,别打扰他们了。”说罢抬头微笑道:“绝风,今晚你就……”凌绝风一摆手,打断道:“我今晚还有事,不便久留了,阿雪,就此别过,明年我再来看你。”

叶夫人一怔,眸里浮出几许淡淡的失落,却也没说什么,转身拉着叶秋夕去了。叶秋夕随着娘亲,转身无奈冲着天痕一笑,眼波柔情流露。

待两人消失在竹林碧色中,凌绝风方才轻叹一声,神色颓然,席地而坐,提壶仰饮。天痕看罢,不禁道:“凌先生,你怎么了?”凌绝风黯然摇首,过得良久,却淡淡道:“小子,把你适才练得剑法再练一遍给我看。”

天痕双手空空,纯阳铁剑适才被放在清澜居,不觉失笑道:“我没带剑来……”话才出口,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又见青影一闪,一把青木剑从天而降,斜插在山丘上。凌绝风嘿然一笑,斜倚亭阶,饮下两口酒,道:“用这把。”

天痕上前提起这把木剑,却蓦然一惊,此剑看似轻轻巧巧,却是异常沉重,似乎比纯阳铁剑还沉上几分,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锻造,舞动几下,便觉十分吃力,却见凌绝风一脸嘲意,含笑不语,好胜之心一时暴起,当下默运三谛圆融,大力涌入双臂,将那木剑舞得如流风回雪,苍龙七剑呼啸而出!

天痕仰头望着东方苍龙七宿,脑海里浮现出七大灵兽的样子,身子不由自主随之舞动,青木剑忽上忽下,或劈或刺,一时剑气冲天,纵横十方,四周竹叶似经不起这凌厉的剑气,纷纷坠落如雨。

凌绝风笑容微敛,却默默饮酒望着,只待天痕将苍龙七剑舞完一遍,才哈哈笑道:“好小子!不愧是懒道士的门人!”天痕吃了一惊,道:“凌先生认识扶摇道长?”凌绝风颔首道:“小子你福缘不浅,身负两门神通,可惜你年纪尚小,领悟不深,未能得其三昧,不过假以时日,便不再是池中之物了。”天痕心头一震,想不到他只看了自己舞了一遍剑法,便能看出自己的武功来历,看来这穷儒生与那懒道士不遑多让,均是天下凌绝顶的人物。

凌绝风睨天痕一眼,微笑道:“小子,你救了阿雪一命,也就是救了老生一命,你说这救命之恩,老生该如何报答你?”天痕摇头一笑道:“凌先生说笑了,叶夫人待我极好,此次为叶夫人医好病,是我一厢情愿,别无他求。”凌绝风眸光一闪,嘴角抽动,似要说话,却又叹了口气。

“可惜……”凌绝风饮下口酒,枕首望月,淡淡道,“你身上若无这两门神通,老生倒可将这一身武功传与你,可惜……老夫与陈抟老道、天台宗均有大仇,虽未不共戴天,但也恨之入骨,这……这可如何是好呢……”口中喃喃,皱眉深思。

天痕却是大吃一惊,道:“凌先生……”突然凌绝风眼光一亮,随即哈哈一笑,道:“小子,你随我来!”说罢大袖一拂,青光一闪,没入颈中,拉起天痕便纵身而起。

天痕一惊,只觉身子一轻,腾空而起,顿时飞出竹林,急速向庄外掠去,不由骇然道:“凌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凌绝风眯眼一笑,道:“老夫今晚尚有约会,正好带你去,待时传你一套枪法!”

“枪法?”天痕一愣,不禁微笑道,“凌先生不是五行剑圣么?怎么也懂枪法?”凌绝风哈哈一笑,道:“小子说得不错,不过这套枪法是老生一位故友的得意绝学,只是他……唉……走吧,多说无益,老生既然要报答,自然不会亏待你。”

天痕一凛,忖道:“凌先生每次说话都欲言又止,不知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似乎和叶夫人都在极力回避什么,凌先生为人光明磊落,怎么会与扶摇道长、天台宗有大仇呢?”心里感觉奇怪,忽然想到凌绝风要传自己枪法,不觉又激动起来,满是欢喜,心道:“提枪策马,纵横沙场,三军辟易,何等气概!”

两人说话间,凌绝风已带天痕掠出落木庄,在屋檐上踏风而行,此刻已是子夜时分,万籁俱静,只有少许酒楼与风月之所依旧灯火通明,歌声如丝飘来。

天痕忽然想起什么,道:“凌先生,你追到那番僧了么?”凌绝风神色微愕,随即冷哼一声,道:“那贼僧狡猾得紧,老生寻遍了整个洛阳城,也没将他揪出来,可能已经落荒而逃了。”天痕哦的一声,神色失落,却听凌绝风道:“天台九祖真经被那番僧偷了么?”天痕嗯的一声,凌绝风冷冷一笑,道:“报应!不过那贼僧拿到了也是一大祸害,下次老生撞上了,讨回来给你。”天痕见凌绝风对天台宗不满,不禁心生怒意,但听得后话又怒意全消,心头一叹,不再言语。

片刻喧哗声渐渐大了,天痕极目望去,只见一幢高楼雄峙河畔,酒旗迎风招展,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心里一惊,忖道:“这不是上次与夕儿来的天碧水居么?”惊讶万分,扭头向凌绝风望去,却见凌绝风眯眼一笑,喃喃道:“嘿嘿!五年未见……铺子都开这么大了!”说罢身子一俯,携天痕飘然落下地来。

两人信步走进酒楼,便见人流穿梭,觥筹交错,生意兴隆,热闹非凡,天痕惊奇道:“这么晚了,生意还这么好?”凌绝风负手微笑道:“经营之道,微妙无比,若论商之一道,此间主人乃天下奇才,运筹帷幄,弹指万金,老生一生精于武学,又兼琴棋书画皆有造诣,天文地理也略知一二,惟独这商之一道,一窍不通,虽然士农工商,商属末流之术,难登大雅之堂,但此术前途不可限量,钱能使鬼,财可通神,此间主人便是一位财神。”

天痕听得好奇不已,倒十分想见这位财神,忽见一人迎了过来,满面笑容,喜道:“凌伯伯,怎么此刻才来,义父他老人家都等不及了。”锦衣玉带,龙眉凤目,气宇轩昂,却是那天带天痕与叶秋夕上楼那男子,天痕隐隐记得此人姓苏。

凌绝风哈哈大笑,道:“梦石,五年不见,又长这么高了,哈哈!老钱在哪儿?带凌伯伯前去,凌伯伯与他今晚大醉一场!”苏梦石一笑,道:“义父在别院正在恭候,凌伯伯请!”说罢当先领路,穿过酒楼大厅,进了一道侧门。

过来侧门,却一处庭院,面积颇大,有条小径铺在其中,苏梦石与凌绝风寒暄一番,忽见天痕,眼光一异,道:“你不是那天……”天痕一怔,道:“苏大哥还记得我。”苏梦石一笑,道:“叶家公子与我乃是好友,经常谈诗论道,秋夕小妹妹也敝居的常客,时常来箸点江山。”

凌绝风捋须一笑,道:“梦石,多亏这小子帮忙,你宫阿姨的病好了。”苏梦石一震,难以置信,吃惊道:“这位小兄弟?他……他……”凌绝风颔首叹道:“老生多年夙愿一朝得解,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他。”苏梦石仿佛看怪物般看着天痕,弄得天痕浑身不自在,天痕赧然一笑,道:“苏大哥,你不必惊讶,是流混珠的功劳。”

“流混珠!”苏梦石更是大吃一惊,待要细问,却听凌绝风道:“梦石,进去见到你义父再说吧。”苏梦石凝重颔首,便上前领路。

过了庭院,沿小径而走,转过两间屋舍,便见一处清雅的院子,临河而建,放眼便能看潺潺河水,院内架了个棚子,青藤蔓生,藤花妖娆,中间有块花圃,峙立着一座陡峭雄奇的假山,四周开满姹紫嫣红的花,相映成趣。

一名中年人便坐在藤架下的石桌上,桌上放着一套紫砂茶茗,那中年人约模四十余岁,高鼻深目,相貌冷峻,身穿一套黑灰色的袍子,白皙如纸的手上拿着一个茶杯,中指却戴着一枚硕大紫晶戒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十分耀眼。

那人徐徐举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也不回头,便淡淡道:“三哥,你来了。”凌绝风哈哈一笑,踏进院子,环看四周,道:“七弟,你倒住得舒服,这久发什么财了?”那人微微一笑,转过头来,道:“你还不知道我么,但凡生意,什么都做。”

两人同时扬声大笑,豪情俱生,那人站起来,神色激动,道:“三哥,想煞小弟!”凌绝风哈哈大笑,道:“七弟说笑了,才五年未见,五年时光,弹指即过,还想个屁!”

苏梦石微笑道:“凌伯伯,义父,你们慢慢聊,梦石去叫下人准备些酒菜。”那人微微颔首,示意允许,苏梦石便微笑而去。凌绝风拉天痕坐在石桌旁,对天痕笑道:“这人便是老生说的那位财神,姓钱,名通泰,一身都是铜臭,臭不可闻,下次碰到记得掩鼻而过。”

天痕一怔,不禁莞尔,钱通泰却不以为意,徐徐坐下,一边斟茶,一边淡淡道:“这位是……”凌绝风随口道:“我新收的小徒弟。”钱通泰与天痕均是一震,面露惊异之色,钱通泰撇一眼天痕,微笑道:“三哥又来糊弄小弟,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堂堂五行剑圣随身相携,定不是泛泛之辈。”说罢眼光一转,望向天痕。

天痕被他眼光一

扫,心头一跳,心道:“此人好凌厉的目光!”想张口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许久,方才道:“我叫月天痕,来京城投亲戚,叶家收留我,认识了凌先生。”说得极为简单,却也十分清楚。

凌绝风道:“这小子先治好了秋吟小子的伤,又治好了宫妹的伤,可是叶家的大恩人。”钱通泰一震,道:“真有此事?”凌绝风点点头,叹道:“通泰,原来百草堂当年还有后人。”钱通泰瞳仁骤然收缩,淡淡道:“是流混珠治好了宫妹的病么?”凌绝风一笑,反问道:“你说天下还有什么能治好宫妹的病呢?”

钱通泰神色漠然,又轻轻啜了口茶,淡淡道:“找到那贱人么?”凌绝风苦笑一声,道:“不找了,找个屁,当年年少气盛,几次纵横南疆,却无不大败而归,现在一把老骨头,气也散了,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当初我也不对,辜负了她,直到这几年,方才领悟,既然往事已如烟,便让它随风而去吧!”

钱通泰轻叹一声,道:“三哥能像这般想便好,只是二哥他怕不肯原谅你……”凌绝风冷哼一声,道:“孰对孰错,谁说得清,他难道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么,当初要不是因为那贱人……”钱通泰叹口气,道:“三哥,别说了。”

凌绝风哼了一声,道:“现在他当上一城之主,自然逍遥快活,还想得起当年的兄弟么?”钱通泰无声一笑,道:“三哥,我们五年未见,别提这些旧事了,五哥上个月来了一趟,他身子还好,只是一直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一直缠着那懒道士不放。”

天痕一惊,道:“钱先生,你们说的‘五哥’是不是那个刀狂墨幽?”凌、钱两人神色微异,凌绝风道:“小子,你认识他?”天痕点点头,当下将遇到墨幽的事说了一通,凌绝风神色忽暗忽明,却不言语,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钱通泰一笑,道:“五哥就小孩子脾气,都过了二十年了,还念念不忘。”凌绝风轻叹一声,道:“七弟,这几年生意如何?”钱通泰淡淡道:“七弟就这本事,不会闲着的,这几年叶兄弟还算照顾,各处资产叠加起来,养活四五万军队还是成的。”

天痕听他们久逢叙旧,不便打扰,此刻正在饮茶,听得此话,却蓦然大惊,立时被茶水呛着,咳嗽不已。

凌绝风看着天痕小脸呛得通红,顿时哈哈大笑,眼睛却望着钱通泰,道:“七弟啊七弟,你口口声声说五弟他忘不了,三哥看来,最忘不了的恐怕是你!”钱通泰摇头苦笑道:“人生风华有几年?那段日子,没有人会忘记的。”凌绝风仰天大笑,笑得极度张狂,天痕却发现他目中隐隐泛出泪光。

忽然只听院外碎碎步声,有名女子娇脆的声音传来:“凌伯伯,还记得我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那女子声音里满含笑意。

只见院外闪进一名绿衫少女,约模十七八岁,细眉杏眼,顾盼生姿,肤色净白,细腰纤纤一握,只见她樱唇咧开,露出皓白的贝齿,微笑如春水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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