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二卷 骤雨风流 第六十三节 隔墙送药

作者 : 垂枝银杏

酒坊里十分忙碌,雨后水浑,小伙计们一桶一桶在后院滤水去沙,走马灯一般往来穿梭不停。霏珠叩开门后还遇到两位来酒坊送点心兼取酒的嬷嬷,遂央胡姬姐姐允她请个假,跟着嬷嬷一起去参观了参观酒窖,胡姬姐姐还把许多种名贵的酒指给她看。

“隔壁歇业了,听说是生意开不下去。”胡姬姐姐拉着霏珠的手讲她们这边的趣闻。

“嘿嘿,活该。姐姐,得了好酒具一定记着留给我看看。”霏珠尝了一小口新出窖的酒,吐吐舌头搁在一边不再去碰。

舞蹈跟做体操一般,适度抻拽抻拽有助于保持身体的柔韧和关节灵活。霏珠熬过最开始那段时间抻腿压腰的基本功之后,也渐渐爱过来跟着胡姬姐姐练习,哪怕只是照着胡姬的样子比划一遍,连三分之一的程度都做不到,也足够让她锻炼身体了。

跟嬷嬷推着装满酒坛的板车回到斜雨后,霏珠半路拐到树荫里说要摘朵花,告别两位嬷嬷,月兑下木屐,提起裙子踩着尚有积水的小路,悄悄向雅间那边靠近。

她远远的看到有许多身影在往『不醉不归』走,就改了方向,从绣楼后头绕过去,沿着篱笆从桃林慢慢向前移动,直到能看见小筑屋檐时,才停下来,屏息靠在竹篱笆上,听院里动静。

有姑娘在里面,似乎主事也在,霏珠听到许多熟悉的人声,还有许多不熟悉的,大概是大夫或者访客。她紧贴着篱笆,从空隙里看到那些隐绰的人影离她所在的位置渐远些之后,才系紧那方包着珍珠的手绢,踮着脚伸手扔进去。

仍完之后她做贼一般,蹑手蹑脚迅速撤离了雅间,又沿着绣楼绕回去,上绣楼看了几个新鲜花样子,才套上木屐,也不管鞋子早已泥泞不堪,在路上随便摘了几朵花,低头慢慢嗅着,无事人一般重新回到忘忧楼。

反正每天扫院子的嬷嬷迟早会发现手绢和里头的珍珠,然后交给李沧或者交给主事。按照现在斜雨里对‘献珍珠’的狂热程度,不管落到谁手中,那两颗珠子最终都会和众多珍珠们一起,进入李沧手下的检测流程,然后被测出来是大夫说的那什么药珠,碾碎了入药给他治病。

这一次应该就能彻底痊愈了吧。霏珠喝了一碗煮茶丫环送来的蜂蜜冰绿茶,觉得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

“金英,你尝尝,是不是比昨天好喝?”

“……嗯,比昨天的香气更浓郁。”

“石姐姐喜欢就好,这是我们沫儿姐姐新制的,多加了一道工序,把熏茶用的桂花香袋搁到茶罐子里熏了一夜,沫儿姐姐说,如果石姐姐不喜这味道,还有栀子花、槐花、莲花、茉莉花好几种别的香袋可以熏。”送茶来的小丫环口齿伶俐,说话倒豆子一般利索。

霏珠满意地赏了她一碟子小点心:“到底是你们茶房做事更专业,以后我屋里就送茉莉花那一种吧,金英,领着小妹妹去姐妹们屋里问问她们爱哪种。”

金英回味着茶香,替小丫环装了点心,带她去串门。

霏珠品完一碗甜茶,意犹未尽,又倒一碗,端进书房,边看书边喝。

她完全不知道在大花园里有一双眼睛注视了她在那里的一举一动……

那时,当值侍卫隐在一颗大桃树上,尽职尽责环顾着整个雅间院子内外的情况。霏珠前脚跑走,他后脚就下地去拾起了落在篱笆旁的手绢包,打唿哨换了别人来站岗,才进屋去向李沧回禀这件事。

李沧闭目躺在床上,柳心弦陪着大夫和几位官老爷在外间说话。悬丝诊脉的结果表明李沧病得不轻,而脉象又乱到无人敢断言该开点什么药,是个怪病,这样柳心弦很担心。大夫们商量着开哪些滋补药材比较好,几位相约来探望大公子的姑娘们见帮不上什么忙,留下各自的珍珠首饰,在病床前向李沧福过便各自离去了。书房里摆着满桌薄荷,松子指挥着小丫环们对着册子一粒粒去试验珍珠,她们从早晨忙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颗珍珠符合“药珠”标准。

侍卫走到李沧床前,轻声耳语了几句。

李沧侧过头,小声问他:“从篱笆外扔进来的?”

侍卫点点头,把手绢给李沧看。李沧捏了捏,翻来覆去检查一遍,没有看到任何独特标记。他递给侍卫,让侍卫先检查检查珍珠。

侍卫没去书房测,捏了一撮薄荷到院子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慢慢观察珍珠的变化。当他从外面进来时,眸子里隐隐压抑着喜色。侍卫放好门帘关上窗户,把结果告诉大公子。

“大公子,属下这就找药铺做药。”侍卫单膝跪在李沧床前,捧着珍珠的手在微微发抖。

李沧猛地坐起来,凝视着这两颗已经半透明的珍珠。出现了,你终于肯出现了!

到底是谁?在他表明身份,表明求购价钱,表明迎娶诚意,四处宣扬之后,连荣华富贵都不闻不问,直到他用此病计,还不肯以真实面目示人,只肯默默表示关心,偷偷模模把珠子送了过来。李沧原以为至少要病上七八日装装可怜扩大影响,他都做好了测遍全康州的珍珠仍无功而返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出现了。

李沧拈起一粒珍珠,如此恩德,只要他能做到,他愿意倾尽所有属于他的财产来报答。

他往门口看了看,贴在侍卫耳边说:“你还能认出那位姑娘来吗?去迎客厅找美人册把她点了,先别声张,模清对方底细来回我。”

“回公子,属下认得出,那位姑娘着绿衣,身量中等,黑瞳白肤,没戴耳环,鬓边散落的头发卷曲,像是一位胡姬。属下这就去。”

“不用去点了……我认识她。”李沧重新躺下,双手握住被角,大脑一片空白。

想起霏珠说过的“对不起”,毫无疑问最开始那两颗也是霏珠的。这个巨大的惊喜在令李沧短暂空白后,迅速被一个正常恋爱中男人女人都难以避免的、不可理喻的小小心思替代。既然她有这些珍贵药珠,为何不早早说明。如果不是假装病倒决心要引珍珠主人现身,如果侍卫一时疏忽没看到霏珠的面孔,如果别的访客拾走了手绢再转手献给自己,那……各种如果,各种可能,各种状况,瞬时塞满了李沧的思维。

他攥紧被角,让侍卫按长安旧药方分几个铺子抓药,租间民宅或客栈悄悄熬了药带回来。

“告诉外头,继续请大夫,我病着,并且快要病入膏肓了。等会儿给我涂点药汁,脸色搞得越差越好。”李沧皱起眉头,躺在床上陷入深思。

“属下得令。”侍卫压低声音,收好手帕和珠子,转身离开。

接连四五日,康州珍珠贵。

大街小巷疯传起住在斜雨楼的长安贵人宿疾复发,谁进献了药引所需的“药珠”,谁就能终生锦衣玉食。一时间人人献珠,排在斜雨楼侧门的队伍通宵达旦不见消减,四位嬷嬷在小迎客厅登记造册,身后十几个丫环由松子领着当场验珠、还珠、送客,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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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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