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二卷 骤雨风流 第六十四节 探病中计

作者 : 垂枝银杏

如果这也能算一种宣传的话,斜雨楼当入选康州年度最热门话题,知名度和客人流量绝对超过历史最高纪录。

可是两位主事一点都不开心,连凝怡馆里众人低调搬走后也没心思着手整顿新产业。她们几乎把斜雨库房里所有能看见的珍珠全部拿去检验,挨屋挨人收,霏珠那两匣子首饰亦被拆了,姑娘们天天不是戴流苏花饰就是戴镶宝石首饰,珍珠首饰一件完整的也没有,松子那边不停验珠,仍看不到一丝希望。

主事每天往雅间殷勤探望,眼看着李大公子的脸色越来越差,水米不进了,按贴身侍卫的话,那就是“公子如今天天靠老参保着气息”。城外驻着的大营里也得了风声,已经有一队人马远远围住了十三花巷。

上官云衣思虑数夜,想不到解决的法子,为此特意去外头宅子里,顺道交付凝怡馆的地契,向兰妈妈请教,万一大公子病死在楼里该怎么办。

哪怕死因跟斜雨楼没有半个铜子的缘由,她担心以十三花巷被围的情形,斜雨楼月兑不掉干系。

在李沧病倒的第六天,兰妈妈和上官云衣一起回到斜雨楼。

霏珠倚在窗前看到她们身后跟着一大群丫环嬷嬷往雅间那边走去了。她叫过金英问今天大公子病情如何。

“姑娘,我们赶紧去见大公子一面吧呜呜,梅子说大公子昨天还能含参片,今天她跟着小主事去探望,大公子紧闭着嘴,连参片都塞不进去了呜……”善感的金英想起大公子和二公子一起住在斜雨楼里的那些快乐时光,想到二公子从此失去哥哥,忍不住趴在窗户上哭起来。

“怎么可能……”霏珠扶着窗棂,明明已经送去了药珠,为何病情恶化的如此严重。难道拾了珍珠的人没有把珠子交出去?

头一两天她只当松子还没核对到那两颗珍珠。接着传来全楼都要上缴珍珠首饰的消息,全部验过之后,斜雨楼开侧门接纳献珠的老百姓。第四天时曾想过再哭一回扔两颗珍珠进去,但半路上听大夫说开了什么回灵的妙药配合施针,已经让大公子睁开眼了,她心想大概神医自有妙手,就又折了回来。

掰着指头算算,才六天而已,竟严重到让精明能干的大主事不得不把兰妈妈请回来主持大局!霏珠深呼吸一口气,她无论如何得去走一趟,人命关天,不是闹着玩的。

“带上女红箩里的大小针、剪子、锥子,我们去雅间探望大公子。”

“姑娘,为甚带那些东西?不如带点珍珠过去,姑娘的小包裹里还有好几颗……”金英抹着泪,十分不解。

“那些没用,别多废话,带上东西赶快跟我走。”霏珠连鞋也没换,穿着屋里的软底鞋就匆匆奔了出去。一路上石子硌得脚板生痛,她在前面提着裙子跑,金英提着装了针剪子等物的布兜在后面跑,一前一后,跑得气喘吁吁,香汗直流。

雅间已经成了重地,丫环嬷嬷都守在外面,霏珠表明身份后,也只能从金英手中接过布兜,自己进去。院中架着好几个药炉,临时搭了个布棚供大夫们随时配药,浓烈的中药味笼罩着整座院子。

霏珠一进门就被拦住了,屋里非贵即官,她不能进去。守门嬷嬷告诉霏珠,如果是来献珠,到小迎客厅找松子,这里闲人不让进,请安问好在外头做个万福心意到了就算了。

“嬷嬷,我有要紧事求见大公子,我会医术,请让我为大公子把把脉!”霏珠说着就要往里闯。

守门嬷嬷哪容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撒野,官老爷发怒不说,兰妈妈还在里头呢!她张开双臂挡住门:“姑娘别说笑话了,请回吧,小心扰了公子静养。虽然老奴也听人讲大公子说过要娶姑娘做如夫人,可是大公子病重,姑娘实在不该这个时候还来闹事,你以为你进去就能拿到名分吗?还是在菩萨面前多替大公子磕几个头吧!”

霏珠没想到这里已经不让随便探望了,她没心思理会守门嬷嬷满是刺的话,正低头琢磨如何抽个空隙闯进去时,屋后走过来一个侍卫,上下打量了霏珠几眼,径自推开门,把她带了进去。

守门嬷嬷目瞪口呆,也无话可说,侍卫带进去的,她可不敢拦。

屋里坐着许多人,霏珠还没看清楚都是谁,也没来得及请安,侍卫已掀起帘子,把里面的大夫客气地请了出来,然后做个手势,将霏珠请进卧房,守在了门口充当门神。

霏珠向侍卫福了福,又深深九十度鞠躬,才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纱帐里躺着李沧,她伸手解开帐子,眼前的人哪还有半分精气神,身形仍是那个身形,可已经不能显示任何生气,脸色极差,嘴上都是裂开的皮,黝深的肤色看不到半点红润。唯有胸脯缓慢起伏着,表明此人仍有呼吸。

霏珠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涌出来。

一滴滴泪水沿着脸颊落在衣服上,聚起粒粒珍珠。

霏珠无声淌着泪,把珍珠收到手中,扯帛巾裹了,才擦擦眼角,把帛巾放到李沧枕边,拿帕子蘸了一旁的药汤轻轻替李沧滋润裂开的嘴唇,不停小声说着:“对不起。”

她看到旁边还有整支的人参和不少参片,挑了个大且厚的参片想塞到李沧嘴里。金英说的“靠人参保着命”大概就是这个了,可李沧牙关紧闭,掰开嘴唇根本掰不开牙齿,霏珠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她慌了,这年代没有输液,就算她送来了珍珠熬了药,也没办法喂下去,中药见效又慢……

忍不住伏在床前悲悲切切抓着李沧的手不肯放,生怕一放手就把他放到了阎王爷那里点卯去。大手还是那么厚实,指根有淡黄的老茧。霏珠咬咬牙,站起来提上那个没派上扎手催泪效果的一布兜针锥,走到卧房门口对那名侍卫轻声说:“药引子别人托我送来了,放在枕头旁边,赶紧去熬药吧!熬好以后敲掉大公子边儿上的牙给他灌下去,如果药珠不够用,再来找我,我叫石霏珠,住在忘忧二楼。”

侍卫没作声,敲掉牙……不知道大公子听到没有……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快去,门牙好敲,实在不行就敲门牙,豁牙重要还是活命重要!”霏珠不分由说,推着侍卫把他推向床边,自己整理整理衣裳,掀帘出去冲着四周作了一遭万福,知道这里坐着不少官,也不敢抬头看,怕惹祸事。礼毕低着头退到门口,才转身拉开门出去。

“她是谁?”兰妈妈扭头问上官云衣。

“大公子看中的姑娘,才出堂。上回大公子住在雅间时就说要买走随身服侍。”上官云衣向兰妈妈和坐上的官爷们解释一番。

“大公子发病前是与此女在一起吗?”。刺史黑着脸问。

“是,伺候了一顿午饭,饭后公子就回了雅间。下过雨后,夜里才发病的。”上官云衣揣摩着刺史的心思,观察着他的脸色,慢慢讲述了一遍。

“云衣,把她叫回来,留在雅间服侍换衣喂药,也算是尽尽情份吧。”兰妈妈不动声色吩咐上官云衣。

刺史拍案而起:“万万不可!此女分明是个夷女,身份可疑,公子见过她之后就一病不起,脉象紊乱怪异,其中大有蹊跷,莫非斜雨楼收留此女图谋害人性命?!这是里通外国的大罪!”刺史走到门口高声呼喝:“来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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