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里全是泪，精致的容颜也被泪水染湿了大半，穿着淡粉色的羽绒服，不远处还倒着她带来的皮箱。
季亚楠看着她，微变了脸色，许久才道，“你……不是哑巴吗？”
来人正是哑妹。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只是离开西罗几天而已，为什么一回来就发觉天已经塌了？仿佛没听到季亚楠的问话，她只是一再的重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直到季亚楠挥开她的手，道，“是真的，他死了。”
哑妹瞬间软倒在地，她控制不住眼泪的肆意流淌，“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去找医生治疗，我好不容易有勇气去面对过去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好不容易能够恢复正常站到他身边，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
眼前的女孩，每一滴泪都是温热，甚至灼烫的，季亚楠静静看着她哭，直到她发泄够了，才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他。”
“季亚楠，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比你更恨我自己。”
可是再多的爱和恨，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比哑妹更早崩塌的，是季亚楠的世界。
罗丽从烟霞过来时，季亚楠刚刚从医院离开，两人在咖啡厅里见了面。相较于哑妹的激动无法接受，罗丽显得平静得多，只是她的眼眶也红肿得厉害。
她们的悲伤和在乎都显而易见，可是季亚楠却悉数隐藏了，她不能再让自己有弱点，她不能再将任何一个在乎的人推向死神。孤独，冷漠，有时候也挺好的。
一杯咖啡见底后，她率先打破沉默，“罗丽，你也来……骂我怪我的，对吗？我想，哑妹一定已经告诉你，他是怎么样死去的。”
罗丽眼神颤动，却摇了头，“楠姐，我想怪你想骂你，可是你我都清楚，这其实是纪步清自己的选择。他爱你，他愿意为你不顾一切，所以，就算不是现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为了你牺牲自己。这就是他的归途，没有人能够改变。”
“……”很难相信这样一番话会是从罗丽口中说出的。季亚楠一直觉得她是热烈却也粗神经的女生，可现在看来，爱情也让她成长了。
“楠姐，你相信吗？我很爱他，而且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我以为你……或者哑妹，总有一个人到最后会给他幸福，可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对不对？就好像，我也没有等到。”没有人知道，罗丽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远离了纪步清，也没有人知道，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排斥是什么样一种滋味，而纪步清的死亡没有减轻这种痛苦，反而加剧了她的绝望，她连看着他幸福的机会都没有了，隐忍的泪再度涌出，罗丽哽咽着声音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明明你带给他更多的是痛和绝望，为什么他还是那么爱你？”
“我知道你们都为他不值，可是，罗丽，他死了，没有人能够再让他复活。”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到了心底，季亚楠在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没有人知道，如果可以选择，她压根不想背负纪步清的牺牲，可是她从来就没有选择权。
半个月后，靳如琛所有的地盘都被蚕食瓜分，这也导致了几个帮派的茁壮成长，而其中，又以麻脸陈的势力扩展最为明显迅速。
酒吧，石劲扬靠着吧台跟季亚楠汇报，“这个麻脸陈显然野心不小，已经放出话，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的地盘。”
以为季亚楠会在乎，哪知她只挑眉道，“石劲扬，从今往后，这些事，我都不想管了。”
“……楠姐？”显然，石劲扬不明白她的意思。
季亚楠笑，“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亲自去办，而且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者，更正确的说是——她不确定还能不能回来。
“楠姐，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就是，我可以代替你去办，再不然，也还有黑豹他……”
“你们办不到！”季亚楠打断了他，“石劲扬，我知道你可以信任，对不对？”
石劲扬没答话，只毫不犹豫点头。
“那么，我不在的期间，一切就要你多担待了。”
“楠姐，你……”
石劲扬还没说完，季亚楠已经敲破了酒瓶引起其他弟兄的注意，在他们向她围拢过去时，她只道，“你们听着，从今往后，石劲扬就是你们的老大，以后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代表我，明白吗？”
“……”在一片唏嘘中，季亚楠扔了酒瓶，独自走出了酒吧。
很快的，连长青追了出去，“楠姐……”
季亚楠顿住了脚，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不远处幽暗的灯火，道，“连长青，其实我还是觉得你叫我‘臭丫头’听起来比较顺耳。”
“……丫头，你还好吗？”
“我很好。不管死了谁，我的日子还是得过的，不是吗？”酸涩的感觉又蔓上眼眶，季亚楠没理会，只哑了声道，“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有些事必须去完成。”
17岁那年冬天，在离大年三十仅有半月不到的时间，罗刹堂宣布易主，季亚楠和靳如琛一样，毫无征兆的退出了黑道。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但也几乎所有人都找不到答案。
也许，他们是都累了，又或许，就像某个小道消息一样，这两人其实早已经相爱相知，约好了一起退出这种砍砍杀杀的生活，去过一些正常安稳的日子。
但不管怎样，这两人的离开不会改变黑道的既定模式，属于那些人的杀戮和血腥依旧在持续，而且，永不间断。
大年三十，季亚楠一身黑衣，出现在西罗城西的高级别墅区。所有人都以为她离开了西罗，但其实她没有。
拿着消音手枪，她干掉了守门的四个保镖，花园的二十六个巡逻员，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别墅。可，就在她打算顺着藤蔓爬上二楼时，身后有戏谑的声音响起，“季亚楠，看来你真的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