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不轉眸子地盯著許艾的眼楮,此時她的眸子沒有一絲的波動。短暫地注視倒還沒有什麼,但被這種目光盯長了時間,絕對比許艾那帶著實質性殺傷的目光更為恐怖。沒有漣漪的眸子,仿佛能夠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因為琉璃本身沒有多少情緒,就連看著李玉琨和趙氏是不是會發出笑容都是嘴角象征性地微勾。所以琉璃身上明顯缺少一種東西,那就是人氣。這麼盯著、盯著,就像是一尊精美的陶像一般,即使在日間被這樣的目光久久注視,那被盯著的人也能夠在腦海中想象出漆黑一片的環境中在四周突兀地出現一雙沒有絲毫波瀾的眼楮的場景。
而此時許艾,也因為琉璃那一直盯著他的眸子而感覺到幾分不自在,移開了眼楮。到底他還是未見過太多的鮮血,當年那件事情的確給他帶來了精神上的很大刺激,那種刺激在持續發酵、腐爛,而使他逐漸變成現在的模樣。但他又怎麼比得過見過更多的扭曲的琉璃呢?琉璃還能保持此時的澄澈的眸子已經是十分不正常了,即使那只是渾濁到極致的虛無。
你見過用話語辱罵別人的時候會有人臉上不露出猙獰的表情嗎?你見過在行凶害人的時候會有人眸中露出不自在的閃躲嗎?
沒有。沒有人不會這樣。等到他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時候,那他就不是人,而是失去人性的動物。因為人會有一種奇異的替代感,在這替代感里人學會了愛、守護、善良,但也會在不知不覺之間被惡、殘忍、破壞所燻染。沒有這種替代感的話,一個人目睹另一個人的死亡便不會有任何的恐懼,因為他會將那看作小貓小狗的死亡,會認為自己不會變成那個模樣。
這也是為什麼人在看見殺豬、殺羊、殺魚的時候不會有恐懼感,在看殺死一直猴子的時候卻不禁有一些害怕的感覺。因為人和猴子極為相像。因為像,便有替代感。
琉璃自從第一次目睹鮮血和殺戮之後就不斷地告訴自己忘記那種該死的替代感,自己不是那些個倒在血泊中的人,也不是那些個被殘忍屠殺的人,自己不會這樣死去。這樣在心中暗暗告誡地多了,一遍又一遍重復地多了,對于恐懼也逐漸麻木了。
自然許艾的這種話語根本就嚇不倒琉璃。琉璃還饒有趣味地回答道︰「琉璃也知道公子並不是玩笑言語。公子有收集這些東西的癖好?可惜琉璃並不能為了成全公子的愛好而將自己鋸成三截。畢竟這大庭廣眾之下,公子要如何加害于琉璃呢?」如果不使用陰招,這小子打不過自己。明顯不是一個練武的人。或許能夠憑借男子特有的體力上的優勢僵持一會,但是絕對會被琉璃虐的很慘。
況且自己在宮中布下的人也有一些,害怕你不成。琉璃沒有將許艾放在心上。在她看來,許艾是個根本影響不了朝中局勢的角色,還不如那楚凌來得更讓她有幾分興趣。
琉璃身邊的李玉琨已經被琉璃剛剛示意的宮女帶到趙氏那邊去了,還是少讓琨兒听這些東西吧。琉璃在心中這麼想,她所沒有的純真,她想全部彌補給李玉琨。
「嗯。是個問題。」許艾仿佛在很認真地想。「迷藥?布局?請君入甕?」倒是敢說出來。
琉璃算是看出這個人神經兮兮的,但看不出來他會不會真的去做他所說的事情。她注意到許艾明顯有幾分瘋狂,言語上的詭異和面容上的柔和明顯更使這幾分瘋狂急速擴大。還是少和瘋子打點交道,琉璃在心中輕嘆口氣。
許艾不知道在這短短地接觸之中他已經被琉璃劃為瘋子的行列了。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琉璃看人很準,目光毒辣。如果許艾只說完他的那一句要琉璃分三段的話之後轉身就走,說不定琉璃對于他的警戒還能夠持續一段時間。
但是這家伙偏偏仍然因為琉璃並未露出驚恐不安的表情而不滿足,接著再一次用這種詭異的話語,想要嚇住琉璃。所以琉璃說他是瘋子,如果是自己,先動手再說,等到把人綁好了準備鋸了再說話嘛!現在在這里磨嘰什麼。
許艾手段不算太高明,但許艾也絕對不是蠢笨的性子,在最近這幾年中更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飛快成長。他因為琉璃心懷不滿,有意想要在這宮宴上嚇唬她一下,最根本的目的也是為了防止她再找上門來。如果真的嚇住了,即使家中想讓她嫁給自己,那琉璃自然也是不敢的。只可惜琉璃沒有被許艾嚇住,反而覺得這就是一個瘋子,絕對的瘋子行事風格。
所以應該說是琉璃的行事方式和思維太奇異了,而不是對方太蠢笨了。
琉璃淡淡地回應說道︰「公子如若沒有想到方法就別再多想了,宮宴畢竟不比家中設宴,少了人宮里會派人尋找。除非公子想惹禍上身。」
「可以宮宴之後啊。」許艾並不打算放棄的模樣。
琉璃道︰「宮宴之後,想必公子就沒有機會了。」這次宮宴之後,她要南下處理一些事情。最近琉璃閣出了不小的問題,花影一直都在一個人處理,有些力不從心是肯定的。說罷琉璃起身就走,和這些人在這說些可有可無的話語,在琉璃看來,還不如教李玉琨一點兒東西。
而在她身後的許艾,柔和的目光在那一瞬間變得詭異起來。黝黑而詭譎,令人毛骨悚然。有意思,似乎並未被嚇到。那就要來點真的東西了,否則也太對不起她所表現出的大膽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