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早晨,姚然和錢靈一吃完早餐就往博物園趕。
博物園是他們上生物識別課的地方,里面包含了三個部分︰植物區、動物區以及教室。植物區里種著三百多種奇花異草;動物區里則養著一些小型的異獸,例如火鼠和跳魚,每個區之間都用堅如金鋼的特殊玻璃隔開,上課的時候透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豬嘴花的花瓣輕輕地動著。這是所有一年級學生最向往的課。
博物園在教學樓後面的半山腰上,有一條走廊聯通著彼此。姚然因為中途忘了帶筆而又跑回了宿舍一趟,等他和錢靈踏上走廊的時候,一路上已經沒有學生的影子了。
「你連筆都可以忘了帶,真佩服你。」
「你還是省點力氣用來爬階梯吧。」
走廊並不是直線連接博物園的,而是曲曲折折,一路上幾乎都是階梯,錢靈和姚然爬著階梯,不由自主就變成了比賽,兩人你爭我奪,比著誰能先到博物園。
再經過兩次拐彎就到博物園了,姚然和錢靈听到了前面有很輕的說話聲。但兩人都以為是自己跑得太厲害出現了幻听,沒往心里去,錢靈率先沖過了拐彎處,緊接著姚然就一頭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背部。
被他撞的是一個光頭大耳的男子。姚然暗叫一聲不好,正要開溜,那個男子已經轉過臉來,氣急敗壞地瞪著他。
「對、對不起。」姚然不敢看他眼楮,低頭道歉。
「你叫什麼名字,幾組的?」男子咬著牙問道。
「九組,姚然。」
男子又看了看已經跑到他前方三米處停下來的錢靈,眼里閃過一絲陰霾,「你們兩個在學校里嘻戲胡鬧,沖撞老師。吃完晚飯來打掃動物區,打掃不干淨就接著打掃一個月。」
「你可真是個禍星,前天和你一起打架,被罰關禁閉。現在和你一起來上課,又被罰打掃動物區。」兩人坐在教室里的時候,錢靈幽怨地說。
「這明顯不是我願意嘛。」姚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個人一定就是生物識別課老師徐開了吧。和我想象中一完全不一樣。」
「那你想象中的生物識別課老師應該是什麼樣呢?」
「至少不是一見面就罰打掃衛生的那種。」
這時候徐開走了進來,果然就是姚然在路上撞了的那人,只見他冷冷盯著姚然和錢靈好幾秒鐘,緩緩說︰「上我的課,最主要的就是機靈。有的傻瓜可能糊里糊涂走路還會撞著人,在這學校里只會被罰打掃衛生,但是如果你在一個充滿危險的原始森林里橫沖直撞,結果就不只是打掃衛生這麼簡單了,你隨時有可能被撕成碎片。所以奉勸各位機靈一點,為了你們的小命著想。」說完他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姚然一眼。
大家都被這段詭異的開場白說得不寒而栗,個個毛骨悚然,教室里一片安靜。這一方面是因為學生們都不想親身證明自己是個傻瓜,另一方面則是徐開光禿禿的腦袋之下映襯著一張表情凶惡的臉,無論是誰看了都不會覺得輕松。
姚然則清楚意識到徐開顯然是在明明白白地威脅他︰「如果不機靈一點,我會想辦法收拾你的。」想到這里,他更是冷汗直流,怎麼看怎麼覺得徐開也是姬川的親戚。
徐開和別的老師不一樣的是他每次點名都會慢慢地看一眼被叫到名字的學生,似乎要把所有學生的樣子都記下來一般。這下子所有人都對他沒了好感,總感覺這個陰郁的男人有點心理不正常的樣子。
學生們怎麼想的,徐開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在講解第一章時,他叫姚然到動物區去抓十二只毒舌蛙,卻不告訴他應該怎麼抓,幸好錢靈講義氣和他一起去了。
「怎麼不周學院的老師就沒幾個正常的。」姚然和錢靈走進動物區以後,確定徐開不會听到自己說話,他恨恨地埋怨道。
「據我分析,從他們決定當老師的時候開始,他們就已經不正常了。」錢靈用一種很專業的口吻說道。「剛才在走廊踫到他的時候,我听到他在自言自語,估計是他的左腦在和右腦聊天。」
「我也听到了,我還以為是我听錯了。」姚然說。
「你沒听錯,你暫時還是正常的。」
動物區里的情況和植物區有些相同,都是用玻璃把土地分成許多一米長寬的格子,只不過植物區的格子里種著植物,動物區的格子里圈養著小型異獸,而且蓋著蓋子,防止它們跑出來。在兩腳蛇旁邊的格子里,他們看到了這種丑陋的青蛙。
毒舌蛙全身黑底紅紋,兩眼附近又是黃色,最奇怪的是兩眼之間的頭頂上有個突出來的小角。這些嬰兒拳頭大小的毒蛙們喜歡水,所以在他們棲身的格子下方有淺淺的水和幾塊鵝卵石。毒蛙們趴在石頭上懶洋洋地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姚然正打算掀開蓋子,錢靈卻阻止了他。
「別直接用手,對這種有毒的生物直接用手踫是很危險的。」錢靈拉著姚然的手說,「徐開說得沒錯,你果然很不機靈,要不是我,你已經中毒了。」
姚然不大相信他的話,但他更不敢拿生命開玩笑。看到旁邊有牛皮手套,就順手拿來套在手上。錢靈也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個大口玻璃瓶,正好用來作容器。倒是毒蛙都沒怎麼掙扎,姚然輕易地就把它們抓了起來,一只一只塞進玻璃瓶里。
看到姚然抓毒舌蛙一點事也沒有,徐開似乎有點失望,他讓學生們按組坐好,然後把毒蛙放進各組桌子上的籠子里。並詳細講解了毒舌蛙的生活習性。
「……它們喜歡生活在有毒瘴氣的地方,不但能讓他們的毒性增加,還能有效躲避天敵。要記住,這種青蛙看起來很小,但全身都是毒。皮膚破了口子的同學連踫都不要去踫一下,否則你會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很難看的。」徐開的警告也顯得那麼嚇人,以致于女生們都盡量遠離課桌,生怕這些毒蛙突然從籠子逃出來。
「毒舌蛙頭頂的小凸點就是它的毒囊,它的毒液都存在里面,有麻痹獵物的作用。捕獵的時候它就會從舌頭里分泌出這種毒液,這節課你們的任務就是想辦法從毒舌蛙身上取毒液。前提是不準傷害它,當然也不要被它傷害。」
**取毒,這可難倒了在座的學生們。他們在上課之前從來沒听說過生物識別課還有這種實踐操作。事實上姚然以為只要看書學習一下異獸們的特殊,或者在動物區里看著老師把它抓出來講解,學生們做筆記就行了。沒想到第一課就來了這麼一項高難度任務。
其他人的反應也比姚然好不到哪里去,教室的角落里有一桌子的試管和燒杯以及其他東西,旁邊是兩個大儲物櫃,姚然起先不知道那些東西有什麼用,現在他知道了。
「各位,怎麼把這只黑青蛙的口水裝到試管里,你們有什麼辦法?」錢靈拿著試管,頗為頭痛。
吳迪沒有說話,孟書山搖了搖頭,林詩穎則盯著毒舌蛙眉頭皺緊,顯然她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用它最喜歡的綠頭蒼蠅。」姚然提議道。
「我也知道用蒼蠅,問題是這里沒有蒼蠅。就算有蒼蠅,你要怎麼取毒液呢?」錢靈問道。
姚然怔了怔,他還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為了青蛙口水犯難的不只是九組,其他組也好不到哪里去。十組有人試圖用晃動的小木塊來引毒舌蛙開口捕獵,誰知道毒舌蛙連看都沒看一眼。還有的組試圖用鑷子強行掰開它的嘴,最終也宣告失敗。到下課為止,只有姚俊恩所在的一組成功收集到了三滴混著口水的毒液,雖然不是很純,不過只有他們一組成功,這種感覺對他們來說還是很好的。
沒完成任務的其他組又被布置了一大堆作業,以至于在隨後的醫藥急救課上,有人偷偷寫起了生物識別課的作業。
下午的仙術課上,楊冬冬在檢查過學生們的召書法都合格以後,開始教他們基本仙術。
「有誰能告訴我,仙術有幾種施術方法?」
姚俊恩居然破天荒地舉了手,看來他十分喜歡仙術課。
「仙術分為兩種施術法,分別是印術和法器。其中印術又分單手印,雙手印,以及身印。」
楊冬冬點了點頭,「那你來說說,三種印術有什麼區別。」
「單手印的印式較為簡單,一般常用的單手印都只有一到兩個印式,印式越少,施術的時間越短,因而最為常用,但威力也相對比較低。雙手印則一般有三個以上的印式,因為雙手印需要用到雙手同時結印,印式也不少,所以相對單手印來說比較不方便,但威力較大。而身印的印式雖然少,卻要求在結印完成後,三秒鐘以內不能動,因而雖然威力強大,卻很少有人用。而用法器施術則可以施展任意威力的仙術,不過需要經過長時間的真氣控制練習才能達到隨心所欲的效果。」
姚然俊恩說完,楊冬冬更開心了,「說得不錯,把每一種施術方法的利弊都一針見血地說出來了。」
這時候三組的王琴舉了手。
「既然法器施術的好處多多,為什麼要規定一年級學生禁止使用法器呢?」
許多人都暗暗地點了頭,這個問題也是他們想問的。看來沒有多少人喜歡學習手印。
「看來你們都有這樣的疑問。」楊冬冬說,「剛才姚俊恩已經說過了,要隨心所欲控制法器,需要長時間的真氣控制練習。而最好的練習方法就是使用印術,在學習印術的過程中,你們就會掌握控制真氣的方法,這樣一來再使用法器效果就會事半功倍。還有一點是考慮到你們一旦早早學會了法器的使用方法,一定會嫌麻煩而學不好印術,事實上印術的使用率比法器要高得多。而且在實戰中法器被奪、丟失或是被毀的情況十分常見,沒了法器你們怎麼辦?哦,陸昊——陸昊和你們不一樣。他之所以被稱為小白龍,是因為他曾經徒手和三個法士對決,並取得了勝利。如果你們也有他那樣的速度和力量,那我會允許你不學印術的。——順便告訴你們,陸昊的印術也十分厲害。」
誠如楊冬冬所言,印術是很難掌握的。使用者不但要憑意念把真氣逼到手上,同時雙手還要結印,並默念暗咒。一心三用,對一個初學者來說實在是難上加難。饒是錢靈和林詩穎聰明絕頂,學會使用最簡單的「小光明術」也花了他們整整一節課時間。
「把意念集中在手上,用心體會,你們會感覺到一股細細的暖流到達手心,這個時候就可以結印了。」
楊冬冬在人群里走來走去,時不時糾正學生們的錯誤。單手印看起來簡單,但對初學者來說每個手印看起來都差不多,十分容易混淆。李瑜就不知怎麼的,居然把楊冬冬的衣服給燒了,還好楊冬冬發現得快,一秒鐘就滅了火並恢復了原狀。盡管如此,大家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姚然忍不住想著法士們在戰斗時還要根據敵方的動作來作出應變措施,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還好仙術課沒什麼作業,要不然我真的會頭疼死的。」在去上歷史課的路上,姚然有點欣慰地說。
「這也沒什麼好高興的,」錢靈搖了搖頭,「你別忘了咱們還要打掃博物園呢,饒了我吧,我最討厭這種事情了。」
二人正走著,忽然看見前面有個女生站到了走廊扶手上。在她手的上方有個灰色蜘蛛網,一只鶯黃色的小鳥正在網里掙扎著。女生一手扶著牆,另一手努力地想解救那只小鳥。但她個子不高,根本夠不著蜘蛛網,更不用說救小鳥了。
要知道他們現在正在三樓的走廊上,這個女生站在扶手上完全沒有任何保護,很是危險。姚然不由得為她捏了把汗,他正想提醒她,錢靈卻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不要出聲,以免驚動她。
「看我的。」錢靈身手敏捷,翻身躍上扶手,一步步靠近女生,輕聲說︰「你別動,讓我來。」
女生已經看到了錢靈跳上扶手,當即一動不動。錢靈走到她身邊,扶著她肩膀小心翼翼地從蜘蛛網上把小黃鳥抓了下來。
「喏,給你。」
女生十分感激地說︰「謝謝,這只絨絨鳥可是我最喜歡的寵物了。」
二人說話的同時,一只和絨絨鳥差不多大的蜘蛛出現在了女生頭頂上方,顯然錢靈救走了它的獵物,還破壞了它的網,讓它覺得很不高興。只見大蜘蛛從女生的頭頂上方垂著一條灰絲落了下來,正好懸在女生面前。
「啊啊——」後果可想而知,女生面色慘變,驚叫一聲扭頭想跑,但她卻忘了自己還站在扶手上。慌亂之下左腳踩空,失足跌向外側。
說時遲,那時快,錢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攬住了女生的腰,同時另一手緊抓牆壁,這才使得女生沒有掉下去。
「姚然,快幫忙啊。」錢靈半個身子懸在外面,手里又抱著一人,使不上力氣,連聲催促姚然出手相助。
姚然急忙趕走蜘蛛,又幫著把錢靈的身子拉回來,終于救了這名女生。她回到地面以後似乎還有點雙腿發軟,站在原地不停地喘著氣,手里的絨絨鳥也險些被她掐死。
「謝謝你——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女生兩眼閃著淚光,楚楚可憐模樣。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錢靈露出一個十分陽光的笑容,又說︰「你還不快走,要上課了。」
女生點了點頭,「我是二十七組的伊潔,你呢?」
「九組,錢靈。這是我哥們,九組姚然。」錢靈摟著姚然的肩膀說。
女生又點了點頭,連聲稱謝以後才一路小跑離開。
「你剛才抱了那個女生,聶佩珊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的。」姚然突然陰險地笑了笑。
五組的聶佩珊是錢靈的女友,這小子開學第二天就交了個女友,速度之快,讓姚然為之吃驚。他有理由相信錢靈一定是個公子。聶佩珊是個典型的愛吃醋的女生,只要看到錢靈和哪個女生親近,她馬上就會翻臉。甚至有時候看到他天天和姚然在一起,她也面露不快,性格和錢靈完全相反。一個整天笑嘻嘻,一個卻成天苦著臉,姚然很奇怪他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錢靈微微一笑,「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
下面的話錢靈就說不出來了,聶佩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們面前,也許她一直都在那里,只是錢靈和姚然沒發現。總之聶佩珊的臉色鐵青,兩眼幾乎冒出火來,怒視著錢靈。
「糟了。」姚然心里閃過了這麼一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