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 第五章 恐懼癥

作者 ︰ 封印

運動場的大門外,不知什麼時候赫然站了個威嚴老者,仙風道骨,須發皆白,一雙凌厲的眼楮盯得在場眾人不由得都摒住了呼吸。

這個老者就是他們的校長齊仲節。他一向鐵面無私,姬川的爺爺姬未良當年就是因為他的揭發才下了台。他一出現,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姬川馬上可憐巴巴地說︰「校長,都是我不好。剛才我們走進來的時候,那個小子撞了我,我以為他會向我道歉,哪知道他一站起來就給了我一拳,我的同學們看我被欺負了,就出手來幫我,結果他們又出來好幾個人幫著他一起打我們,所以就出現了您看到的情況。」

「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先挑釁的。」孟書山怒道。

他這麼一叫,一班的學生們紛紛譴責姬川歪曲事實。而二班的學生也不甘示弱,都說姬川說得沒錯。一時間場面又吵鬧起來。

「安靜。」齊仲節嚴肅地說︰「事情大概的真相,我已經明白了。身為一個法士,和同學和睦相處是最基本的常識,挑釁永遠是最愚蠢的行為。另外,無論受到什麼樣的挑釁,冒然對別人發起攻擊也是最不理智的。」

他說著,目光掃過姬川和吳迪。「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

姬川趕忙說︰「校長,我是十六組的姬川,我爺爺姬未良是……」他說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了吳迪的話,後面的部分就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是誰。」齊仲節點點頭。

「九組,吳迪。」吳迪的回答十分簡單。

「吳念塵是你的父親嗎?」齊仲節似乎對此頗感興趣,這讓姬川覺得十分不舒服。

吳迪簡單點了點頭。姚然這時才發現吳迪嘴角,鼻子,眼角都是血跡,衣服也撕破了。在場其他人也都不同程度掛了彩。最嚴重的還是吳迪和孟書山。他們都是以一敵二,所以受的傷也相比別人要多一些。

齊仲節又問過了其他參與人員,一班分別是三組兩人,五組兩人,七組一人,九組四人。二班則是十三組兩人,十六組三人,十八組兩人,二十組三人,二十一組一人。共有二十人參與了打架事件。

齊仲節微微搖了搖頭,然後說︰「開學第二天就有二十個學生打群架,這在不周學院的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你們實在是太過分了。下面我宣布,這次事件的主角,九組和十六組,分別處以記大過和警告處分。另外星期五晚九點,所有參與打架的人員到校訓處接受禁閉處罰。誰有意見,可以在晚上到我的辦公室去向我提出,我會耐心听取。」

說完轉身就走了。姚然回頭一看,林詩穎正站在身後惡狠狠地瞪著他。

「這不是我帶頭的。」他心里說。

校長走後,一班的所有人都想起還有一節醫藥急救課在等著他們,紛紛發足狂奔。

醫藥急救課的老師同時也是校醫院的院長張慧,人稱「胖姐」,因為她真的很胖,這個外號流傳開來以後,居然很多人就忘了她的名字,就連當著她的面也直言不諱地叫她「胖姐」,奇怪的是她並不排斥這個外號,反正很喜歡學生們這麼叫,理由是這樣有親切感。

在得知前一節課有不少學生參與打架之後,這個和氣的胖姐居然露出了笑容。

接下來的一節課是醫藥急救課。這門課的老師同時也是校醫院的院長張慧。張慧長得比較胖,學生們私下叫她胖姐,在得知前一節課有不少學生參與打架之後,這個和氣的胖姐居然露出了笑容。

「既然咱們之中已經有人受了傷,那麼這節課我們就干脆進行一下傷口消毒和包扎學習好了。現在請大家分成九個急救小隊,每個小隊分別處理一位傷者。我們可以進行比賽,做得好的分組可以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免除作業。——當然,只限于我的課。」

在簡單交代了一下清理傷口所必須注意的常識和技巧之後,傷者們就被抬上了由課桌拼成的臨時急救台,九組因為四個成員受傷,想要得到這個免作業獎勵就不可能了。姚然的手腕,肩頭和脖子,以及臉上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而給他包扎的小隊中除了林詩穎以外都是男生。他們大手大腳,一點也不在意姚然的痛苦。先是把酒精涂得到處流,在張慧並讓他們擦拭的時候又擦得一干二淨,然後又有人在拿東西時不小心砸到了姚然的傷口。疼得他慘叫連連。

林詩穎咬牙切齒地道︰「男子漢大丈夫,虧你哭得出來。」

「男子漢也有疼的時候啊。」姚然抗議道︰「哎喲——輕點——疼……」

「知道疼了?」林詩穎說︰「打架的時候你怎麼不疼?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們,九組被記大過了?」她邊說邊給姚然纏繃帶,故意下手很重,纏得很緊,疼得姚然倒吸涼氣。

「那又不是我,那是吳——哎喲——」

「——你還說?」

「不敢了……我不說了……」

麻煩的還不只他一個,吳迪在接受包扎的時候死活不讓別人踫他的雙手,在拉扯的過程中八組的女生許朵發現他左手臂的白繃帶居然滲出血來,嚇得大叫,引來胖姐注意。

胖姐人很親切,但作為一個醫生她也十分地盡責,在得知情況後她命令吳迪不許反抗。吳迪只好乖乖躺好,胖姐親自動手,在解開繃帶的瞬間,胖姐的臉色瞬間變白。

「怎麼、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燒傷。孩子,你做什麼去了,燒傷這麼嚴重居然只是簡單涂了燒傷藥就包扎起來。這樣就算傷好了,以後也會留下十分難看的傷疤。」胖姐嚴肅地說︰「這件事情我得告訴校長。」

「不行,不能告訴校長。」吳迪盯著胖姐的眼楮,十分認真地說。

「那你得告訴我是怎麼回事。」胖姐叉著腰,沒好氣地說。

吳迪沉默半晌,沒有回答。

「好吧,既然不讓我告訴校長,那你至少得配合才行。」胖姐無奈地作出讓步,她看了看表,「剩下的時間你們把傷員包扎好以後就自己看書,今天的作業就是寫出一份在沒有燒傷藥的情況下被燒傷後的緊急處理辦法,我先帶他去治傷。」

「被燒傷?」姚然和錢靈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不過這個疑惑並沒有困擾姚然太久,畢竟吳迪的事情和他無關,而他估計也不喜歡姚然在背後探究他的秘密,所以姚然沒怎麼放在心上。

他憂心的是記大過的事情。開學第二天就闖了禍,雖然這禍不是由姚然引起,但他也是參與者。想到曾經信誓旦旦對父親的承諾,姚然就覺得對不起之前自己作出的承諾。齊校長說過的話還言猶在耳,九組已經被記了大過。他記得如果被記了五次大過,就會被退學。周六還要關禁閉。

最糟糕的是他無意中听到兩具男生悄悄談論姬川似乎有兩個親戚就在學校里任職,姬家世世代代都以記仇而聞名,他們的親戚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忽然覺得胖姐張慧極有可能就是姬川的親戚之一。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他想錯了。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是戰斗練習課。教這個課的老師白嘆真一來就瞄準了九組開火,白嘆真是個瘦高個子的男人,他臉色蒼白,似乎大半輩子沒見過太陽。表情木訥,兩眼空洞,一副人人都欠了他很多錢的樣子。

在快遞點完名字以後,他盯著名單沉默了幾秒鐘,說︰「听說你們這屆新生都很厲害,一開學就敢惹事。昨天九組就有一個學生剛進校門就和二年級學生打了一架,今天又是九組帶頭打架,看來九組很有朝氣嘛……」

他盯著所有學生看了一眼,突然大聲說︰「姚然,你上台來。」

很多不懷好意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姚然身上,大有「你倒霉嘍」的味道。姚然不情不願站到講台上,白嘆真讓他站在講台的一頭,自己站在講台的另一頭。

「我要明確告訴你們一點,這里不是通校,也不是可以讓你們像猩猩一樣揮拳對打的動物圓,這里是不周學院!」白嘆真擲地有聲地扔出這麼一句話來。

通校,就是普通學校。在九州,滿七歲就要上通校,上滿九年通校以後才能學習自己喜歡的職業。法士也被歸為職業的一種,所以不周學院的學生都要年滿十六周歲,沒上過通校的學生們當然也不可能被不周學院錄取了。

白嘆真說完後,把臉轉向姚然,「法士應該用法士的辦法來決斗,而不是像個愚蠢的笨蛋一樣傻乎乎地揮拳。就像這樣——」

「這樣」兩個字剛出口,姚然就四腳朝天地飛了起來,狠狠貼在天花板上。在眾學生的哄笑聲中又落回地面,**差點沒摔成八瓣。

「站起來。」白嘆真說話的時候眼里冒著火星子。

姚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這個姓白的了,他從沒見過,也沒听說過有白嘆真這麼一號人,但白嘆真卻一副和姚然仇深似海的樣子。姚然只能推測這個人一定是姬川的親戚,故意來找他尋仇的。

他剛站起來,白嘆真又來一句︰「我的課就是要讓你們明白——什麼叫法士戰斗。一個聰明的法士,不但要靈活運用自己所學的本事,還要有過人的膽識和靈敏的謀略。否則你就只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而已。」

就在說話的過程中,姚然又被他施術打飛了兩次,然後才得以回到座位。他剛一坐下,孟書山就被叫上了講台,白嘆真同樣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一邊著大道理,一邊把孟書山打飛好幾次。

最後,白嘆真終于說︰「戰斗練習課是要在你們學了仙術以後才開始。也就是從下半學期才開始,在那之前,你們只能先學習理論課程。翻開課本第六頁……」

「混蛋,搞了半天原來是公報私仇。」姚然咬著牙坐在錢靈身邊,他原本打架受了傷,再被這麼一折騰,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還好林詩穎給他包扎得比較緊,繃帶才沒有被摔掉。「我敢用我的腦袋來擔保這個家伙一定是姬川的什麼親戚,說不定是他表舅。」

錢靈听了,吃吃地笑著。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姚然揉著摔疼了的**說,「我就奇怪,帶頭打架的明明是吳迪,這個混蛋為什麼只整我,不整你和吳迪。」

「吳迪有背景,他們吳家在九州的法士界里是很有名望的,他父母,爺爺女乃女乃都是當官的。至于我嘛,我們家開著九州唯一一家私人銀行。這年頭,和誰過不去,也不能和錢過不去。至于林詩穎,雖然她家沒有人當官,但她家是三王之一,魯泰的後人,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想去動林家的人。綜上所述,你和孟書山家里一沒背景二沒錢,要整肯定就整你們了。」

姚然憤憤不平地說︰「這個混帳還真會找人。」

「有一點我很奇怪。」錢靈一邊抄筆記,一邊說︰「你和姚俊恩不是堂兄弟嗎,為什麼我從沒見過你們說話?」

姚然被他的話問住了,憋了半天才紅著臉說︰「我對他有恐懼癥。」

「恐懼癥?你居然對自己的弟弟有恐懼癥?」

「如果你是我,你也會有的。」姚然無精打采地說︰「從小他就比我聰明,比我懂事,還會討大人歡心,做什麼事都比我快。每次叔叔帶他到我家,都會讓他和我比點什麼,最可怕的是我從來都沒有贏過他,無論是寫字,畫畫,答題,跳遠,玩游戲,他甚至尿尿都比我遠。最奇怪的是他對所有人都很有禮貌,卻從來都沒叫過我哥哥,甚至連個稱呼都沒有,有話就當面對我說,如果實在不得不提到我,他就會說‘那人’。你說在這麼個弟弟面前,誰能抬得起頭來?」

錢靈瞪大了眼楮听完,才悠悠然說︰「你這麼說倒也是。不過還不至于到恐懼癥的程度吧?」

「至于,很至于!如果他只是什麼都比我優秀,那也就算了。但就是因為我比他大,有時候他犯了錯,家人會以為是我做的,然後他只是無辜地用眼楮看著我。這麼一來無論怎麼申辯,家里人都會以為是我干的。從我還沒記事起就一直是這樣。所以從八歲起我就不敢和他靠得太近,只要離他一米以內,我就會忍不住尿急,起雞皮疙瘩,有時候還會呼吸困難。」姚然拼命訴說著自己的淒涼過往和悲慘遭遇。

「可憐的孩子,怕自己的弟弟怕到這個程度,真的是前無古人,大概也後無來者了。」錢靈拼命捂著嘴才沒有笑出來。但隨後的半天時間,他只要一看到姚然的臉就會忍不住「會心一笑」。

「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讓你家的銀行失去繼承人。」

白嘆真的課結束時,布置了很多作業,姚然有理由相信這是對他們的報復。這一天的整個下午,他都在六神無主中度過。總覺得好像哪個老師都是姬川的親戚,別班的學生似乎個個都是他的同黨。連前一天覺得非常神奇的學校食堂都變得不再那麼有趣。

晚上他獨自坐在宿舍樓的大廳里奮筆疾書寫作業,錢靈和李瑜來和他打招呼他都沒搭理他們。姬川當然也住在這個宿舍樓里,當他們走近姚然身邊的時候,姚然似乎听到姬川咬著牙說︰「九組的,給我記好了。」

好不容易寫完了作業,李瑜和錢靈已經去睡覺了。姚然寫作業寫得腰酸背疼,卻沒有多少困意,閑得無聊之余,他拿起《九州史話》看了起來。

歷史算是姚然最喜歡的課程之一了,在通校的時候他曾經連任歷史課代表。從通校畢業以後他甚至曾經想過學歷史,將來當個歷史老師。不過這個想法很快被他的媽媽柳紅嫣扼殺在萌芽狀態。

「你外公就是個歷史學家,為人十分古板,連朋友也沒幾個。只要和他說起話來,他就會說起幾千年前的某某人怎樣,幾百年前的誰誰誰如何。我可不想我的兒子也這樣。」

通校里的歷史課是「簡化」了的歷史。一方面它只交代歷史上發生過的比較重要的事情,另一方面所有有法士參與的成份都刪掉了法士的成份,實在不得不出現的地方就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總之含糊其辭。用來考試倒是差不多,但細究起來常常令人一頭霧水。

而不周學院里的歷史課本則以法士的角度詳細介紹了歷史上出現過的比較著名的法士,以及他們曾做過的事情。姚然從書中了解到一百多年前法士界把黃帝和蚩尤定為史上最早的能叫得出名字來的法士,把黃帝定為法士的鼻祖。至于蚩尤,由于他聲名狼藉,只能把他的法術歸為邪術。

四千五百年前,南方暴君蚩尤暴虐無道,四處吞並勢力,使得戰火四起,生靈涂炭。後來黃帝與炎帝聯手大戰蚩尤,在涿鹿將蚩尤徹底打敗。而黃帝也因此成為當時這片大陸上的首領,建立黃庭,並流傳至今。而「九州」則是大禹根據河圖洛書將天下分作九塊,這才有了「九州」這個名字的由來。

這些傳說雖然在通校歷史課本上也有,卻沒有法士版本的歷史課本講得那麼生動形象,姚然看得如痴如醉,腦海里不斷閃現著書中的場景,陶醉其中,幾乎不能自已。

姚然本來以為一個白嘆真已經很糟糕了,但第二天他就發現他又錯了,生物識別課的老師徐開也不是個好東西,他雖然沒像白嘆真那樣一上課就把姚然叫上去痛揍一頓,卻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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