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 潘二世

作者 ︰ 藍紫青灰

束河但陽果然跟潘書想像中的一樣暖和,風柔柔地拂在臉上,陽光一點不刺眼。潘書眯起眼楮,仰臉享受日光浴。她半個月前才去過三亞北海這樣的地方,太陽也好溫度更暖,但束河卻是一個可以徹底放松的地方。就像一首老歌里唱的︰春風她吻上我的臉。是春風春陽,和煦溫軟,不是響酷辣的爆曬。

潘書在她住的客棧二樓露台上蒂椅里歪著,閉著眼楮,听何謂絮叨。露台上撐著一把白色的帆布大傘,露台的欄桿上掛著旱金蓮,開著一朵朵金黃的花。圓圓的葉片像小張的荷葉。潘書喜歡這個地方,晚上在客房里睡覺,白天在露台上睡覺。偶爾睜眼看一眼藍天白雲,和遠處雪山的山尖。滿足得只想哼哼。

何謂只過了兩天這樣的日子,就無聊了,說︰「不要整天睡覺好不好,出去玩。我問過老板娘了,她說附近有黑龍潭拉市海松贊林寺白水河可以玩,玉龍雪山要不要去看?啊?還有虎跳峽。你這個人真是沒意思,除了睡覺你還喜歡什麼?早知道你是這個樣子,我就不和你結婚了。」

潘書有一句沒一句地听著,隔一會兒回一句,「我們沒結婚。要去你自己去。我來這里就是睡覺曬太陽的。等睡得不想睡了我自然會出去玩。」

何謂推推她,「等你睡夠?我就不知道你還有睡夠的時候。等你睡夠了,我的公司都要垮了。我不能像你一樣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像豬一樣。我只能在這里呆三天,初九一定要回去。初十我手下的人開始上班了,我不能不在。」

「听,听。已經開始說我是豬了。」

「你什麼時候回去?」何謂拿她沒辦法。

「不回去了。等我睡夠了,就找個工作,在餐廳收銀也好,在酒吧端咖啡也好,就這麼混日子。我那點存款,夠我在這里住上個十年的。要不我還是把房錢拿來買間客棧自己經營,就白住不花錢了。要不你花錢投資,我幫你經營如何?這個買賣劃算啊,你就當在這里買了間別墅,有空就來住幾天,晚上還有我陪你睡覺,你跟康熙乾隆一個檔次,這里就是你的承德避暑山莊。我算是你的三宮六院之一。」

潘書想想真是滑稽,明明是為了躲開他,才到的這里。誰知這個人厚顏無恥,住客棧要的是兩人套房,房間里是一張六尺寬的大床,鋪著雪白的床單,玫瑰紅的地毯,桃紅色的紗幔,屋頂上還懸著白色的羽毛垂飾。比任何一間房間都要像新房,即使是她自己布置新房,也不會弄得這麼嬌艷。而他在要房間的時候,說的也是我們來度蜜月,我太太如何如何。潘書覺得他真無恥,同時也覺得自己無恥。

晚上睡在六尺寬的床上,比她的床比何謂的床都要寬上一兩尺,兩個人在床上翻雲覆雨,連打三個滾都不會掉在地上。無恥之極。尤為無恥的是她食髓知味,享受得不得了。♀但到了白天她又消沉起來,提不起任何精神。她一方面希望何謂快點離開,好讓她想一想兩人的恩怨糾葛,一方面又不舍得放他走。他要是走了,那六尺大床讓她一個人怎麼睡得著?

何謂罵道︰「怎麼有你這樣的女人。」起身走了。

潘書听得想哭。怎麼會有她這樣的女人?明知應該原諒他,和他結婚,生孩子,牢牢纏住他,看緊他,不給他一點機會移情別戀。但她就是放不開。一想起那天下午的事,她就怕,就恨,就怨。何謂是把這件事當鴉片,沒事就翻出來回味一下,又甜蜜又心酸。那是他的精神食糧,靠著它過了這十五年。但潘書不一樣,這件事對她是真正的噩夢。在她整個高中時期,她都怕得要死。生怕在路上會不小心踫上他,看見高個子男人也怕,看見單身男人也怕,看見一群年輕男人聚在一起就更怕。到後來她忘了何衛國和那個下午,但仍然害怕和年輕男人同處一室,她本能地逃避著他們,張欞能成為她的男朋友,靠的是他毫無心機的笑容和傻乎乎的勇氣。他不是很機敏,不是很聰明,不是很能理解別人的意思,他有些一根筋。因此她的冷淡她的疏遠他渾然不覺,只是一門心思對她好。幫她佔座,替她打飯,沒有一點冒失的舉動,不抱她,不親她,不給她壓力,兩人在相處過程中沒有一點沖動和□□。現在想起來,他們之間的情形更像朋友,而不是情侶。但那時年輕,沒嘗過□□的滋味,以為談戀愛就是這個樣子。不就是談嘛,哪一天不是在談呢?談功課,談同學,談前途,談球賽,談話劇,談排演。可談的東西那麼多,卻從來不談情不談愛,不涉及。

潘書忽然明白她和張欞都誤會了,把好感誤會成了戀愛,把朋友誤會成了情人。張欞不是負了她,而是遇上了讓他醒悟的女人,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那個Susan才是他的初戀,才是他的情人,因為她讓他明白情愛的真實性。如果一對戀人連擁抱親吻都不想,那就不是真的不是戀人。潘書自己嘗到了情愛的滋味,才知道當初兩人在一起時的情形,是那麼無知和單純。而張欞和Susan能在一起這麼多年,其中的愛情可以想見是極深的。

Susan。潘書在腦中回想她的樣子,白膚金發,豐胸細腰,是個美麗的洋妞。她不但跟著張欞回上海,還陪他去拜祭舊情人的姨媽,還微笑著來見愛人的舊情人。她大大方方地說︰「潘?你好,我是Su。」她知道潘是誰,但她仍然來見她,神情中沒有炫耀示威,只有友好寬和。她也覺得她和張欞對不起潘吧,所以才會這樣對她。這兩個人,一個敦厚老實,一個溫柔可愛,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對。

想明白這一點,潘書有了忽然解月兌的感覺,她不再會為有人曾經負了她而覺得不甘心,她這下可以徹底忘了那個人,不帶怨恨,沒有傷感。若有機會再次見面,她也可以像Susan一樣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拉著她說︰「Su,你好,我是潘。」和Susan做朋友一定很有意思。不知道她那天的行為會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呢?會不會使兩人產生隔閡?Susan會不會給張欞苦頭吃呢?換了是潘書自己,肯定三天不和他說話。潘書,潘書,你真是又小氣又偏激。

潘書罵著自己,想這樣就對了,早該找個空閑時機仔細想想這一切。不過以前想了也是白想,她怎麼能知道情人間該是什麼樣子的?□□又是什麼?她以前以為媚眼就是媚眼,發嗲就是發嗲,只要戲弄別人得開心,她就滿足了。她拿別人發泄她對生活的不滿,她以為她是純潔的,別人都是骯髒的。她確實是看不起那些酒桌上的男人,包括何謂。而陳總對她倒白,讓她連他也恨進去了。其實她有什麼資格評定別人的所作所為?她守身如玉就高尚些嗎?在她不知道何謂就是何衛國的時候,她是不是把她的第一夜像恩賜一樣說給他听?她說給他听的目的是什麼?是要撇清那些謠言,還是想說明她的卓而不群?如果何謂愛她,那他不會在意這個,如果不愛她,那他的在意她又何用放在心上?明明是她自己放不開,卻要何謂來感激。如果她當初和張欞是真心相愛而又有過□□,難道她就錯了?如果兩人因為某些事分手,她又遇上另一個值得她愛同時也愛她的人,那她就不能驕傲地訴說她的純潔了?她在這樣做的同時,是不是給自己也估了價?

潘書想得頭昏腦脹,抬起頭時看見何謂又上來了,她本能地退縮。她還沒有厘清她的思緒,她不知該怎樣面對他。何謂是做錯過事,但她能夠做他的審判者嗎?如果她不能,誰呢?潘書看著他,愁容滿面。

何謂不知道她想了這麼些亂七八糟的,但把她的懷疑和不安看得一清二楚。他在她面前,始終都是個罪人,一輩子只能忍氣吞聲。他忍耐地嘆口氣,柔聲道︰「書?」

潘書嚇得面青唇白。如果將來他都是這樣的心情,他會忍耐多久?要忍耐到什麼程度他才會爆發,才會生厭?到那一天,她又拿什麼來讓他愛她?他要是忽然說,「書,我受夠了,從此你管你,我管我」,她該怎麼辦?

何謂挨著她坐下,握著她的手問︰「我包了一輛車,去虎跳峽,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潘書坐起來,抱住他,問︰「何謂,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你這麼對我?」

何謂答不出。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包袱,他心甘情願背負起來,打算走完一生的路。

做別人的包袱,有什麼意思?她是連靠姨父的關系都不屑的人,她再不濟,這點驕傲總是有的。愛是最最奢侈的東西,強求不來,錢買不來,負罪感就能贏來?這樣的愛,是不是真愛?

潘書說︰「好啊,我們去虎跳峽。」滑下藤椅,穿上鞋子,拉了何謂就走。她不要看何謂忍氣吞聲,這麼頂天立地的一個漢子,不應該為了她的自困而畏畏縮縮。何謂有他的好處,他從不退縮,百折不撓,他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得到。潘書和他相比,自愧不如。

何謂哪里知道她這一會兒的時間已經回腸九曲百轉千回過了,看她高興,也樂得飛飛的,兩人坐了包車,往虎跳峽而去。

虎跳峽邊水聲震天,清綠碧徹的江水沖到江心的大石頭上被撞成一片水花,白中泛黃。水流沖進下層河床,水氣彌漫,氣勢驚人。

那麼清湛的水在踫撞過後竟然會變成另一種顏色,潘書看得發呆,忽然說︰「何謂,我們跳下去吧,讓我們在這里徇情,從此以後成為一個傳說,將來再有情侶因各種原因不能相偕,也會跟我們一樣,來這里求死。就像外國有個瀑布因有個新娘跳下去就叫新娘瀑布一樣,這里也會有個浪漫的名字叫情人峽谷。我們今天死了,你不用再有負罪感,我不用再有受虐的困惑,一了百了,你說好不好?」

何謂听了大怒,拉了她走到最邊上,說︰「要跳你跳,我不陪你發瘋。什麼負罪感,什麼受虐?你小說電影看多了,發什麼夢話?我從來沒有負罪感,我是差點□□了你,但我一點不後悔。什麼十四十五,你當我把這個放在心上過?我從來沒想過這些,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我就要得到你,這個得到和強不強沒有任何關系。就像我肚子餓了要吃飯,累了要睡覺一樣,我喜歡你就想親你抱你咬死你,我負的什麼罪?你吃飽了撐的想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我看你需要被扔在操場上曬上五個鐘頭,就能把你的受虐情結曬沒了,那時你才知道什麼是受虐。浪漫?

浪漫個屁。」抓住她惡狠狠地說︰「你跳,我看你不跳。」

潘書被他的凶相嚇住,抱住他說︰「何謂何謂,你太強我太弱,我不是你的對手,有一天要是你對我生厭了,我又該往哪里去?」

何謂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說︰「你捏著我的命,哪里都不用去,你去到哪里,我會跟到哪里。你為什麼要想這麼多?你這個蠢女人。」

潘書卻總是心里難安,愀然不樂。

何謂托起她的臉說︰「干什麼?剛才來的時候不是還高高興興的嗎?怎麼又這樣了?」

潘書賭氣說︰「我是豬,我蠢。」

何謂大笑,摟住她往回走,「說得一點沒錯。」

在往上走時,前面有個頭戴漁夫帽,身穿攝影背心的男人向他們打招呼,笑眉笑眼地說︰「你們好,我剛才以你們為前景拍了一張照片,畫面超好,感覺特棒。給我的想法是這是一對熱戀的情侶,正在面對壯闊的虎跳峽發出海誓山盟的愛情宣言。印出來我給你們寄一張,然後我要寄到地理雜志去發表。你們的地址是哪里,方不方便留一個?啊,對了,我姓章,立早章。我住在束河夕陽客棧,你們要是也住束河,晚上一起喝酒吧。不過你們一定想要享受浪漫的兩人世界,不喜歡別人打擾,沒關系,我理解,理解。」

潘書這時完全沒興趣和旁人搭話,只笑了笑不出聲。何謂卻伸出手去和他相握,說︰「一定要給我們寄一張。我們出來時忙,忘了帶相機,正想要不要在這里買一部。我姓何,這是我太太,我們倆來這里度蜜月,沒有照片真是太可惜。章兄能為我們在虎跳峽邊留個影,這就完美無缺了。我們住在束河,晚上一起喝酒,我請客。」

章先生爽快地說︰「那就說定了,晚上七點,我們在‘川碼頭’酒吧踫面。」

何謂說︰「到時見。」拉了潘書上車,潘書極力打起精神,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笑,何謂如何看不出?他和潘書斗過太多嘴,他知道她是怎樣的口角生風,看出她的喬飾,說道︰「書,不要硬撐了。沒精神就靠著我睡會兒,最多我不說你是豬就是了。」

潘書真的靠著他閉起眼楮,說了一句︰「何謂,你是個好人。」

「誰稀罕當這個好人。一旦被女人劃進好人堆里,就永遠只能當個濫好人了,一點前途都沒有。」何謂咕噥說。

年初九那天,何謂真的要走了,潘書送他到麗江,何謂問︰「真的不回去?你還要住多久?房租我付了一個月,夠你傷春悲秋了吧?差不多就可以了啊。我跟老板娘說好多退少補,你要是早點離開,房錢都可以買機票了。」

潘書不理他,只把頭擱在他胸前。

何謂又說︰「你也好回公司去看看了,你現在是有案在身,當心人家把你當潛逃犯通緝了。」

潘書呸一聲,說︰「管他們去死,公司和我沒關系。檢察院的人想要找我,就讓他們來麗江好了。我看他們大概也巴不得公費旅游一次。」

何謂說︰「好好好,管他們去死。」理一理她的頭發,低聲說︰「書。」

「嗯?」

「你要是懷孕了,記得告訴我。」

潘書皺眉說︰「胡說八道,我怎麼會懷孕?我們每次都……」

「你這個人,有時候真是糊涂。」何謂把手放在她腰上,暗暗加把力,「你忘了那天在張家花園了?那次可沒有用過什麼。」

潘書臉一白,「你故意的?」

「才怪。」何謂摟緊她,讓她的腰月復緊貼著自己,「我要是故意的,我一開始就不用。我要想不用,你攔得住?」

潘書推開他,「你走吧,你煩死人了。不許你打電話來,打了也不接,我天天關機,我就不充電。」

何謂笑一笑,「那我走了,不許和別人勾三搭四。」

潘書咬牙道︰「你是不是可以改名字叫‘潘二世’了?」

何謂親親她,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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