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 奢侈品

作者 ︰ 藍紫青灰

何謂站在十七號的樓下,抬頭看著那扇窗戶。窗戶開著,窗簾拉著,風撲撲地吹著花布窗簾,掀開一點,又合上,又掀開一點。像他無數次抬頭看的時候一樣,讓他看一點,又不他看全,讓他想了又想,在無邊的想象中,去和潘潘相愛。

那一年的八月到十二月,從夏到冬,他每天晚上抬頭看她的窗戶,她的陽台,就是看不見她。她真狠心,說不回來,就不回來。臨去軍隊的前一天,他又一次偷偷爬上她的陽台,用一把薄刀撬開陽台門,溜進她的房間,家里沒人,她媽媽去她阿姨家了,他打听清楚了才上來的。

這是他第一次上她家,家里簡簡單單,跟別的人家也差不多,只是非常干淨,沒有別的人家放著的那些沒用的紙箱、籃框、瓶罐、雜物。一張雙人床佔了房間一半的地方,那是她和她媽媽睡的,他不敢去踫。旁邊一只竹書架里放著許多的書,他怕那也是她媽媽的,還是不敢踫。

他總要帶走她一點東西才肯離開,他總不能把她的白底花裙子打進背包,帶到部隊吧。

最後他在窗戶下的方桌上看見她的一張照片,壓在桌面玻璃底下,玻璃底下還有一方挑花的桌布,白底的布上繡著小菊花,看著就像是她的手工。原來她不光讀書好,還會做這些。又是讀書又是做針錢,難怪她要戴近視眼鏡。她怎麼就不玩呢?

繡花桌布上壓著她的照片,她就站在一樹桃花前面,小臉笑得也像花一樣燦爛。那大概是她今年春天去公園拍的,沒穿校服,身上是一件黃色的毛衣。那件毛衣他見過她穿,明晃晃的像是太陽光。他抬起玻璃,把那張照片拿出來,放在貼身的口袋里,又從陽台邊的水落管子上翻了下去。

那張照片他拿到照相館去過塑,陪著他走南闖北,等他回到上海開始創業後,這張照片和她的舊裙子放在一起,鎖在他的箱子里。要是早知道那張身份證會惹禍,他也會把它們鎖在一起。它們本來就該在一起,都是從前的東西,張家花園的記憶。

這次他不用爬陽台了,從黑洞洞的樓梯走上去,拉拉燈繩,沒有燈亮起。他對這里不熟,舊式房子的樓梯上多會放一些雜物,他怕踢著,便模出打火機來打著火照亮。上次來是爬的陽台,看準了不會錯。這次走樓梯,轉彎抹角,辨不出方向。

二樓有一扇門虛掩著,他從門縫里看進去,看見一角花布窗簾在飄,那就是這里了。他收起打火機,推開門。她連門都沒關上,失魂落魄到這種地步。♀窗簾拉著,但太陽很明亮,透過洗薄的舊花布,房間里一覽無余,跟他多年前偷著進來時一個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潘潘睡在床上,蓋著散發出陳年宿味的被子。過了這麼多年,她總算是回來了。屋子里冷得像冰窖,比外面還冷。外邊還有太陽,里邊只有冷風。

他關上門,又過去關上窗,慢慢走到床邊坐下,伏去親她的臉。她的臉上淚痕斑斑,冰涼冰涼。他輕輕叫她︰「書。」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襻襻頭」和何衛國都已經成了回憶,她是他的「書」,他是她的何謂。「書,這里太冷了,當心睡出病來。你怎麼一有事就睡覺,總也睡不夠?」

潘書低聲說話,「你怎麼來了?你總能找到我的,是不是?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你沒地方可去,還能去哪里?再說你已經知道了我是誰,就一定會回來。」何謂將她連人帶被抱在懷里。

「何謂你有多愛我?愛到不怕翻出舊事?你怎麼就這麼大膽,敢和我談感情睡覺,你就不怕我發現,還是吃準我發現了也不要緊?我真是猜不透你的想法。我早說過你會算計我,只是沒想到是這樣的。我早把你忘得干干淨淨,你怎麼就不肯忘了呢?兜兜轉轉,還是不肯放過我。」潘書從打濕了的睫毛底下看他,才一個早上,他就落了形。

何謂把她臉邊被淚水打濕的頭發撥到耳後,「我認識你有多久,就愛了你多久。你現在知道我那個時候就愛你了,是不是?你那麼驕傲,那麼優秀,你讀上海中學,我只會打架。我們永遠不可能成為情人,每次你從我面前經過,我就想抓住你,握住你一通亂搖,想怎麼對你好,」

「你對我的好,原來就是那樣的?」潘書覺得好笑,她真的笑了一笑。

「是的,我對你的好,就是那樣的。我就想抓住你,咬你,舌忝你,撕你,想用手把你捏碎,或者干脆和你打一架。我想你想得手發癢,既然不能捏碎你打你,就只能去打別人。」

「這是不是最好的戀愛表白?能得到這樣的愛,死也值了。」

何謂吻她的臉,吻她的唇,「那時年輕,身上只有蠻勁,不知道別的。你看我現在不是會了嗎?會花很多工夫討好你,會和你**,會慢條斯理地□□,讓你看到煙花開。」煙花開,黑暗的深淵,天堂般的夜。「我等你長大,你也讓我長大。我給你世上最長久的愛,我認識你多久,就愛了你多久,從來沒停止過。書,只要你願意,我多得不得了的感情都是你的,你一下子就發財了,十五間屋子都放不下。」

潘書輕笑,「你又搶我的話。」

「不,是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十五間屋子的愛,那豈不是太奢侈了?」

何謂吻她的嘴角,吻她的笑容,「愛本來就是世上最奢侈的東西,用強奪不來,多少錢也買不來,只能搭上全部的時間、一生的性命、包括血包括淚。用這樣的精力去做事,人類可以上火星了。但我們偏不願意,我們就要和喜歡的人糾纏不休,什麼也不干,斗嘴閑扯,睡覺□□。」

潘書听得落淚,說︰「何謂,我認識何謂的時候沒這麼愛哭,怎麼和你扯上關系就整天只會哭了?」

何謂答︰「患得患失。」

「你真的記得?我說的話你都記得?」潘書問,「那我現在說的話你也要記住。」

「只要你說,我一定會記住。」

「何謂,上海的冬天太冷了,你不在我身邊,我會更冷。我要到束河去曬太陽,這一次你不要跟來,好不好?」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何謂聞言一震,臉都白了。

潘書別開臉,說︰「你不會因為說你一直愛我,就忘了你做過什麼?何謂,我那年只得十四歲,我上學早,十四歲就初中畢業了。你對一個十四的孩子產生那種想法,做出那種事情,是不對的。」

「我知道我知道,」何謂哄她說︰「所以我們見面後我就一直等,等你自己願意,心甘情願和我□□。你記不記得我一直在對你說的?我要你的真心,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的真心。」

潘書哭出聲來,「何謂,你的要求太奢侈了,我們兩個人,要去說愛,那只能是看得見模不到的奢侈品。」

「可是我真的愛你,愛得你心都痛了。」

「可是我不能愛你,我不能愛一個差一點□□了我的人。」

何謂心灰,放開她,「你要是一直只記住這個,那就是硬要讓我們不好過。本來我們可以很幸福,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已經結婚了,我們可以坐飛機飛到任何一個地方去度蜜月,只要你說得出,我就辦得到。」

潘書听出他聲音里的寒意,冷得她怕,反過來抱住他,「可是我忘不掉,我一閉上眼,就看見我嚇得要死地從這里偷偷溜走,我怕你再次抓住我,我怕你會講給別人听,我好長一段時間走路都怕看見影子。何謂,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何謂看著她,這個他愛了一生的女人,痛苦得臉都縮小了,像當年那個十四歲的少女。他愛了她那麼久,等她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只要她說,他就能辦到。他點點頭,「好,我等你。你知道我總是等你的。這里太冷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潘書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繩索一下拼命點頭,「好,我听你的。」

何謂卻又不急著走了,重又坐下,抱住她一下一下的親她,親得她閉上眼楮,何謂伸手解她的衣扣。就算這里冷得像冰窖,有他的熱情,他也能讓潘潘暖和過來。事情從什麼地方開始,就要在什麼地方結束。上次沒有做完,這次就要補上。

潘書任他的手在她身上,用她的溫柔化解他的煩躁和恐懼。她完全感覺到了他的煩躁和恐懼,就像她看到他臉上的焦慮和狂喜一樣。當何謂在她懷里安靜下來後,她想,原來我是這麼的愛他。我竟然不忍心看到他皺著眉頭的樣子。

何謂替潘書訂了去麗江的機票,又開車送她到機場,在安檢口外面旁若無人的親吻她,像是一出好萊塢電影。

潘書踮起腳回吻,說︰「像不像一出愛情電影?你記得多少電影有這個鏡頭?」

「你要是再這麼閑扯,我就把你拖回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胡說八道的時候是最可愛的?」何謂拉拉她的長發卷,「天知道你哪里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念頭。」

「說,想得出哪一部?」

何謂笑,「讓我想一想。《愛德華大夫》,兩個人在火車站檢票口親了又親,然後交給檢票的老頭兩張票。我記得那個老頭奇怪的表情,既然是一起走的,為什麼要像生離死別一樣。你呢?」

「《亂世佳人》,瑞德把斯佳麗送到回家去的路上,忽然想起要去打仗,就抱著斯佳麗親。電影海報也是這個畫面,是不是?」

「是。」

「何謂,沒想到我還能跟你聊愛情電影,我以為像你這樣的男人不看這種東西。」

何謂這次不生氣,只是好笑地問︰「我是怎樣的男人?」

「冷靜,孤僻,深不可測,一肚子陰謀。像個有故事的人,像蓋世太保。」潘書的目光留戀在他的臉上。

「蓋世太保多不好听,為什麼不說像個軍人。」何謂被她眼里流露出的柔情魅惑,又要舍不得她走了,「你不知道我當過兵吧,要不要我說給你听,我是怎麼想起去當兵的。」

潘書親親他,「下次吧,下次再說。再閑扯下去,我就要誤機了。」最後拉一下他的手,「我走啦,這一段時間,你不許和別的女人勾三搭四。」放開他的手,把機票身份證包大衣都放在安檢台上,站在腳凳上,讓安檢人員拿了工具檢查。她一直看著外頭的何謂,等過了安檢區,拿起所有的東西,沖他笑一笑,掉頭進去了。

只稍坐了一下,就開始登機。潘書上了飛機,在商務艙坐下,何謂堅持要給她最好的照顧,他不能在她身邊照顧她,那讓她坐得寬一點也好。

陸續還有人在登機,大包小包拖著行李從她身邊走過。潘書從手提袋里拿出一冊《紅樓夢》來,隨手翻開一頁往下看。這書是從何謂的書架上拿下來的,她沒想到他居然還看《紅樓夢》,就像她沒想到他還知道李頡人一樣。她對他的了解實在太少,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質變的過程太快,從元旦到春節,不過一個月多幾天,就從普通熟人變成了情人,要不是出了變故,還成了夫妻。她不知道這個變故對她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她翻著書,並沒有看進去,只是對著書頁發著呆,想著自己的心事。這時又有一個人上來了,在她前頭坐下。她並沒有抬頭去看,只是聞到了一點熟悉的氣味,就忍不住笑了,合上書,輕聲叫︰「何謂。」短而促,語氣是凶的,聲音里卻帶著笑意。

前頭那人轉頭過來看著她笑,「喳。」

「說好了不跟來的,怎麼又來了?」潘書有點高興,又有點無奈。

何謂低聲說︰「我想過了,沒有一個人度蜜月的道理。雖然你臨時耍賴,不肯跟我去辦證,但我還是當你是我的老婆,啊,不對,是新娘子。」

潘書收起笑容,瞪著他。

何謂警告她說︰「你不要鬧,這可是在飛機上。你一鬧,人家把我們當劫機犯,可不好辦了。就算我神通廣大,天不怕地不怕,這個罪名也是怕擔的。」

潘書啐他一口,「我才沒鬧,是你在胡鬧。我是一等一的良民,遵紀守法,納稅投票,開車從不違章,過馬路都不闖紅燈。」

何謂接口道︰「嗯,你是模範市民,道德楷模。」

不知為什麼,這兩個這麼道貌岸然的詞,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帶著調笑的意味。潘書的臉騰一下就紅了,伸出手去下死命地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

何謂把嘴伸到她耳邊,說道︰「你這個浪□□,想到哪里去了,嗯?」

「閉嘴!」潘書恨不得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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