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 做媒記

作者 ︰ 藍紫青灰

送走了何謂,潘書一個人在麗江城里逛,走累了,就隨便揀一家店坐下,看著門前的溝渠里嘩嘩地淌著水。♀太陽那麼好,曬在身上就想打盹,何謂怎麼就不喜歡呢?水渠邊的木制花槽里種著波斯菊,開著明亮的洋紅色、粉紫色、白色、玫瑰灰色的花,上頭是幾百年的楊柳樹,垂下細長的綠葉絲絛,和人牽衣頓話。這樣的地方,怎麼會舍得離開?

坐夠了,起身離開,一間間小店閑逛。逛街這件事,要麼一個人,要麼和女伴,千萬不要和男人一起。他不是說隨便,就是說不好,然後站在門口抽煙打望,就是不肯發表點意見。而女伴會說不好不好,和你臉色不配;或是很好很好,襯你上次買的襯衫、裙子、外套,再配上你那條項鏈、那副耳環、那條腰帶。你不記得的衣服,她統統記得。潘書想,和趙薇薇逛街,絕對是想回上海的一個理由。

已經想回上海了嗎?陽光再好,有愛人的胸口暖?春風再柔,有愛人的嘴唇柔?一個人逛街閑適,有躺在愛人身邊舒服?一個人胡思亂想,有和愛人吵架斗嘴有趣?

潘書看見轉角有一家絨線店,順腳了走進去,一團團線模來看,模在手里軟乎乎暖融融,勾起了她打毛衣的興趣,便和店主聊起來,問她生意好不好。

店主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子,圓圓臉,笑容可親,說︰「來麗江的人都是來曬太陽發呆的,沒事干就打打毛線,生意還行吧。我也是來了不想走,就開了這家小店打發時間。上大學的時候就喜歡打毛線,打得最多的是圍巾,後來女生們被我帶領,基本上人人都有一條自己打的長圍巾了。」

潘書說︰「是的是的,我上學那陣兒也打圍巾,有的女生圍巾長得可以在脖子上繞三四圈。用棒針打,一下午就可以長出一兩尺。還打手套。」

女孩子笑嘻嘻點頭,說︰「還有帽子。」

「用紅色的毛線打貝雷帽,冬天戴著不知多好看。」潘書笑。

女孩問︰「你今天想打什麼?」

潘書抓起一團駝色的毛線,「想打件套頭衫。我好多年沒模過這東西,手有點生,好些花樣都不會了。」

女孩子說︰「不要緊,我教你。我這里有好些編織書,你挑一個花樣,先織出兩寸來,試試手。」

潘書在毛線店消磨了一個下午,買了兩斤羊絨線,還有粗細不同的兩副竹針,一個環針,起好了頭,又約女孩子一起吃了晚飯,才帶了毛線回束河的客棧。

打了兩天毛線,有點無聊,才想起出去玩,這天便去了黑龍潭。正一個人東走西走,忽然有人叫住她︰「咦,何太太,你也在這里?怎麼不見何先生?」

潘書看是那個章先生,就微笑著答道︰「要上班,他先回去了。不像章先生是自由人,愛呆多久就呆多久。」

章先生說︰「那何太太怎麼沒有一起回去?」

潘書說︰「我還沒住夠,過幾天再走。」

「啊,這樣的新婚夫妻我還是第一次听說。」章先生收起三角架,「一起來,分開走。有意思。」

潘書笑,「也不用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吧?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和愛好。」那天在酒吧,三個人說得很投機,章先生隨和開朗,很好相處。潘書也是覺得毫無壓力,即不是談生意的同行,又不是公司同事,不過是路上偶遇的人,萍聚萍散,沒有任何利害關系,當然不會覺得不合。

章先生說︰「那何太太不用上班?明天我去白水河,何太太要不要一起去?幫我舉舉反光板什麼的?」

潘書想一想,沒什麼不好,便說︰「行。明天幾點?在哪里踫頭?」

「明早六點,何太太起得來嗎?我想去拍早上的光線穿過樹林射在河面上的景色。」看潘書點點頭,又說︰「還在川酒吧門口吧,過時不候。」

對于一個上班的人來說,大清早起床不是什麼難事,潘書頭天回來先買了雙球鞋,早上穿好,到川酒吧去了。章先生包好的車也等在那里,兩人上了車,章先生遞給她一壺熱咖啡,潘書拿一只一次型杯子倒了半杯喝了,听章先生說些這些年到過的地方,風景怎樣好,哪里的東西好吃,哪里的姑娘好看,逗得潘書大笑。

挨下來幾天,兩人一起去了束河附近幾個景點,潘書問他前幾天去了哪里,他說去瀘沽湖了,又把在瀘沽湖拍的照片給她看。潘書問︰「章先生,你這麼東走西走的,章太太沒意見?」

章先生說︰「我沒太太,也沒女朋友。」

這下潘書來了興趣,問︰「章先生多大了?」

「三十六。」

「哪里人?」

「北京。」

「不打算安頓下來?」

「想,怎麼不想,就是沒遇上合適的人。」

「那我給你介紹一個?」

「上海女孩?」

「不喜歡?」

「喜歡。听說上海女孩最‘作’最‘嗲’,讓男人恨不是疼不是的,我喜歡這種感覺,就像變幻莫測的雲影天光,值得好好琢磨,即使等上好幾天才等到一張好照片,但只要等得到,就值。這個字怎麼發音的?‘嗲’?我看何太太倒沒有這個勁。」

潘書笑說︰「‘作’和‘嗲’只對自己人,這個里外我們是分得很清的。那章先生打算在哪里安家呢?要是這個女孩不喜歡離開上海呢?」

章先生說︰「無所謂的,我反正四處走,在哪里安家都一樣。」

「這倒不太好辦了,你萍蹤浪跡,一年到頭不著家,女孩子要‘作’死了。」潘書為難起來。

「這個好安排,我本來就是半年在外頭跑,半年在家里做案頭工作。」

「那章先生收入如何?」

章先生笑了,「何太太是真的打算為我做媒?」

潘書說︰「當然是真的。我還從來沒做過媒呢。錢鐘書不是說過嗎,女人的兩個基本是做媒和做母親。我暫時不做母親,倒來了做媒的興趣。章先生,我剛認識你就覺得和你合得來,後來發現這個感覺和我跟我一個女友在一起的感覺很像。♀我感覺你們兩人很相似,都直率爽快,熱心外向。你是北方人,更豪氣一些,她是上海小女人,稍微嬌氣一些。不過既然章先生覺得哄女孩子高興是件有趣的事情,和拍照一樣的耐琢磨,那就有戲了。」

章先生听了覺得有道理,「嗯,我同意你的說法。有時會有這種感覺,發現兩個毫無關系的人內在很像,就是人們常說的‘搜美特’,靈魂伴侶,soulmate。」

潘書擊案,「對,這是這個詞。章先生,怎樣?」

章先生笑,「既然何太太幫我找到了靈魂伴侶,我當然願意見一下。剛才你問我的收入?還可以。一只鑽石戒指還買得起。」

潘書看看自己的手,說︰「那個倒不重要。」她的手指是光的,什麼都沒有,但她真的覺得不重要,「上海的房子貴,一枚三克拉的鑽戒只好買一間臥室,客廳廚房衛生間還沒有。」

章先生搖頭笑︰「何太太雖然暫時不打算做母親,但心腸已經很接近了。鑽戒是沒用的,房子才是正經的。鑽戒加首付加裝修,沒問題。」

潘書伸出手去,「恭喜我吧,我第一次做媒一定能成功。」章先生撫掌大笑,也伸手出來,兩人握一握。潘書說︰「借你電腦一用。」她出來時只想躲開一切,手提電腦也沒帶上。

兩人找了間酒吧,潘書用章先生的電腦登錄自己的MSN,果然看見趙薇薇在線,便點開來通話。趙薇薇這天掛在MSN上頭的心情是「踏雪尋梅」,潘書看了就寫︰尋啥梅?是尋媒吧?

趙薇薇馬上打了驚喜的表情,問︰死人,躲了啥地方去了?公司要不要關門?我要不要尋工作?儂回來伐?

潘書撞一下章先生,說︰「看到沒有,就是這麼爽快。」打字回答她︰公司關門不要問我,你呆在那里不要動,踫不到你。我過幾天再回來。

那邊趙薇薇回答︰曉得了。儂來啥地方?有人一天尋儂一百趟,我接電話接得來手酸,儂煩煞我了。

潘書想不會是何謂,那誰找就沒有關系。便「說」︰勿要睬伊,就講我死月兌了。儂春節里廂相過親伐?

趙薇薇答︰一天兩趟。我一頓飯都沒在家吃過,米粒子一粒沒進,吃咖啡吃得來想嘔,你救救我,勿要再講這只話題了。

潘書打上個大大的笑臉︰我來救你來了。我幫你找到一個好男人。

趙薇薇先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然後說︰多好?

潘書寫︰我讓他跟你談。

把電腦讓給章先生,說︰「你自己跟她說吧。我功成身退。」

章先生先送上一束花,再寫︰你好,我是章正。又問潘書︰「這位小姐只會上海話?我有點听

不大懂。」

潘書笑說︰「怎麼會呢?受黨教育這麼多年,普通話很標準,只是我們在領時喜歡講家鄉話。」

那邊趙薇薇問︰章正?不是正章?

章正先生問潘書︰「正章是什麼東西?」

潘書笑得打跌,「是上海有名的干洗店。」

于是章正「說」︰不是正章,不是干洗店。是攝影師加自由撰稿人。

趙薇薇問題來了︰年齡身高體重相貌性格愛好?禿頂不要,啤酒肚不要,倒八字眉不要,愛發脾氣不要,愛抽煙喝酒賭錢泡妞的不要。

章正和潘書看得大笑,章正說︰「這妞有意思。」回答她︰36歲,1米80,6570公斤之間,頭發濃密,體型請參照上面數據,丹鳳眼臥蠶眉像關公,性格開朗活潑像豆子先生,抽兩根煙喝一兩酒賭毛票不泡妞。同問。

潘書朝他豎一豎拇指,看趙薇薇怎麼說︰32歲,1米65,525公斤,貌美如花不信問阿潘,脾氣好無不良嗜好不信問阿潘。不知關公和豆子的結合體是什麼樣,發張照片來看。

章正問︰「她平時也這樣?」一邊在電腦里找照片,找到一張在麗江街頭閑坐的照片發過去。那張照片還是潘書拍的。

潘書說︰「如假包換。」心里很是得意。

過了一會兒趙薇薇也傳了一張照片過來,是在元旦前公司的年會上唱歌時拍的,當時潘書就在下面。記得她當時穿一件長旗袍,玫瑰紅底子銀線織花,在台上被光一打,渾身閃光。盤頭,淡妝,真的貌美如花。公司男同事誰不看直了眼楮。

章正看了,對潘書說︰「何太太,你真的眼光獨到。」

潘書說︰「那我可以走了?你們慢慢聊吧。」

章正頭也不抬,打字如飛,說︰「好。」

潘書一笑,起身離開酒吧。

為什麼忽然想做媒?難道真的像錢鐘書說的,女人一旦成了人家太太,就只有做這兩件事的?忽然非常想何謂,拿出手機撥他的號碼,說︰「是我。」

「你是誰?」何謂問。

「潘書。」潘書不相信他會不記得她的號碼,她的聲音。

「潘書是誰?」何謂還在問。

潘書猛然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你老婆。」事情總要有個了結,是她開的頭,就要她來結束。

「你想好了?」

「是。」其實她沒想好,但她不舍得放棄,反正一輩子長得很,慢慢想不遲。

「老婆大人,那你什麼時候回來?」何謂笑問,笑聲從手機里傳出來,震得潘書續。

「不回去。我在這里很快樂,回去干什麼?又冷又潮風又大,空氣又不好。」潘書真的不想回去,她巴不得何謂可以回來陪她,兩個人就在束河曬一輩子太陽,開間客棧,開間酒吧,開間毛線店。怎麼都能活,兩個人什麼都不做也餓不死,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一年到頭的忙?

「脾氣這麼不好,是懷孕的原因?」

「如你所願,沒有。」是沒有。潘書發現沒有的時候,心里不知是高興還是失望。

「那我需要努力了。有人在找你知不知道?」何謂先開句玩笑,又說句正經的。

潘書狠狠地說︰「叫他們去死。」然後就關了機。她一點不想和公司有什麼牽扯,偷漏稅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她連虛賬都不報,不就是房租便宜點嗎?這個會有多大的罪名?

過了幾天,她的毛衣已經開始打衣袖了。這幾天都不見章正來找她,估計不是去遠處拍照,就是和趙薇薇在網戀中。當她看到章正的時候,知道是後者了。她說︰「章先生,怎麼這麼精神煥發,是涂了蠟還是怎麼的?」

章正說︰「薇薇想請假來這里,說王主任不肯答應放人,叫我來找你幫忙。」

潘書笑,「進展神速啊。」

章正也笑,說︰「是啊,年紀都不小了,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那你過去好了,為什麼一定來她來?」潘書覺得奇怪。

章正說︰「我們想在雪山下舉行婚禮。」

潘書沒想到章正還是這麼個浪漫的人,哈的一聲笑出來,開機撥電話給趙薇薇︰「薇薇,是我。听講儂要結婚了?不嫌太快?」

趙薇薇呸道︰「快?啥人快?我听講儂已經是何太太了,哪能我一點不曉得?死腔,瞞得介好。哪里個何先生?章正講也講不清,我早就想問濃了,儂又一直關機。」

「不關你事。我只問你,是不是要拿假?」

「是,這麼多年我都沒休過帶薪假期,你一定要給我,不然我到公司里到處說,說你已經怎麼怎麼了。你連我都不告訴,看來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潘書換只手拿手機,說︰「我既然幫你做了媒,當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放心回家訂機票整理包包,我會給王主任打電話。」

趙薇薇大叫一聲,「我愛死你了。」

「去去,這話對章先生說去。」章先生在一邊听得清清楚楚,喜笑顏開地拉起潘書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潘書覺得這兩人真是肉麻,真是一對。章正放下潘書的手,轉身也掏出手機來打。

潘書又給王主任撥電話︰「王主任,你好,我是潘小姐。」

那頭王主任像得了觀音菩薩一樣的激動,「潘小姐,你怎麼還不來上班?公司亂套了,陳總和老胡被收押了,檢察院的人天天來這里上班,我們什麼事也做不了。老胡不在,財務部的人不能做主,我們連資金都調動不了。潘小姐,現在你是唯一能做主拍板的人了,你快點回來上班,我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什麼事都來問我,我又什麼事都做不了決定……」

他還要稀里嘩啦往下說,潘書打斷他,「胡總監不在,就讓他的副手李副總監先管起來,他也有一套鑰匙的。流動的資金三萬元以下的,由他和你一起簽字就行了。把會議室讓給檢察院辦公,派小周還有他手下兩個人過去幫忙,讓他們早查完早走路。其他的事原來怎麼做現在還怎麼做。銀灘的地是我負責的,先撂一陣也不要緊。新的那幢小戶型公寓樓發售,還讓老錢去管,這一套他熟。還有舊洋房過戶的事,目前事多人少,那先暫時不去理會,放一放,也不指著它生錢。還有趙薇薇,你給她批一個月的假,讓她找個人接手她的工作就行了。辦公室人手不夠的話,叫前台的方小姐進來,前台留一個人夠了。」

潘書說一句,王主任答應一句。等她收了電話,才回味過來︰怎麼我又管起公司的事來了,還像老板一樣的安排人手?這一下接手,只怕很難甩得月兌了。她心里也清楚,這種私人公司,都是老板說了算,現在陳總出了事,大家又都知道她是另一個老板,自然等她發話了。

她拾起竹針又開始打毛衣,毛衣再有幾天就打好了,到時她要不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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