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 自做孽

作者 ︰ 藍紫青灰

《ScarboroughFair》的調子在黑暗中響起,潘書伸手去掏手機,肘卻撞在一個人的身上,那人哎喲了一聲,嚇得潘書大叫︰「誰?誰在這里?不出聲我打110了。♀」

何謂用手臂箍緊她腰,忙說話︰「是我是我。搞什麼?忘了怎麼回事了?」

潘書听出是他,渾身的僵硬都松開了,慢慢把他推開,從外衣口袋里取出手機,放在耳邊接听。「喂,是我。嗯……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我明白了,你不要急,我馬上過來。」關上手機,呆坐了一會,在黑暗中說道︰「何謂,這世上我最後一個親人也走了。」

何謂听得難過,伸手摟住她的肩,輕輕搖晃,安慰說︰「還有我。」

潘書發一陣子呆,起身模黑走到衛生間去,用冷水洗了臉,鏡子里的人臉色倒還好,眼楮水汪汪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只是那件外套被揉得不成形了。她梳了梳頭,去臥室換了件黑色的長大衣,出來時何謂已經開了客廳的燈,站在臥室門口等她。潘書抬頭看他,見他臉上略顯疲倦,眼神卻是柔和的,腮邊隱隱有青色的胡髭影。潘書忽然有了想依靠的感覺,而眼人這人那麼恰好,就在身邊,觸手可及。

她走過去,那麼想把臉貼在他的胸前,只是在邁出最後一步的時候,卻遲疑著,不敢了。他會不會以為她又是在耍花招?東靠西靠,貼胸吊膀子?以前做得那麼順手,怎麼這時卻害怕了。

患得患失。

自做孽,不可活。

何謂把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嘆息一聲,抓過她來按在胸前,「叫你別亂靠,沒說要包括我。」

潘書的心撲通一聲落在了實處,濺起的水花差點讓她暈眩。把臉貼緊他的胸,鼻中嗅到他溫暖的氣息,過了一會問,「幾點了?」

「三點半過了。我送你去吧,在哪里?」

「華東醫院。」

「好。」

潘書從還沒打開的旅行袋里拿出一個小皮包,撿起茶幾上的鑰匙放進去,何謂挽了她關上門離開。車子開出一程,潘書才說話,「你把我送到醫院就行了,別進去了。陳總在那里,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跟他說的好。」

何謂想一想說︰「也好。」掏出手機,問道︰「號碼?」

潘書把手機號碼報一遍,何謂記下來,回撥過去,說︰「有事記得打給我。♀」潘書點點頭,然後說︰「華姨是我阿姨,陳總是我姨夫。」她覺得有必要講給何謂听。

何謂嗯一聲,讓她繼續。

「你們都想不到陳總是我姨夫吧?我們從來沒對外人說過。開始是我不想讓人覺得我是靠親戚關系才坐上這個位置的,後來外面傳我和陳總怎樣怎樣的,我也不想去分辨。有什麼關系呢?他們反正不會明白的,我也不在乎人家怎麼想。這樣也好,有人罩著,總比我是一個人要少惹些麻煩。我不是不知道外面怎麼說我,說我是狐狸精,換男人快得像換衣服。我一個朋友也跟我說,我再這樣下去,好男人都走了,身邊只會留下些壞男人。我對她說我不怕,我等郵差來敲我的門,愛情會來撞我的腰。其實我是怕的,何謂,只有你明白我。」

何謂說︰「我知道,你不用說這些。」

潘書接著說︰「好幾年了,華姨身體一直不好,總說這里痛那里痛,直到兩年前才查出來是尿毒癥。尿毒癥在今天不算什麼,只要有合適的腎換。我是她唯一的血親,但我的腎她用不上。我去做過配型,我們什麼都試過,但都沒有用。這兩年我老了好多,何謂,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不是這樣的吧?那個時候我是不是比現在好看?」

「不,你現在比那個時候更好看。那個時候你還只是好看,但有些驕傲,有時候還有點尖利刻薄。現在的你有點脆弱,有點疲倦,讓人看了心痛。」

潘書慘然一笑,「你喜歡我,所以這麼說。兩年前我沒有黑眼圈,皮膚好得可以不用護膚品。現在,我不化妝不敢見人。」

何謂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模模她的眼底,「不要緊,睡幾天就好了。你上個星期在北海,休息得好,黑眼圈不是就沒有了?」

潘書朝他笑,「真的?」何謂點點頭,她接著說︰「醫院排隊排到三年後,眼看快到了,又是晚期了,不再適宜動手術。兩年了,我知道她總有這一天的,但一直希望這一天會來得晚一點,只是沒想到,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

「我們一起去海南的那天,你說去醫院看個人,就是這個華姨吧?」

「嗯。我和她一直很親,我媽死後我就住在她家。我為什麼幫陳總,你現在該明白了。你們說我怎麼都不要緊,但說我和陳總怎麼怎麼,就太可笑了。陳總在我心里,是父親一樣的。這幾年華姨一直住在醫院里,一直是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單人病房。他一個人做這麼大的事業,晚上有時還住在病房里,我不幫他誰幫他。」

何謂看她一眼,眼楮暗了一下。

潘書沒理會,繼續說︰「你讓我離開陳總,心意是好的,但現在這個情況,叫我怎麼開得了口?」

「不急的,以後再說。」

潘書朝他笑一笑,哀傷地說︰「何謂,謝謝你今晚陪在我身邊。剛才我看到你,就想︰原來我也有好運氣的時候。」

何謂說︰「原來你剛才的臉像放電影,就是想的這個?我還以為是在心里感嘆,啊,眼前一枚帥哥。」

潘書听了撲嗤一笑。

何謂又說︰「你已經陪我睡過了,從今以後就是我的人了,要記住,別又忘了,半夜三點打什麼110。警察要是趕到,知道的是說你睡迷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忽然住口不說了。

潘書想起剛才的事,不禁大笑。笑過後又想起華姨剛過世,怎麼好笑得這麼開心,但還是忍不住說︰「不是前幾天有人還自稱是奴才,怎麼才沒過兩天,奴才就翻身做了主子,反而對主子說你是我的人?這世道變化可真快。我怎麼就陪你睡過了?在沙發上打兩個鐘頭瞌睡也算?」

「嘿,我也不跟你磨牙,你自己說算不算。」

「我呸。」潘書推開車門下車,說︰「你回去睡一覺吧,我這邊事情怕會很多,沒工夫跟你通話,到時別又說我沒跟你聯系。」

「書,」何謂在車里叫住她,「別累著,有空就眯一會,實在不行打電話給我,我來陪你。」

「好。」

「書,」何謂又叫住她,「忘了什麼沒有?」

潘書模模手里的包還在,說︰「沒有。」一看何謂的神情,笑著彎腰進去,在他臉上親一下。

何謂逮著機會,問︰「算不算?」

潘書笑道︰「不算。」關上車門揮揮手,才走進醫院。一進大樓,醫院的氣息撲面而來,潘書的心情馬上就暗淡了,臉也掛了下來。乘電梯上到華姨住的那一層,推開華姨的病房門,就見陳總坐在沙發上,頭埋在手掌里。

听見房門響,陳總抬頭見是潘書,馬上如釋重負,說︰「你來了就好了。見一面吧,護工就要推走了。」

潘書的眼淚登時涌了出來,撲到華姨病床前,拉下一點點白床單,看著華姨的臉就哭。明明知道有這麼一天,但這一天來了,還是忍不住傷慟。媽媽是患癌癥死的,華姨又是得尿毒癥過世,這世上怎麼有這麼多的病魔,一個一個地奪走至親至愛的人的生命?

也不知哭了多少時候,哭得喉嚨生痛胸口發緊,才止住了。哭過之後,把床單重又蓋好,過去坐在陳總身邊,叫一聲「姨夫」,又要想哭,忍住了問道︰「怎麼會這樣呢?不是說只要按時透析,還有一陣嗎?」

陳總說︰「今天晚上做透析的醫生不在。」

潘書一下坐直身子,轉頭看著陳總,「怎麼會出這種事?值班的醫生呢?」

陳總揉著眼楮說︰「她前天剛透析過,今天本來就不是做的日子。而且她今天出去過了。」

「出去?華姨大半年沒出去過,她出去干什麼?」

「潘潘,」陳總用她的小名喊她,「這事你總會知道,我就不瞞著你了。你華姨今天是去看我的兩個兒子去了。」

潘書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說什麼?」

「我的兩個兒子。我和另一個女人生了兩個兒子,是雙胞胎,今年剛三歲。」

潘書還沒從先頭的震驚中醒過來,這第二個震驚又把她再次擊倒了。

陳總放下手,看著潘書說︰「我不知道你華姨是怎麼知道的。我听保姆說她中午的時候還在,吃過飯睡午覺的時候她走的,我是晚上十點來的,那時就沒看見她。我一直等到十二點過她才回來,回來後人就不對了,醫生也不在,然後就……」

「你怎麼知道她是出去看你兒子了?」潘書從牙齒縫里擠出一句話。

「孩子們的媽媽打電話給我,說她來過,我才來這里等她的。」

潘書冷笑,「要不是這樣,你還不會來的吧?華姨最後跟你說什麼了?」

陳總說︰「她說孩子們很可愛。」

「那是你一直想要的,是不是?你們都等不到她死,你們就嫌她礙你們事。什麼叫你不知道華姨是怎麼知道的?這還用問?不就是你們等不及了,忙忙地說給她听,要她給你們讓路?華姨是什麼時候跟她見面的?她又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你又是什麼時候來的?你們都是凶手。」

陳總辯解道︰「不是的。絕對不是。潘潘,你是個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我和你華姨,我們……」

潘書站起身來罵道︰「我不懂?我有什麼不懂?我這些年在生意場上混,什麼沒見過?會不懂這些?我幫你幫過多少?幫你喝了多少酒?听多少臭男人當我的面說下流笑話?每天裝笑裝得臉都痛了,我做這一切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你是我姨夫,你對華姨好,這麼多年一直細心照顧她。你在我心里就跟聖人一樣,原來聖人的面具下是這樣一副嘴臉。原來你跟那些臭男人沒什麼不同。好得很,你兒子都三歲了,我現在才知道。要不是你說,我永遠也不會想到。原來我在幫你做事做得連命都搭進去的時候,你在跟別的女人混?你兒子三歲了?好得很,是不是要讓他們在華姨的靈堂上嗑頭,叫她一聲大媽?」

「潘潘,你怎麼罵我都可以,不要牽扯進我的兒子們。」陳總說。

「你有兒子了,恭喜你。你今年五十六了,我勸你最好去做一下親子鑒定。」

陳總大怒,也站起來說︰「潘書,你別忘了是在跟誰說話。」

潘書鄙夷地道︰「我當然知道,一個卑鄙無恥的人,一個偷情的慣犯,一個背信棄義的兩腳畜生。把犯罪的證據當寶一樣眩耀,臉皮厚到這種程度,正好配上你的黑良心。」指著房門說︰「你給我滾出去,你也敢站在這里?跟我說什麼我有兩個兒子,我孩子們的媽?你有沒有看見你的妻子在這里?就死在你面前?你能說出這些話,真叫人疑惑,怎麼沒有天雷來劈你?」

又指著陳總說︰「華姨已經死了,她和你再沒有一點關系,她的喪事我會來辦。你要是敢出現在靈堂上,別怪我不給你面子,當場罵得你狗血淋頭,你要是愛在眾人面前出丑你就盡管來好了。還有,從現在開始我再不是你公司的職員,你把這些年我該得的算給我。車鑰匙我馬上給你,房子一個月後交。華姨的東西三天後我去收拾,你留個人在房子里等我。」

陳總怒道︰「你有什麼資格來指揮我?我是你的長輩,哪里輪得到你來說話。她的葬禮也輪不到你來辦。」

潘書掄起床頭一只花瓶扔過去,罵道︰「你再在這里說一個字,我把你的頭打開,你要不信,盡管來試。」

陳總被花瓶里的水淋了一身,殘花枯葉粘在身上,狼狽不堪,沖進衛生間拿干毛巾擦了擦水,轉身走了。

潘書咬著牙,氣得渾身打顫,一下子撲倒在沙發上,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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