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 不可活

作者 ︰ 藍紫青灰

潘書正哭著,房門又打開了,進來的是兩個醫院里的男護工,推著一張床。♀潘書見了,知道是來把華姨運到太平間去的,這一來更是哭得傷心。她站起來給那兩人做了個手勢,讓他們稍等,伏在華姨身上又痛灑了幾滴眼淚,心想華姨死前不知是怎樣的心情,是覺得不值,還是徹底的解月兌?

想起還有一件給華姨的禮物還沒給她,打開包,拿出在南山寺求的一串念珠,戴在華姨的手上。重又蓋好床單,讓那兩人把華姨搬到輪床上,推出房去。走廊上是空落落的輪子在地上滑動的聲音。

陳總守在門邊,潘書看也不看他一眼,跟著護工一路把華姨送到最後的地方。這一下是真但平了,不會傷心,不會煩惱,榮辱悲哀都留在了來路上,這一程,走得真是輕松了。

冬天的凌晨是刺骨的冷,潘書從有暖氣的大樓里一下子到了室外,凍得渾身直打顫。霎那間她有萬念俱灰的想法,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來這世上走一遭,長的是苦難,歡愉從來只有一瞬。

陳總在她身後低聲說︰「潘潘,我知道你生我的氣,認為我辜負了她。我們快三十的夫妻,最後這幾年,差不多沒在一起生活過。我不是為自己辯解,但我的苦悶,你也不難理解。你把她當成媽媽,當然替她難過,我不怪你說那些話。我也是把你當女兒的,你一直都知道的。就算她不在了,我們的關系還是和從前一樣。」

潘書恨恨地看他一眼,說︰「你為什麼不去找小姐?外面那麼多小姐,不都是為你們準備的?」

「潘書,怎麼說出這種話?這種話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該說的?」陳總又怒了。

「我一個女孩子,听到的比這種難听的話還要難听十倍的多的是,我有什麼不敢說?」

陳總說︰「我不跟你計較,我只是告訴你我,我和孩子們的媽媽,是真的有感情的,她比你大一些,也是做事的。不是你想的那種。」

潘書好笑地質問他說︰「你和別人談真感情,那華姨呢?你們的感情就不真了?為什麼就不要了?你在和別的女人生孩子過日子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華姨?只怕是想到也是想她怎麼還不給你們讓路吧。」

陳總疲倦地說︰「看來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你這個時候是听不進去的。你剛從北海回來,累了,回去休息吧。華姨的喪事你不要管了,我讓辦公室的人來負責。你盡管休息,休息夠了才來上班。你說的那些話,我只當沒听見。」

潘書說︰「我要離開你,我不認得你。我的阿姨已經死了,你不再是我的姨夫了,也不再是我的陳叔。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真是太好了。從今以後我不用再為你賣命,從今以後我要為我自己活。你是高尚也好,還是卑鄙也罷,統統和我無關。你不用求我來諒解,陌生人的看法,你也不用在意。你是死是活,我一點不關心。你放心,我不會再罵你,不會為你動一點氣,要是以後在路上踫上了,你也不用躲得遠遠的,我會當你是透明。」

停一停,又說︰「華姨的追悼會,我不跟你爭,老實說我沒力氣來做。而你為她做的,也就是這最後一件事了。定好日子,通知我,我會去的。北海的項目,我讓快遞給你送去。」說完拉緊大衣襟裹在身前,快步走了。

打車回到家里,月兌掉大衣,潘書躺在床上擁緊被子睡覺。一覺睡醒,洗個澡,換了睡衣接著再睡。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直到有人來敲門,她翻個身接著再睡。管誰敲門,沒人來開門,自然當里頭沒人,過一會當然就走了。誰知這敲門聲不停不休地敲下去,吵得她頭痛,只好爬起來。

從貓眼里張了張,見是何謂,她也不奇怪。他要是不來,才是奇怪了。把門鏈子掛上,打開一條門縫,對何謂說︰「走開,別吵,我睡夠了自然會出來見人。」說著就要關門。

何謂把一只腳□□門縫里,說︰「開門。」

「你愛這里扮情聖,隨便你。」潘書看關不上門,轉身撒手便走,任由門開著。鏈子那麼粗,外邊人要是進得來,這做門的廠也就好關了。

回到臥室,把被子蒙上頭上接著睡,過了一會兒,覺得床墊一邊陷了一點下去,有人坐了下來。她還是不覺得奇怪,在被子里說︰「都說你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看來是真的了。這一手開鎖的本事,是跟哪位黑道大哥學的?」

何謂把被子拉開一點,伸手模模她的頭,問︰「病了?」

「想得到好,哪有這麼容易就病了。我的命賤,病也不來找我,死也死不了,只好活捱,捱過一天算一天。」

何謂不理她這些無聊的話,「打手機也不接,干什麼呢?不是說好要打電話給我,讓我來陪你的嗎?」

「沒電了吧,不知道。♀」

「你這張床看起來不錯,夠兩個人睡。我說你一個人要買這麼大張床干什麼用?白放著浪費。」

潘書重新把被子蓋上頭,轉身背朝著他說︰「我浪蕩成性,買大床當然是為了顛鸞倒鳳。」

就听見何謂哈哈一笑,說︰「很好,我喜歡,正合我用。」然後是窸窸索索的聲音,跟著被子被揭開,一個身體貼了過來,滾熱火燙,熨得她差點跳起來。過了一會才覺出他是穿著內衣褲的,她仍然全身繃緊,說︰「你要干什麼?快出去。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胡說八道。」

何謂卻說︰「睡過去點,」又把枕頭拉了拉,說︰「被子分我點,別搶那麼多,裹那麼緊干什麼,怕冷?放心,有我呢,我熱情似火。」

潘書把被子搶過來壓在身子底下,「何謂,別鬧了。現在不是時候,我姨媽死了,我姨夫外邊有女人,還生了兩個兒子,兒子都三歲了。我這麼多年都一無所知,簡直白活了。」說著就哭,欠身伸手去抽枕頭邊的紙巾,「何謂,他為什麼要這樣?華姨生著病,他卻可以和別的女人風流快活生兒子。男人真是沒良心,我以為就算所有的男人都不好,姨夫總是最好的。華姨死的時候知道姨夫背叛了她,你說她是什麼心情?」

何謂趁這個時機又把被子搶過來,壓在自己身下,側身躺好,讓潘書睡在他胸前,胸背貼緊,一手放在她頸下,一手擱在她腰間,說︰「這叫湯匙睡法,是兩個人睡覺最理想的位置,我看了無數黃色電影才得出這個結論,現在便宜賣給你。」

潘書用紙巾吸著眼淚,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你不去忙你的,跑到我這里來干什麼?」

「小姐,深夜十二點,睡覺時間,我來陪你睡覺。是我陪你,好了吧。我忙了兩天,等你電話也等了兩天,怎麼也找不到你,只好來撬你的門了。」

潘書過一會兒才說︰「別叫我小姐,從今以後都別叫我小姐。你叫過小姐沒有?叫就叫吧,只是別和她們談感情,要談感情和我談,我的感情多得很,就是沒地方放。你要是真的想對我好,多得不得了的感情就是你的,你一下子就發財了,三間房子都放不下。」

「好,不叫小姐。」

「你是知道的,是不是?那天我跟你說起陳總,說他對華姨怎麼怎麼好,你的樣子就有點怪。你們男人之間什麼話不說,嘴碎得跟里委里的老阿姨一樣,就瞞著我們女人。」

「別人的事,跟你沒關系,去問他干什麼。」

「你知道那個女人是個什麼人嗎?是做什麼的?不是小姐吧?我听陳總說她也是做事的,比我大一點。」

「別人的事,跟你沒關系。你到底睡不睡?我是要睡了,這兩天我都在跟一幫浙江人斗。我跟你說,做生意最難纏的就是浙江人,標準的不見兔子不撒鷹。我前天晚上就跟你耗了半夜,昨天晚上又沒怎麼睡覺,年紀大了,熬夜熬不習慣了。」

「你不知道嗎,我就是浙江人。」

「浙江哪里?」

「寧波。」

「說兩句寧波話來听听,我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哆來哆來,索西哆來,米索西哆來,索米索西哆來,來米索西哆來。發哆發哆。」

「知道了,你是。像你這樣一睡兩天不起來的人,那是真正的‘來哆來哆’。」

「何謂,原來我也有好運氣的時候。」

「不說話了好不好,要說明天早上再說。我累死了。」

「好。」

早上潘書問何謂︰「追悼會在哪一天?」

「干什麼問我?又不是我的追悼會。」何謂用昨晚帶來的胡子刀刮著胡子。

「陳總一定會通知你們這些有來往的同行的。」潘書靠在衛生間門口說。

「你呢?你和陳總是怎麼回事?決裂了?」

「嗯。」

「你是替你阿姨難過,還是為你自己不值?」何謂用毛巾擦去臉上的泡沫,看看洗臉池上的一排化妝品里有一瓶爽膚水,打開蓋子聞一下,沒有香氣,才倒了一點在手掌心,再拍在臉上。

「我說你就不能賢惠一下,去煮個早飯什麼的?」

潘書把他推出去,「美得你,我自己都兩天沒吃東西了,你打電話叫點來吧。」關上門洗漱,又說︰「到底是哪一天?」

何謂大聲說︰「星期天早上十點。」

潘書望著鏡中的自己,眼神雖然哀傷,臉上卻是帶著笑意。要不是他來這麼打岔,她還不知道要難過到什麼時候。這個人直是上天送來的及時雨。

星期天一早,何謂開車和潘書到了龍華殯儀館,潘書先下去,何謂去停車。找到青松廳,門口負責的人是辦公室王主任和他的手下,見了潘書都關切地問候,遞上一朵小白花和臂紗。潘書接過來戴上,隨口敷衍兩句,到旁邊的休息廳去坐著發呆。

潘書自從大學畢業到陳氏做事,為了避免閑話,都不告訴同事她和陳總的關系。同事之間以為她和陳總有曖昧,也有些遠著她。而這次華姨去世,她又一直避著不出現,別人又不知要想些什麼。陳總夫人追悼會所有的事都是辦公室的人在辦理,潘書這時猛然發現她插不上手,那種被遺棄的感覺讓她頓生失落。在公司其他人眼里,她也不過是個小三吧,和她鄙視的陳總的新女人一個位置,還不如她。她這時想要為華姨做點事,竟是無處下手,連公開在華姨的追悼會上以她的親戚身份站在主人答謝的地方都不行。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整個青松廳堆滿了花圈挽聯,且還有人在不停往里搬,一直排到外頭。廳里站的人越來越多,低語聲也越來越嘈雜,慢慢有哀樂響起,潘書听了忍不住開始哭,拿出一塊收了很長時間沒用過的白色麻紗手帕捂在臉上,坐在角落里一個人哭泣。

王主任彈彈話筒,示意追悼會開始,潘書拭干眼淚到大廳,和其他來賓站在一起。廳里站了有四五百人,轉側都有點困難,一時也看不見何謂在哪里。在她抬頭掃視的時候,見陳總白著一張臉,在王主任耳邊說了一句話。王主任愣了一下,馬上點頭,看看底下滿堂的人,像是在找誰,一時找不到,就對話筒說︰「潘書小姐請到這里來。」

潘書一愣,但在這樣的場合,來賓都是公司多年的客戶,大家都認識,不便多說,擠過人縫到了前頭,陳總扶著她站到自己身邊,朝王主任點點頭,王主任說︰「大家可能還不知道,潘書小姐非但是陳總的助理,還是陳總夫人唯一的親外甥女,好了,下面追悼會開始,由陳總致悼詞。」

陳總拿起擬好的稿子開始念,潘書握著手帕流淚。她沒想到陳總會這麼做,她是一心一意想好要恨陳總的,但陳總不記恨她說的話,還在所有的公司同事、生意搭檔、區市領導面前給她應有的位置,讓她可以毫無遺憾地送走她的姨母。潘書對陳總的恨意一下子土崩瓦解了。

這篇小說不錯推薦先看到這里加收藏看完了發表些評論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最新章節 | 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全文閱讀 | 愛是至奢華的一件事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