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年……」
「能賭麼……」
近乎呢喃的聲音從離胸口很近很近的地方傳來。
沈沉年的手僵住,維持著原來的動作一動不動。
他的眼楮看著緩緩流下的水流,思緒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連他自己都矛盾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想那麼快的拒絕?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兩人都保持著各自的動作,良久良久。
「蘇西禾……」
沈沉年用著有些沙啞的聲音叫著蘇西禾的全名。
蘇西禾的心微微的顫了一下。她想,她是真的能體會到法庭上等待宣判的人的心情了。
「這個賭對你不公平……」
沈沉年仿佛嘆息般的說出了這句話。
蘇西禾的眼眶瞬間就濕潤了。
她將頭緊靠在沈沉年的背上,流下的淚水沒入他的衣服,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二十歲的第一天對于蘇西禾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從這天開始,蘇西禾開始了她一生最大的豪賭,賭的是她的心傷,是她十七歲就開始的懵懂的愛情。
這場賭到底會怎樣,誰都不知道,只有賭了才知道,不是麼?
長假後的第一天上班並沒有太多的事情。
相互之間道聲新年好後,因為開年來並沒有接什麼新的項目,大家就聚在一起聊了起來。
听著別人的豐富多彩的或勞累或興奮的春節,蘇西禾有些微的羨慕他們,但,她並不嫉妒。
那天之後,蘇西禾和沈沉年並沒有太多的變化,但,有些東西和以前不同了。
很簡單的,沈沉年會在吃飯的時間準時的出現在她家門前,或帶點水果,或帶點零食。有的時候也會直接的在她那里待上大半天,直到晚飯後才離開。
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刻意的去做什麼去說什麼,也沒有想著要去迎合對方遷就對方。往往是蘇西禾看著電視或者在網上看著動漫什麼的,而沈沉年看著各種各樣的書籍。
偶爾間隙的時候,蘇西禾閉著眼都能感受到空氣中沈沉年的味道,很溫暖,很清新。
蘇西禾喜歡這樣的日子,她想,哪怕就這樣的過一輩子,可能她也是甘願的吧。
可是,彼時的她又怎會想到,在後面短短的幾年里,她的心境會變化的那麼多。那時的她所想的,不過是逃離……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正月一過,規劃院就忙了起來。蘇西禾原本手上的那個項目也正式的提上了議程。
這天,蘇西禾將自己所做的方案報上了院內的專家評審會,在等待結果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異常的忐忑。
讓她極興奮的是,她居然一次就過了號稱最嚴的院內專家評審會,要知道,已經好幾年沒有人這樣一次性的通過了。
在得知消息的時候,蘇西禾閃現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打電話給沈沉年,她要把這個好消息也與他分享一下。
電話接通的時候,沈沉年那邊並不是很安靜。蘇西禾這才憶起這幾天沈沉年是一直都在各處的工地上視察的。
「丫頭,怎麼了?」
沈沉年的聲音依舊溫和,透過無形的電波傳到蘇西禾的心里,莫名的就平復了剛剛那顆躁動不已的心。
「你在忙?」
蘇西禾後知後覺的問道。
「沒什麼,你說好了。」
沈沉年知道蘇西禾打電話給自己肯定是有事情的。
「呃……」
蘇西禾突然間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多大點的事啊,她怎麼偏偏就要弄的人盡皆知呢。
「其實也沒什麼事,那你先忙,我掛了。」
說完,蘇西禾就掛斷了電話。
沈沉年听著話筒中傳來的‘嘟嘟‘的聲音,好笑的搖了搖頭,然後又繼續走近一堆專家的身邊,仔細的听取著專家們的意見。
掛斷電話的那一刻,蘇西禾深深的唾棄了自己,真是沒用啊,為了這麼丁點的事就打電話,好吧,打就打了吧,卻又臨陣退縮,前後連五句話都沒用說到,真是浪費!
所以,原本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在蘇西禾自己的這番折騰下,終于變的有些惆悵了。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啊!
不過慶祝還是要慶祝的,再怎麼說這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啊。
蘇西禾去超市買了幾個菜,什麼土豆啊,茄子啊,毛豆啊,反正平時喜歡的她都給買了回來。當然,她又順著自己平時的習慣買了兩樣沈沉年愛吃的菜。
真的只是習慣而已。
沈沉年早在兩天前就已經打過招呼說他這幾天比較忙,都不會到她這里來了。蘇西禾也已經兩天都沒用見過他的人影了,更別說是做飯給他吃。
一個人的時候,蘇西禾並不會太虧待自己。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干嘛就干嘛,小的時候蘇父經常不在家,她也相當于一個人過過來的,她知道怎樣是對自己好。
她的廚藝也是在一個人的日子里練出來的。
蘇西禾很喜歡做菜,尤其是吃到自己做的飯菜的時候,會覺得特別特別的香。
只是,不知為什麼,今天的她總覺得有些心里空空的,連帶的嘴里的味道也沒了往日的香甜。
門邊的輕響喚醒了蘇西禾的心神。
她疑惑的向門邊望去,只見到一個她十分想念的身影出現在進門處。她垂在桌下的手緊緊的握住。
那一刻,心跳的很響很響。
沈沉年,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怕我真的會放不了手……
「你……吃過了麼?」
蘇西禾最終還是問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
「沒呢,剛好到你這來吃點。」
沈沉年也不客氣。
洗完手出來後,蘇西禾已經幫他盛好了飯。
「怎麼回來了?不是說最近都很忙麼?」
蘇西禾還是沒有忍住的問了出來。
「丫頭……」
沈沉年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
「嗯?」
蘇西禾有點轉不過彎。
「你下午在電話里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的吧?」
沈沉年不得不提醒她一下。
蘇西禾的心暖了一下,很暖很暖。
這個男人,就因為她的一個電話就趕了回來……
這個男人,讓她如何能不愛?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上次做的方案今天通過了院里的審查會,想跟你說一聲而已。」
蘇西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平靜一點。
「哦,丫頭不錯啊!」
「听說你們院內的審查會是出名的嚴格呢!」
「恭喜你啊!」
沈沉年說的誠懇無比。
「謝謝!」
蘇西禾發自內心的感謝。
飯後,兩人難得的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同的是蘇西禾是窩在沙發上的,而沈沉年則是很隨意的坐著。
偷偷的看著沈沉年的側面,蘇西禾突然就有了一種很大膽的沖動。
「喂,沈沉年!」
听到聲音回過頭的沈沉年只覺得一股類似于糖的味道襲向他的嘴唇,軟軟的,甜甜的。
等到他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蘇西禾早就已經一本正經的盯著電視里的新聞聯播看了起來。
沈沉年不自覺的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剛剛的,那到底是種什麼感覺?
隨後的好幾天,蘇西禾都沒有見到沈沉年的面,他確實是很忙的。
但他每晚都會發來晚安的短信,這讓蘇西禾異常的開心。
男人不是不會溫柔,只看他想不想而已。
蘇西禾的那個方案最終是獲得了甲方的一致認可,當對方知道是這樣年輕的一個女孩子設計的時候,都紛紛的夸獎她年少有為。
對于這樣的夸獎蘇西禾听到的並不少,只是往時更多的是因為她是蘇長青的女兒而夸獎她,而這次確是真正的因為她,因為她蘇西禾,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吃了蜜糖一樣的甜。
再次見到謝東來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後的事情了。
謝東來是在蘇西禾的單位等的她。依舊是那輛拉風的跑車,仿佛低調這個詞從來都不曾出現在謝東來的字典里一樣。
蘇西禾迎面走來,謝東來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他還記得上次見面時蘇西禾最後的冷漠的眼神,現在想起來他依舊是有些心悸。
「蘇蘇……」
謝東來拉住無視他,從他身邊走過的蘇西禾。
聲音中透著一股委屈的味道。
蘇西禾到底是心軟,不得不停下腳步。每次都是這樣,謝東來每次都知道如何拿捏她的軟肋!
她回轉過身,也不說話,就那樣盯著謝東來。
謝東來的心里微微的舒了口氣,從以往的經驗來看,蘇西禾但凡是願意盯著人看了,就說明她的氣已經消的差不多了,至少是給了別人尋得原諒的機會。
「蘇蘇……」
謝東來又再接再厲的裝可憐了一把。
「干嘛!」
蘇西禾沒好氣的嗆了一聲。
「你看你最近都瘦了,爺請你吃好的去!」
果然,謝東來這人就是一點典型的順桿往上爬的類型。
蘇西禾默默的翻了個白眼。想起沈沉年說過今天不會去,蘇西禾也就決定給一個緩和她和謝東來關系的機會,畢竟朋友肯定是要做下去的。
酒足飯飽之後,謝東來又得瑟了起來。
「蘇蘇,你那破單位每天上班多累啊,要不你到爺這來吧,爺保證給你找個錢多事少的!」
「你養豬啊!」蘇西禾沒好氣的說。
這到底是什麼世道!一般人眼中風光無限的規劃院怎麼到他謝大少的口中就成了破單位了都!她蘇西禾還真的是嘔上了!
「嘿嘿……」
謝東來也意識到了蘇西禾的不快,賊笑兩聲扯開了話題。
「蘇蘇,別怪我說你,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你總不能這樣耗一輩子吧!」
謝東來難得嚴肅的說一句話,頗有種語重心長的感覺。
蘇西禾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杯中的水,並沒有接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心理沒告訴謝東來,只是,心中隱約的有著聲音制止了她。
是啊,連她都不確定明天的事情,她又如何去啟齒告訴別人呢?
直到此刻,蘇西禾才從前些天的幸福的假象中清醒過來,是啊,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賭,如果,賭輸了呢?
謝東來將車開到小區的樓下,蘇西禾和他揮手告別後就獨自上了樓。
擰開門鎖的那一剎那,客廳里的等也應聲打開,嚇的蘇西禾手上的鑰匙都掉落在地。
沙發上,沈沉年正獨坐在那里,眼光深邃的看著蘇西禾。
屋內異常的安靜,連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