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明了關心則亂,若他對她的寵愛落在別人的眼中只會將她推至懸崖陡壁的邊緣,只是這一刻,再次見到她的臉,理智早已化為齏粉。
更確切的說,第一次見她時,他的理智就不復存在。
二人闊別重逢,喜不自勝,狀若無人,自然沒有察覺到跪在一旁的馮漪正微微抬眸盯著他們。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敗了,馮漪的手指暗暗收緊。
馮潤與皇上之間早已沒有其他人可以立足之地,其他人自然包括她自己。拓跋宏是什麼對馮潤心有獨鐘的,自己又是何時輸給馮潤的,她一無所知。
因為此刻,拓跋宏的眼中只有馮潤一人。
與眾人寒暄過幾句之後,拓跋宏就攜著馮潤回到靈泉殿,這一個月來讓他魂牽夢縈的地方。
「皇上,您回來了比什麼都好……只是這池中的荷花很不听話。」馮潤的手緊緊包裹在拓跋宏的手心,潔白的裙裾拂過那萋萋的芳草。
「君子一言九鼎,何況朕貴為一國天子,說過的話自然是算數的。」拓跋宏狡黠一笑,眉眼彎成天邊新月。
他握緊她的手,一路狂奔,想要擺月兌掉身後那群纏人的宮女太監。他一邊拉著馮潤,一邊回頭張望著,躲開那些小尾巴的窮追猛打,路過潺潺的溪水,蹭過滿面的素馨花瓣。馮潤心如擂鼓,氣喘吁吁,卻甘之若飴,不小心被絆得一個趔趄,他的手握的更緊了。
腳步匆匆,來去如風,與他在一起的日子才讓她沉睡了許久的心又跳動起來。
到了靈泉殿門口,二人皆是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相視一笑,馮潤上前用衣袖為他擦擦額頭上的薄汗。拓跋宏攥著她的手,一手推開內室的門,
馮潤這時才發現桌上的匣子中竟然盛滿了千姿百態、五彩斑斕的荷花,有紅似火的令箭荷花,有如玉石般的藍石蓮,有花開兩枝的並蒂蓮……盛放如同她微紅的臉頰。
「你可千萬別哭啊,朕一點都不會哄女孩子……」拓跋宏見她的眼眶氤氳,忙伸手戳了戳她剔透的肌膚。
馮潤吸了吸鼻子,回首一瞥,道︰「陛下您騙人,這不是挺會哄女孩的麼……」
「小家伙,你別沒數了,」拓跋宏又刮了一下她的臉,「你是唯一的一個。」
他裝模作樣地模了模下巴,沉吟道︰「朕有更好的禮物要送給你,你先把眼楮閉上。」
見馮潤痴痴傻傻地望著他,拓跋宏連聲催促道︰「快閉上。」
馮潤只好听話的閉上了眼楮。沒一會兒,她覺得臉頰上一陣癢癢,下意識地猛地一張開眼楮,才發覺拓跋宏竟然近在咫尺。他那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她的臉紅的像那朵令箭荷花。
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盯了好一會兒。
拓跋宏也沒想到馮潤居然會這麼不解風情地睜開眼楮,忙閃開身子,身體僵直地站在旁邊。
「貴人,貴人,皇上已經回宮了,咱們快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好去——」雲翹喜氣洋洋地闖進內室來,看清來人,生生把話咽回肚中,只是他們的表情為何如此奇怪呢。她眨眨眼楮,打量著舉止怪異的二人。
沒一盞茶的功夫,馮潤又在靈泉殿門口送別了拓跋宏,分離如此漫長,相聚卻總是短暫。
她是天上的那輪圓月,必須要苦守十幾天的殘缺,才能盼得一日的團圓。
她明明知道的,卻還是選擇了呆在清冷的天上,因為在那兒才能讓心上人看見她。
平城的夏日難熬,特別是夜晚。濕熱襲來,汗流浹背,心煩意亂,真想一頭扎進那荷花池中。
馮潤坐在小院的樹影下,輕羅小扇撲著流螢,手指靈活剝著荔枝。
嶺南的荔枝殼薄核小,用拇指的指甲輕輕一劃,如羊脂玉般水女敕彈滑的果肉便躍然而出。
「雲翹——」馮潤連聲呼喚,「荻月在哪兒呢?用些新鮮的荔枝吧,來一起消消暑。」
雲翹喜滋滋地搬個小板凳,坐在馮潤邊上,剝起了荔枝紅女敕的殼,卻並不吃,放在一邊的紅匣兒蓋子上。
「荻月在房間里就是不肯出來呢。」
突然一只淡粉色的蝴蝶落在盈盈的果肉上,雲翹正欲趕走它卻被馮潤捂住了嘴。
馮潤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梨渦淺笑,眉眼彎彎。
「噓——」二人臉貼臉,手牽手,盯著那只微微顫動的粉蝴蝶。
「啊切——」
正在此時,雲翹一個噴嚏驚走了那只蝴蝶,馮潤氣得直擰她的耳朵。
「我要捕蝴蝶!」馮潤月兌去繁瑣的外衣,挽起衣袖就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她曾經見過它。
那時她還叫林荷衣,還生活在尚食局。她听說掖庭中有一種蝴蝶是夜晚出來的,它喜歡月見花的蜜,月見花的習性是在月下才開花,它也就愛屋及烏養成了一副夜間出沒的怪脾氣。
她曾在掖庭中捉住過它。現在再見到它,前塵往事撲面而來。
雲翹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瞅著剛剛還一臉落寞的主子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按照馮潤的吩咐,她支起火堆,在火堆之上撐起一匹白紗,綁在兩顆小樹上。
火堆 里啪啦響個不停,火光映上二人的瞳孔。
「小姐,您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啊?」氣溫更加高了,雲翹拿著團扇的手動得更快了。
「快了快了,火再大點,再大點!」馮潤一把奪過雲翹手中的團扇,不停地扇動著。火星四濺,小臉烤的通紅。
風起了,輕紗妖嬈,姿態萬千。
白紗上果然映出一只蝴蝶的影子,忽遠忽近,忽大忽小,時而孤孤單單,時而幻化萬千。
「小姐,果然成了,您真是太聰明啦!」雲翹贊嘆道,「原來這蝴蝶跟飛蛾是一樣的。」
「那是因為我在掖庭中捉過它啊!」馮潤笑語盈盈,熱氣照身也不覺得炎熱,火光映眼也不覺灼目。
蝴蝶越來越多了,在白紗上印出墨跡點點,像是一幅流動的水墨畫,筆觸細膩,匠心獨運,即使是宮廷中技藝最杰出的畫師也無法臨拓出它萬分之一的美。
「雲翹快拿布罩住它們!」
一聲令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群蝴蝶立刻收歸囊中。
馮潤輕笑著鑽進白紗,數十只蝴蝶迎面撲來,嚇了她一跳。她笑著,跳著,張開雙臂,任其在她肩上臉上飛上飛下。
她的身影像一只小小的蝴蝶飛進了拓跋宏的眼里,心里。
他曾見過她。
火光映入他的眼中,刺得他眼眶升起潮濕的霧氣。
那日,貞皇後還在他的身邊,不,確切的說,那時她還是他的貼身宮女,他喚她叫做林荷衣。她也是在這麼一個夏夜,在火堆上支起輕紗為他抓蝴蝶。
他把它們捉進琉璃瓶中,以防它們被風吹被雨打。盡管如此,沒過幾日,那些蝴蝶還是落在瓶底,再也不動了。
貞皇後告訴他這蝴蝶的生命都是極美麗極短暫,活不過一個花季。
他的貞皇後很堅強,櫛風沐雨,不怕風吹雨打,卻也沒活過她的花季。
林荷衣的影子和眼前的這個影子重合在一起,糾纏不清,像滴在水中的墨。百度搜或,,更新更快他上前不顧一切把她攬入懷中,用了他對林荷衣不曾用過的愛與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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