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潤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她並不掙扎,任由男子的手臂不斷收緊。
「阿潤,你很像一個人。」
他娓娓道,心跳在她的後背沉穩有力的奏著,她的心竟然漏跳了好幾拍。
「誰?」
她的聲音顫抖道,她期盼又害怕听見那個名字。
拓跋宏將臉埋在她細女敕的白頸,道:「你很像朕的貞皇後。朕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從你的眼中看見了她的影子,擺不月兌,掙不開,漸漸朕也分不清你和她……你們真的很像。」
馮潤心潮澎湃,她多想告訴他,我就是林荷衣,我又跌回我的命運來找你了。可她又該如何對他解釋清這前緣後果。她只得萬般忍耐,輕聲說道︰「臣妾願意做林荷衣的影子,陛下您就把我當做林荷衣吧……」
他的手指一動,半響,他才緩緩答道︰「馮潤你就是你,你不需要當任何人的影子。」聲音有力,擲地有聲,如同他堅不可摧的懷抱。
夜涼如水,天邊繁星昭昭,地上火苗團團。
蝴蝶拼盡全力從他們的懷抱中鑽出——他們二人已經心心相印,沒有其他任何事物的容身之所。
即使現在身處黑夜,馮潤也有愛與勇氣能一直走到天明。
翌日清晨,霞光映入眼中,染紅了馮潤的臉頰如模勻一層胭脂。
她不喜歡掖庭的朝霞,髒得像血。但是為了能夠與拓跋宏地久天長,她不得不畫地為牢,甘做一只金絲雀。
現在她就要去討好這籠子的主人——永壽宮的太皇太後,她的大仇人,他的皇祖母。對于這個女人,她又恨又怕。馮潤不過是她的一枚棋子,只有下棋人丟兵棄卒,哪有棋子反將下棋人一招的?
「潤兒,你是在想什麼呢?」
太皇太後低聲呼喚正出神的馮潤。
「啊,皇祖母……」馮潤趕忙站起身,神色尷尬,不知如何自處。事到如今,她還不能安之若素地與她相處,總是習慣于低她一等。
「這孩子怎麼這麼緊張。若你倦了,回去找姐妹們玩會兒吧,不用陪在我這麼個老人家面前。」太皇太後笑道。
「太皇太後您現在可真是芳華正茂吶。這女人啊如同美酒,只有經過光陰的手不斷的釀造,才能顯出她的美。這十八的少女平淡如白水,飲之無味,像您這個年紀的女人,嘗盡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見慣了興衰榮辱,不悲不喜,不憂不怨,才是最難得的佳釀。」符承祖是太皇太後身邊新晉的大紅人,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的本事更是個中翹楚,三言兩語便把太皇太後說的眉開眼笑,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潤兒,你別听他瞎說,哀家也想把青春長留住呢……」太皇太後笑逐顏開道,「讓青塵把小太子抱給哀家看看。」
馮潤拿著茶盞的手在微微顫抖,她把它趕忙放在桌子上。
太皇太後滿臉慈愛地接過小皇子,逗弄著他的小臉蛋兒,哄道︰「你看他的臉又胖了好幾圈,真是討人喜歡,就像宏兒小時候一樣……潤兒,你來抱抱小太子。」
馮潤如遭雷擊,身心都抖了幾下。從她的孩子出生出到現如今,她還從沒盡過一日母親的責任。她盼望著能抱抱他,事到臨頭,卻不知為何猶豫了起來。
她愣愣地站起身子,來到太皇太後面前,小心翼翼抱起小太子。
他的臉小小的,手也是小小的,眼楮卻是很大,眉毛秀美茂密很像拓跋宏……這本是極好的,但可怕的是,她竟然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一點林荷衣的影子。
他真的是她的孩子麼?為什麼感覺自己被置身事外了?她在反復心中詰問,為何他躺在自己懷抱中,他們卻沒有任何母子間的感應。
「哇哇哇哇……」仿佛是感受到了生母的情緒,小小的嬰孩兒突然爆發出一陣啼哭,馮潤頓時慌了手腳。
「貴人,還是讓我來吧。」青塵及時把她救了出來。
青塵熟練的把小太子放在懷中,搖搖晃晃,哼起了歌謠,柔聲道︰「太子不怕,乳娘在這兒,不怕不怕……」
「貴人畢竟還是個沒做過母親的人呢,剛剛貴人抱小太子的手法不太對。應該像奴婢這樣抱……」青塵對馮潤淺笑著演示道。
馮潤覺得自己正墮入萬丈深淵,眼前的這個嬰孩兒是從她的心尖尖上割下的一塊肉,她愛他入骨血,他卻稱他人為娘。
「潤兒,你進宮也有些時日了。你看繁畦宮的高美人又有了,宏兒這麼寵愛你,天天往你的靈泉殿跑,你也是時候為皇家開枝散葉了。」突然太皇太後的聲音把馮潤拉回現實。
「你也大了,懂我什麼意思吧……」太皇太後雙眼微眯,「高照容有什麼了不起的,若不是上天可憐她,讓恪兒在她肚子里多留了那麼一天,那麼現在躺在金陵中的就另有其人了。」
「臣妾明白。」馮潤畢恭畢敬地下拜道。她明白太皇太後話中的深意——不管太子的生母是誰,不管掖庭中得寵的是誰,北魏宮廷中的掌權人必定是馮家女兒。
「我的意思,你也說給馮漪听听吧。那小丫頭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不像你這麼懂事……」太皇太後的唇邊又勾起了滿意的笑容。
遠在思賢門附近的馮漪自然不明白馮潤的悲慟。
她正玩心大起,爬上了高大的泡桐花樹上,樹下的宮女太監們都提心吊膽的守在樹下張望著。
「貴人,您還是下來吧。萬一有個閃失,小的們可擔當不起。」小太監大聲呼喚著,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水。
馮漪手腳靈活,三兩下地就攀上了一個較高較粗壯的樹枝。她笑語盈盈道︰「你們別喊了,就算喊破了嗓子,我也不會下去的。」說完做了惡狠狠的鬼臉。
在永昌宮中,天空只有巴掌那麼大,她真的受夠了!她想看更遠更大的天空。
枝頭密密簇簇的小花紫中含白,如寶塔,如鈴鐺,開滿了淡紫色的夢。
遠方傳來一陣爽朗的說笑聲。
一群穿著漢服的翩翩少年正抑揚頓挫地吟詩作作,談論著國家要事,說到興起手往後一拗,衣袂飛揚。
其中一個紅衣少年分外惹眼,但他一直低著頭,看不清模樣,不發一言。
「哪兒來的小鳥?」
突然一青衫男子指著馮漪叫道,眾人皆聞聲向她望去。
「你是哪個宮的宮女?」
「你是怎麼爬這麼高的?」
「你在這兒等誰?」
那群少年不過十七八歲,見到明艷動人的少女都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調笑起來。
「我猜一定是來看素懷兄的。素懷兄龍姿鳳章,器宇軒昂,看來已經讓這掖庭的宮女都凡心大動,按捺不住來一睹你的風華了!」
馮漪正欲開口罵人,紅衣少年慢慢抬起頭來。
那人竟是許久未見的崔敬默。
許久不見,他長高了不少。不知何時,他竟然擺月兌了渾身的稚氣,出落成一位風度翩翩,倜儻風流的美男子。
崔敬默抬首一見,映入眼簾的居然是讓自己心心念念的馮漪,不覺神情痴迷。
電光火石,眼波流轉,二人都是羞得面紅耳赤。
一陣清風更吹落花如雨,紛紛揚揚,撒在馮漪的和崔敬默的發上。百度搜或,,更新更快那沾染了露水的花瓣重重地落在崔敬默的臉上,帶著熟悉的女兒香,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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