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鰍生長在泥土之中,若生吃,很容易患上胃疾,或者是感染上某種不知名的蟲害。
花解語其實並沒有什麼良方,她只是讓花二嬸子熬了一碗黃豆湯,給花隨蕾服下。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看到花隨蕾抱著肚子不時來回于茅廁之間。
一直到申時左右,花隨蕾終于漸漸消停了下來。花二嬸子進屋一看,果然發現她臉上的疹子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燒也退了。松了口氣,高高興興地往灶披間去準備迎接劉家少爺的晚膳了。
酉時剛過,劉家少爺果然如約而至,花家老宅除了老太太之外,都紛紛到門口相迎。
眾人一番客套之後,當家人花無虞便帶頭將劉少爺迎進了飯廳。
這劉少爺還是頭一次見到花隨蕾。
只見她柔弱如風,膚色細白,心中倒也有五分滿意。隨大大方方地將手中的聘禮交給花二嬸子。
聘禮也不見得有多貴重,不過是上等的五花肉一盒,精恤選的棉絮兩披,顏色鮮艷的花布幾匹,還有一盒精細大米。
花二嬸子笑得合不攏嘴。這些聘禮送得實在,比銀子更讓花二嬸子歡喜。
各人都顯然對于這門親事十分滿意,席間也算是賓主盡歡,氣氛也漸漸熱絡起來。
花隨蕾一時高興,忘了自己剛剛大病初愈,見桌上有平日里根本吃不著的紅燒蹄子,一時沒忍住,貪嘴多吃了幾塊。
沒過一會兒,她忽覺月復中雷聲大作,待她急急想要往茅廁走,卻已經憋不住,「撲哧」一個響屁,整個飯廳頓時充斥起了一股難言的氣味。
花隨蕾羞得幾乎恨不得找個地縫往下鑽,也不敢去看那劉家少爺的臉,匆匆往茅廁而去。
花無虞和花二嬸子同樣是一臉的尷尬,劉家少爺的臉色已經從笑容滿面變得有些僵硬。
他勉強又坐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站起身道,「小佷忽然想起家中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花無虞夫婦雖然有心想要挽留,卻實在沒臉開口,只得簇擁著將劉少爺送到門口。
劉少爺走出老宅的時候,恰好踫到芳菲出來洗碗。他心中好奇,便順口問道,「怎麼花家老宅外頭也有人住著麼?」
花無虞一笑,「那是我從京城來的佷女,在此暫住而已。」
恰巧這時芳菲听到說話聲轉頭,劉少爺見她眉目秀麗,衣著素雅,又嫻靜出塵,不同于村中的一般女子,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就離開了。
深夜時分,花隨蕾只覺得這樣大病一場,精氣神耗損了近大半。她疲倦地靠在炕頭,雙眸瞪著花隨芯,「都是你這個蠢貨!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至于弄得這般的狼狽!」
花隨芯委屈地坐在角落,小聲嘀咕道,「我也不曉得會這般嚴重啊,解語姐姐說這泥鰍可靈了呢。我吃了也沒事,卻沒想到害得姐姐你這般……」
說著,她又低低啜泣起來。
花隨蕾蹭地從炕上直起身子,瞪著花隨芯,「你說什麼?!生吃泥鰍的主意,是那死丫頭教你的?!」
「是……是啊,」花隨芯無辜地抬起盛滿淚水的雙眸,「她還說,花家的趙姨娘就是因為這樣才受了大伯的寵愛,還扶了正室呢。」
花隨蕾恨地一掌重重地拍在案頭,雙眸紅得幾乎要噴火,「這該死的窮丫頭!要不是她,我今日何至于這般痛苦狼狽!她倒好,居然哄得娘將咱家的井水讓她用不止,還將外頭的小溪和地也給了她!」
花隨芯有些不安地望著她,勸道,「大姐,你可別亂來啊!」
「你給我閉嘴!」花隨蕾恨恨剮了她一眼,「不報此仇,我花隨蕾誓不為人!」
*
自從與花二嬸子達成了協議,花解語和芳菲的生活總算是有了些奔頭。
如今她們身上的銀子都換成了大米,接下來她們要做的,便是找到能夠賺得銀子的營生。
這一日,天空飄起了瓢潑大雨。
花解語坐在床上養傷,芳菲則在一旁縫補著兩人的衣物。
只見那雨急急地落入不遠處的小溪之中,將里頭的泥水也濺了起來,原本干涸堅硬如石的小溪此刻被大雨一沖,都化成了爛泥。
花解語靜靜地坐在窗前,忽然間,她仿佛看到泥水之中仿佛泛起幾點藕色。她腦中靈光一現,臉上不禁泛起欣喜的神色,披了一見簑衣便往外沖。
芳菲被她嚇了一跳,連忙也跟上去。
只見花解語迎著雨,頂著大風,穿著長至膝蓋的雨靴,緩緩走進小溪的泥土之中,也顧不得干不干淨,伸手就伸了進去。
半晌之後,她臉上突然泛起欣喜之色,轉頭沖著芳菲道,「芳菲!快要幫忙!」
兩人合力,挖出一截又大又粗的蓮藕。
也不顧得此刻大雨滂沱,花解語和芳菲開心地抱在了一起,「姑娘,咱們有活路了!」
那日之後,花解語和芳菲每十天就會挖一次蓮藕,然後存個八斤十斤,再一起挑到集市去賣。
有錢進賬,她們的日子也漸漸有了起色。
花解語又在木屋側旁,靠近小溪的位置,開闢了一塊地方,用來種些簡單的蔬菜,口糧也就不再是問題。
這一日,兩人花了整整一日挖了將近五籮筐的蓮藕,又細心地將那些蓮藕洗淨,放在窗外,以濕布遮蓋,打算第二日挑到集市去賣。
到了夜晚時分,睡夢中的花解語被一陣呱噪的蛙鳴聲吵醒。她心中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這會兒又不是盛夏,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蛙鳴聲,于是披了衣服出去看。
走到窗外,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只見她們原本用濕布遮住的蓮藕已經是一片狼藉,四周圍滿了密密麻麻的青蛙和蟾蜍,正吃蓮藕吃得格外的熱鬧。
同樣被蛙聲吵醒的芳菲迷迷糊糊地走出來,看到眼前這驚人的一幕,嚇得當場便驚叫了起來,「這……這……姑娘,這可怎麼辦呀!」
那些成群的青蛙仿佛是被芳菲的聲音嚇到了,都紛紛想要逃開。
花解語雙眸一眯,隨手抓起木屋旁的網兜,一把一把地將那些活蹦亂跳的青蛙都兜進了網兜,然後轉頭對芳菲吩咐道,「準備個水缸!快!」
「哦,哦!」芳菲連忙將屋檐旁盛雨的缸挪過來。
花解語將四周近百只青蛙和蟾蜍都抓進了水缸,用殘存的蓮藕養著。
芳菲不解地問她,「姑娘,這東西這麼惡心,你還養著做什麼?」
花解語冷冷一笑,「如今又不是盛夏,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這麼多青蛙?還竟然這麼巧,將咱們辛苦挖來的蓮藕毀壞殆盡。」
「你是說,這是有人存心害咱們?究竟是誰,居然會這麼缺德?!」芳菲瞪大了眼。
花解語冷哼一聲,「既然蓮藕被毀了,咱們明日索性就賣青蛙!」
她頓了頓,又道,「哦,對了。明日的午飯,我來做。」
芳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姑娘,您還會做飯?」
花解語淡淡道,「別的不會,青蛙宴還是可以的。」
既然想出如此的損招來壞她的生計,那就別怪她不顧親戚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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