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鐘萬霆要死不活的這幅模樣,所有人都為沐決的狀況捏了一把冷汗,無病想起救鐘萬霆回來的那天,鐘萬霆肩上的黑血,心頭一緊眼楮緊盯著鐘萬霆的臉,顫聲道︰「決是不是中毒了?」
所有人都詫異的把視線轉向了無病,沒有人明白無病沒頭沒尾說的這麼句話是什麼意思,鐘萬霆卻雙眼一合,眼淚嘩的一下從眼角溢了出來,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眾人見著對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更是在意,商嵐幾乎再次發狂,鐘萬霆抬起手模了掉了臉上的水痕,那天沐決的絕望,和沐決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不去,隱下自己的脆弱,從床做起來,把三天前的事,仔仔細細的都說給了眾人听,無病幾人听了不勝唏噓。
嵐氣哼哼的罵鐘萬霆沒有,居然連那人是不是沐決都不知道,還連累沐決去救他受傷,鐘萬霆自己也在心里這麼罵自己,兩人朝夕相處多年,同床共枕數載,卻輕易的就被別人蒙騙了,還連累了沐決,自己真是廢物。
沐決的狀況所有人都無法放心,但是看鐘萬霆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又都開始不忍,無病擰了擰眉,沖鐘萬霆道︰「那天我們找到你之後,搜索附近很多地方,都沒找到沐決蹤影,仁九救了決那麼多次,他對沐決是有兄弟情的,肯定不會真的置沐決于不顧,他當時可能不知道沐決受傷中毒,但事後他手下告訴他,他一定會去找決,沐決肯定是被他帶走了,決一定不會有事。」無病擔心沐決,卻比嵐冷靜的多。
「就算如你所說那個仁九救了王爺,但是他們有人能解毒嗎?」嵐可沒有好脾氣來附和無病安慰鐘萬霆,一句話就挑破了無病話里的漏洞。商帝商治凱開口道︰「這個倒是不用擔心,師兄的醫術還在吳起之上,給決兒解毒肯定不是問題。」吳起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听了商治凱猛地從床站了起來,「現在就出去去凌州,不能再等了。」
「可老三還沒到,不是說,這件事還是等老三到了之後,一切跟師兄解釋。」
「都已經三天了,再等就來不及了,你以為黎殤現在還是正常人嗎,從凌哥死的那天開始,他就瘋了,我被他關了十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決兒是什麼性格,他現在既然不贊成凌仇大動干戈為凌哥報仇,肯定也不會順從黎殤,黎殤只怕……」
「不會的,就算黎殤什麼都不知道,在他意識里也知道沐決是他妹妹和凌哥的兒子,肯定不會對決兒置之不顧的。」
「他會!」吳起斬釘截鐵的道︰「我說了他現在根本就瘋了,他才不會顧念那麼多。」
吳起說完掙開了商治凱的手,跑出了屋子。
商治凱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喊了一聲也奪門而去,「我和你一起去!」
兩位長輩的話,屋子里的一眾晚輩听的雲里霧里,鐘萬霆和商嵐屋子里沉靜了兩分鐘,幾乎同時開口,奪門而去,其他人也紛紛回神追了出去……
凌州,古樸的漢式小樓,還和往常一樣肅穆,卻更添了一抹孤寂哀愁,小樓門前一人挺直著脊背,跪在那,臉凍得青白,唇上沒有一絲血色,肩膀有些顫動卻依舊跪著一動不動,這人已經在這兒跪了整整一夜了,凌州地處南北之間雖然幾乎終年無雪,此時的深冬卻也寒風刺骨,這人在寒風中跪了一葉,身體早已經僵了,卻還堅持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少主回去吧,你已經在這兒跪了一夜了!」來送早飯的老奴,看著跪在地上的仁九,不忍心的道。
仁九搖了搖頭,身體不由自主的搖晃了兩下,幾乎要倒下又立刻撐起了脊背,俯身額頭撞在青石上, 兩聲脆響,重重的兩叩首,動作遲緩的直起身沖緊閉的房門喊道︰「師傅!求您救救小煜,師傅……」沙啞的聲音,滿載著濃濃的祈求懇切,唇張開,干澀的唇立刻裂出了數道小口,鮮艷的血色在唇上散開。
「回去!」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師傅……」仁九依舊不死心。
「回去!」帶著震懾的低喝,不容質疑。
仁九垂下頭,咬住下唇,唇上撕裂的傷帶來的疼痛不值一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想要起身雙膝卻一點力都沒有,老奴放下托盤想伸手扶,仁九卻錯開了老奴伸來的手,雙手扶著地艱難的把從地上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往外走。
老奴盯著仁九離開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敲門進屋,看著坐在桌前,盯著牆上那副畫一瞬不瞬的黎殤,看著黎殤的黑眼圈,微微的搖了搖頭,「黎先生」
「祥叔,我沒胃口,拿走吧。」
祥叔沒離開繼續站在黎殤的身後,也把視線放在了那副畫上,「二公子跟先皇真的很像,像一個模子刻下來的似得。」
「是啊,只是脾氣跟他不像,我一直以為小煜的什麼都像他,沒想到仇兒的性格更像他,仇兒的脾氣其實跟他一模一樣,重感情,是優點,也一樣是缺點……」
祥叔勾了勾唇,看著畫上栩栩如生的人,「重兄弟情是應該的,如果先皇活著一定願意看到他們手足互愛,黎先生為何不成全少主。」
「……」黎殤沒有開口,長久的沉默之後,黎殤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畫前,凝視著畫中人,良久……
祥叔是國丈府的老奴,凌帝吳起等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對黎殤也很是了解,什麼都沒說,安安靜靜的轉身離開了,走到門外祥叔情不自己的轉頭回望了一眼,在心里嘀咕,同性相斥,祥叔在心里嘀咕的這四個字,自然是有含義的……
仁九坐在沐決的房里,看著昏睡著的沐決,揪心不已,這三天發生了很多事情,讓他應接不暇,父皇離世之後,這三天是對他來說最煎熬的三天,雖然這十多年他過的並沒有多舒服,但是他從來都沒為自己的志向產生過懷疑,他的人生目標就是為父皇報仇,但是著三天看著沐決和黎殤的據理力爭,他人生的唯一志向開始動搖了,沐決的話不說字字都很有道理,但是連他師傅都被沐決說的詞窮了,可見沐決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三天前仁九在樹林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沐決,快馬加鞭回到凌州的時候,黎殤已經知道了沐決離開了,卻沒想到沐決還會回來,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黎殤雖然老大不願意,滿心的怒氣,還是在第一時間幫沐決解了毒,但是沐決身一直被壓制的情梅之毒,卻收了牽引發作後一發不可收拾,仁九求黎殤幫沐決解毒,黎殤和沐決之間卻出了大問題,沐決對黎殤只要見了,說不上惡語相向,但說不上三句話兩人肯定會吵起來,沐決嘴上說的都是大道理,家事國事天下事說道黎殤詞窮,這兩人頭兩天里屢次爭吵,爭吵過後黎殤詞窮拂袖而去,沐決屢屢因為情緒激動引發毒性心痛。
從昨天早上開始黎殤就直接不來了,而沐決的情況還是很不穩定,黎殤不來,仁九也沒直接去求,便找了凌州的另一名大夫來給沐決看,然而那位大夫給出的結論,卻讓仁九始料未及,沐決有孕中毒他一直都知道,卻沒想到沐決這次中了毒掌之後,牽動內力,毒行全身,兩種毒走到一起不但沒有以毒攻毒的效用,反而加重了毒性,把情梅引發的心毒引出,毒走全身,不但對五髒六腑傷害極大,也影響體內新血的產生,大夫說如果不是有沐決隨身帶著的玉佩,吸走了部分毒性,沐決的身體恐怕已經完全崩潰了,但現在仍然不是長久之計,日子越久毒也就會越積越多,沐決早晚會沒命,而且沐決肚子里的小家伙,身一樣有這種血毒,出生後就算身體沒有殘缺,也會天生體弱,心智也會跟一般的小孩子沒法比。
由于黎殤從來都沒跟他說過沐決的病情,現在經過大夫一說,仁九的心都亂了,沐決自然也听到了,沐決對自己的生死看的恨透,幾步不在意,只是對肚子里的孩子覺得十分愧疚,從懷孕開始自己就對肚子里的孩子不夠關心,似乎為孩子付出了很多,但這陣子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對孩子的關心就明顯不夠了,他為了太多其他的事情忽略肚子里的孩子,拖累孩子陪著他一起受苦,沐決覺得他欠了肚子里的孩子太多了,整整一日都抱著肚子睜著空洞的眼楮,望著肚子發呆。
沐決在意孩子,仁九更在意沐決,仁九听國丈府的老人說過,他師傅的醫術比公認的天下第一神醫吳起還要高明,如果當初黎殤早幾天找到他們,或許老國丈還能多活幾年,仁九想要說服沐決去和黎殤服軟,不管怎麼樣先保住命是重要的,但是沐決的脾氣實在是太硬了,無論仁九怎麼說都不肯去找黎殤,沐決不肯仁九也不能坐視不管,大夫熬了一碗安神保胎的藥,看著沐決睡著,就跑到黎殤的門外,求黎殤就沐決,這一跪就是一整。
仁九目不轉楮的看著沐決,伸手滑過沐決的眉眼,低聲道︰「小的時候那麼乖順,長大了居然脾氣這麼硬。」沐決很多地方都跟父親很想,這雙眼楮是最像的,連眼神都幾乎一模一樣。
「哥」沐決喚了一聲睜開了眼楮,看著仁九蒼白的臉色,像冰塊一樣的手,意識到了一些事情卻不戳破,「哥你的黑眼圈好重?」
「你這樣我怎麼能睡得著,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不舒服。」「我還好,沒什麼感覺,就是有些累。」沐決扯扯嘴角從床坐起來。
仁九給沐決拉了拉被子,「餓嗎,想吃什麼?」
「沒胃口,一會再說吧。」
「每天都說沒胃口,這樣下去怎麼行,多少吃一點,我讓人給你準備幾樣可口的,」仁九像後小孩似得軟下口氣,「哥跟你一起吃,好不好?」沐決看著仁九這兩天迅速憔悴下來的臉,只能應了一聲好。
沐決這陣子吃不下油膩的東西,仁九便投其所好,只讓人準備清粥小菜,雖然很簡陋,但是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豈料沐決才吃了一口,就突然干嘔了起來,吐出來的不但有剛吃進去的白粥,還有兩口黑血昏了過去,卻因為身的疼痛,不斷呻y顫抖,仁九讓人找來了大夫,大夫來了束手無策搖了搖頭便走了,仁九急得團團轉,只得讓人去請黎殤,黎殤卻根本就不管,仁九只得拿了幾顆先喂了沐決頂著,看著沐決逐漸平靜下來,仁九陰沉著臉轟走了所有人。
沒多久沐決醒了,看著睜開眼楮的沐決,仁九看著沐決,長長的嘆了一聲,「決,我……」
仁九的話說了一半,門外突然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少主,雲商兩國的皇帝帶著幾個人出了城,看樣子正在往凌州這邊趕來了。」
仁九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起身推開門讓來人去通知黎殤自己賺回來,趴在沐決耳邊低語了幾句,沐決沒想到仁九會跟他說這些話,想要開口叫仁九,仁九卻已經離開了……
沐決對著空蕩蕩的屋子,感覺著月復中孩子,轉身的動作,喃喃自語,「回去談何容易,寶寶舅舅這麼做真的對我們好嗎……」
仁九趕到黎殤的門外,黎殤正在調遣手下,出城迎接老友。
仁九看師傅沒空注意自己,沖自己的親信叮囑了幾句,那人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北風陣陣,吹的衣衫飛揚陣陣作響,一列列英姿颯爽的兵將屹立在北風之中,黎殤穿著一襲白衣端坐在一匹皮毛黑亮的黑馬上,專注的望著被北風吹的昏黃的前方,仁九和黎殤並肩也坐在馬上,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雜亂的馬蹄聲,從風中傳來,隨著馬蹄聲漸進,人和馬也出現在了眼前,商帝,雲帝,神醫,商國太子的身影逐一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商帝雲帝這兩位這個世代地位最高的兩個人出現在敵軍陣營中,沒有千軍萬馬,沒有任何排場,因為他們前來不是為了打仗,而是為了了解,三十年前的舊怨,更是為了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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