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劉婕倒了,我剛剛規律起來的生活再次被打亂,每天除了學校、家,就是醫院。
學校里李芸幫我承擔掉了大部分工作,家里就自己一個人,所以也沒什麼可以忙的,每天我更多的時間是呆在醫院。
劉婕已經從重癥監護病害挪到了普通病房,不過是單間,這是我通過顧小雅弄到的,作為三甲醫院,江城市人民醫院的床位很緊張。
劉婕就這樣一直昏迷著,手腳都一動不動的,因為她還在昏迷,所以醫生也很難說這種撞擊對她的運動神經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在醫院呆了近一個月,劉婕卻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醫生說也許她這一輩子再也不會醒來了。
劉婕的父母來過,但劉婕弟弟家的孩子還需要他們照料。劉婕的弟弟和弟媳一直在外地打工,雖然以前林永健的生意越做越大,可由于一直處于創業期,對劉婕的弟弟家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這也惹得劉婕的弟弟和弟媳很不高興,所以兩家的關系並不好。
劉婕的父母只是象征性的在這服侍幾天就走了。而林永健的父母更是只來看了一眼,什麼都沒做,林永健已經去了,劉婕跟他們基本已經沒有了關系,唯一的關系就是劉婕還是他們孫子的媽媽。好在他們還幫著照顧著陽陽,當然兩千塊一個月我還是照付的。
每天下班或沒事的時候,我就會跑到醫院劉婕的病床前跟她聊天,聊我們過去開心的日子、開心的事,我多麼希望她能在我的敘述中突然睜開眼,然後對我說‘郝挺,這個我記著呢,’
有很多次,在她床前講累了,我會趴在病床邊睡著,夢中,我又看到了她美麗的笑臉,她象往常一樣的溫情體貼,可當我睜開眼,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她時,我的眼淚打濕了自己的衣襟。
警察來找過我幾次,但他們並沒問到什麼,從他們的描述中,我知道那輛撞人的車子是被盜車輛。可能是因為那個小偷剛將車子偷到手,有點心慌,才會撞上劉婕的車。在撞車後,又因為怕承擔責任,所以肇事逃逸。雖然事發地的監控拍下了車牌號,卻並沒能拍清楚肇事者的臉,所以直到現在案件也沒有任何進展。
在這期間,曹陽也來看望過一次,杏花二嫂更是經常幫著我來照顧劉婕。
盡管我周圍的人都在向我表示著關心與同情,但我的心里卻總是空落落的,我知道我的生命中已經不能沒有劉婕,如果說當初幫林俊陽上學,劉婕將自己的身體交給我只是一種交換的話,那麼在過去這麼長的時間里,她對我、對孩子、對我們這個家,已經切切實實的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愛的溫馨和生活的幸福。
可現在,一切都不復存在了,就如齊小倩剛走時一樣。
有時,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上天對我的報應,我是有個老婆的男人,可我卻成天在外面與別的女人鬼混,是,我是沒有對她們動真感情,可正因為這才更顯示出我的無恥。我知道,男人與女人之間,其實並不存在誰搞了誰的問題,只是周圍的人左右著我們的想法而已。
女人在性事上天生給人的感覺是處于劣勢,因為她們身體沒有突起,她們不具備對異性入侵的外部器官形態,所以總覺得在性事上是處于弱者。就象一對男女,如果他們在一起過了一夜,第二天,男的在他的哥們面前炫耀,‘我昨天搞了一個美女,腰細腿長,’旁邊的人個個會流口水;而與此同時,這美女也在姐妹群里宣布,‘我昨天晚上搞了一個帥哥,幾分鐘就讓他繳械投降了’听眾里肯定有人露出鄙視的神情,同樣的事情、同樣的宣傳、听眾的態度決定了成就感的多少。
其實,男人不要覺得你趴在了地上就強/奸了整個地球,當然,女人也不要因為換了個女上男下的姿勢,穿前面開口的褲子,使用站著撒尿的廁所,你就報復了普天下的男人。
一個小姐說得最貼切,當一個嫖/客心滿意足的從她身上離去的時候,這個小姐嘴里道,‘**的,又是一個傻B,她自以為干了老娘,其實老娘只是躺著哼兩聲而已,這傻B在上面動了半天,累得滿頭大汗,最後還要給老娘錢,還自認為討了大便宜,不是傻B是什麼?’
當然,天下這樣的傻B大有人在。
而我,雖然比那些傻B好一點(因為我沒付錢),但我又得到了什麼呢?一時的的釋放?
對,就是的釋放,我只能這樣來說服自己。
「郝挺,吃飯沒?」正當我跟男人女人究竟誰搞誰較勁的時候,顧小雅推門走了進來。
這是在她們醫院,作為醫生她直接進來很正常,而且她經常過來,我已經習慣了。特別是吃飯時間,顧小雅經常會來叫我一起去吃飯,因為我忙得實在沒時間自己做飯。
「還沒呢,正準備出去吃,」我實話實說,很奇怪,自從跟顧小雅上了床,我們之間連起碼的客氣都省了。
可能男人和女人都是這樣,當他們沒有關系的時候,哪怕一件很小的事都要說聲謝謝。可真要上了床,哪怕做了件天大的事,也會覺得是理所當然。
「那跟我一起去吃吧,這個月食堂的卡我還沒用過幾次呢,」顧小雅道。
江城醫院職工的福利特別好,顧小雅他們有一張飯卡,每個月醫院會往里面充五百塊錢作為飯錢,如果吃不完,你可以在醫院的小賣部里買東西,醫院的小賣部跟外面的超市一樣,要什麼有什麼。
「那好吧,我再幫劉婕擦把臉,」我道,說著拿起毛巾去衛生間淘了一下。
劉婕現在昏迷著,但她身體的機能還是有的,為了防止她生褥瘡,我經常幫她翻翻身,一旦側過來的時候,她就會流口水,我就得不停的給她擦拭。
「你現在準備怎麼辦?就這麼一直下去?」打好飯,兩個人坐在桌邊,顧小雅問我。
「還能怎麼辦,只能這樣了,」我道,老實說,自從劉婕昏睡以來,我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可我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
「其實你們都是二婚,而且你們也沒有孩子,我覺得……」顧小雅道,她沒有將話說完,但我已經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我道,「小雅,不管怎麼樣,劉婕是我的妻子,她這樣也是我作的孽,我一定會照顧她一輩子,」
「唉……,你還真是個痴情的男人,當然,這也是你可愛的地方,」顧小雅道。
痴情?我自己都覺得可笑,我痴情麼?如果說跟齊小倩在一起時,我出軌是因為齊小倩的蠻橫的話,那麼跟劉婕在一起呢?劉婕那麼善良,對我又那麼好,可我還是出軌了。
「今天晚上我值夜班,一會我過去陪你聊聊天吧,」顧小雅道。
「好吧,」我應道,老實說一個人陪在劉婕身邊,說什麼她都不應,我還真有點覺得寂寞。這麼長時間我沒跟任何人聊天,我的時間全被劉婕這給佔用了,她現在成了我的全部。
「你們顧主任在嗎?」晚上,很久了顧小雅都沒來,我就直接去了她的醫生值班室,當我到那時,只看到一個年輕的醫生在,應該是見習的醫生。
「噢,她不在,一個病人出現了異常情況,她去搶救室了,」那個年輕的醫生道。
既然顧小雅不在,我只好回來。
為了更好的照顧劉婕,我每天都是在醫院里陪著她,我跟醫院租了一張小床,醫院里正好有空調,還有小被,所以我就天天睡在她旁邊。
簡單的洗漱下,我又坐在了劉婕的身邊,我在重復著我每天臨睡前跟她說的話。
「劉婕,我是郝挺,你听到嗎?我快點醒來呀,你這樣躺著,你讓我怎麼辦?你知道嗎?公司現在運營得很好,咱們的房子又賣出兩百多套,算算到現在已經建好的大概有百分之八十了,你快好起來呀,我還等著你去接手市政和舊城改造工程呢,曹陽跟我說過了這些工程一定會歸建安公司的……。」
如果是以前,劉婕一定會開心得叫起來,因為她現在已經愛上了公司,如果說以前她只是想將林永健的事業繼續下去,那麼現在她完全是為了自己,為了我們這個家,因為她愛上了做商人這個職業。
商人的目的就是將產業無限的擴大,劉婕也不例外,她一直在想將鴻泰小區建成後,立即投入到舊城的改造工作中,這是她夢寐以求的。
可現在,她一動不動的躺著,手軟軟的沒有一絲感覺,她的手上因為天天扎針已經有點紅腫,雖然我天天給她用熱毛巾敷著散淤,但這也禁不住天天扎。
我將劉婕的手拿起來,貼在我的臉上,天已經很冷了,她的手被我拿在外面,有點涼,可正因為這種涼才使我切實感受到她的存在。這個房間里除了我們的呼吸,寂靜得猶如無邊的黑夜,這種寂靜讓我壓抑。※♂夢モ島モ小コ說£
「劉婕,醒來吧,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生我的氣,其實我知道你知道我在外面有女人,但你不說,你用寬闊的胸懷在包容我,你知道一個和諧家庭的來之不易。劉婕,我知道,是我太荒唐了,我不應該在外面亂來,你快醒來吧,只要你醒過來,我一定好好的陪你過日子。不,我們離開這里,我們,還有孩子,我們一起搬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我們到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就我們一家,我、你、陽陽,還有寶寶。劉婕,只要你醒過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知道這是上天在懲罰我呢,可要懲罰懲罰我啊,干嘛這麼對你?劉婕,你是個好女人,你不應該受這樣的罪,你剛月兌離了苦海,一天福還沒享呢,劉婕……」
我在心里,在嘴里呼叫著她,越說越悲,終于我自己已經淚眼模糊,因為我想到了她曾經的磨難,再加上她現在的樣子,我只能悲傷。
模糊中我似乎听到一聲嘆息,驀然一驚,急忙拭了眼淚去看,頓時滿心的希冀再次沉到了冰底。劉婕依然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這才想到,聲音似乎是從我身後傳來的。
可當我扭頭望去,我發現門是虛掩著的,根本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會是誰呢?想一想我就明白了,除了顧小雅還能有誰。
也許顧小雅是想來陪我聊天的,可她听到了我跟劉婕的述說,只能喟然離去。
「劉婕,」我沒有去追顧小雅,而是再次拿起劉婕的手,我要感受她的存在,我現在才發現她其實才真正是我的全部。「醒來吧,我需要你,孩子們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你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哪,我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呢,我們……我們還準備再生一個女兒的不是嗎?我說過,要讓她和你一樣漂亮,你也說要讓她和我一樣聰明的,劉婕……」
淚水再次迷糊了我的視線,終于,我發現劉婕的手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她緩緩的睜開眼,「郝挺,你在干嘛呢?」
「劉婕,你醒了?」我驚喜的大叫。
「我不就是睡了一會嘛,你……你怎麼哭了?」劉婕伸出手幫我拭去了眼淚,她的手一如剛才的冰涼。
「劉婕,你醒了,這一段時間可急死我了,你知道嗎?你已經昏睡了一個多月,我……」我發現我有點語無倫次。
「我什麼時候昏睡一個多月了?郝挺,你別瞎說了,我就是累了,打了個盹而已,」劉婕模著我的臉道。
「嗯,對,你是打了個盹,打了個盹,」我道,我知道劉婕剛醒,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昏睡了這麼長時間,畢竟昏睡的時候她是無意識的。
「你要是下次再跟外面的女人來往,我就一睡不醒,」劉婕有點哀怨的對我道。
「不來往了,不來往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一定好好對你,」我抓著劉婕的手道。
「這還差不多,好了,我餓了,我要吃飯去了,」說著,劉婕一掀被子,下了床。
她穿上了鞋子,我發現她的動作協調有力,好象並沒有什麼不適,難道她的神經沒有受損?太好了,我高興得大笑起來。
「郝挺,你笑什麼?」劉婕有點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我,然後抬腳向前走去。
就在劉婕挪腳的瞬間,我看到她好象趔趄了一下,然後向地面倒了下去,我想伸手去拉她,可是已經來不及,而就在這時,我卻看到地上有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刀尖正對著劉婕要倒下去的頭部。
「劉婕……」我大聲驚叫起來。
猛然,我驚醒了,這不過是南柯一夢,當我睜開眼,劉婕依然一動不動的躺著,她的手還捧在我的手里,還是那樣的涼。
自從劉婕出事以來,這樣的惡夢我做得太多,我已經習慣了。
其實我知道夢是人睡眠時的一種心理活動,夢中的心理活動與人清醒時的心理活動一樣,都是客觀事物在人腦中的反映,夢中離奇的夢境只是因為人睡眠時大腦意識不清時對各種客觀事物的刺激產生的錯覺而已。如,人清醒時的心動過速就會產生被人追趕的心悸感,在夢中也就變成了被人追趕的離奇恐懼的惡夢。人清醒時的心動過慢或早搏引起的心懸空、心下沉的心悸感,在夢中就變成了人懸空、人下落的離奇恐懼的惡夢。
心理學更認為,夢是潛意識的滿足或是大腦在虛擬環境中對如何處置危險情況的預演,更是對我們接受刺激或信號的長期記憶。連續活化理論就認為,睡眠的功用之一是把臨時記憶轉化成長期記憶,快速動眼睡眠階段處理無意識的「程序性記憶」,而非動眼階段處理有意識的「陳述性記憶」。在快速動眼睡眠階段,腦的無意識部份正在處理程序性記憶,而有意識部份的活動則因感覺被切斷而降至最低,此時自記憶庫流出的資訊脈沖會活化有意識部份而使它借由聯想編織出一段夢。而當另一脈沖到達時,則又編出另一段夢,夢境乃突然改變。
正因為作為一個北師大的畢業生,我相信著科學,所以才會對以前所做惡夢不加以提防,但現在我迷惘了,因為我的夢好象一直被事實給證明著。
將劉婕的手放進被窩里,再給她換了一個睡覺的姿勢,我爬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郝挺,劉婕現在這個樣子,一天兩天恐怕很難醒來,而且隨著她臥床時間的增加,她的身體機能會越來越弱,抵抗力也會越來越差,在醫院里反而容易發生交叉感染。她現在的外傷已經痊愈,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將她轉回家,在家里好好照顧。」這一天,顧小雅到劉婕的病房里來看劉婕,正好我在。
「可回去了這些吊水用藥怎麼辦呢?」我問。
「其實這根本沒什麼,你在我們醫院將藥配好,然後到社區醫院找個醫生每天去給劉婕掛水就行了。還有,就是你要找個護工,劉婕這樣光靠你肯定不行,而且你有工作,這樣會將你累垮的,你看你,這一個多月都瘦成什麼樣了。」
我瘦了麼?也許吧,這一個多月我都沒照過鏡子,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了。
「我自己無所謂,只要能讓劉婕快點醒來,」我道。
「唉……」顧小雅嘆息了一聲,這跟她一直比較外向的性格是不相符的,以前我一直覺得,顧小雅就是那種個性飛揚的人,沒想到她也會嘆息。「郝挺,我想醫生已經早就跟你說過,你要做好長期的準備,」
「我相信她一定會醒來的,一定,」我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得這麼堅定,也許這就是我心中的信念。
「讓我們一起為她祝福吧,」顧小雅道。
跟顧小雅一起去了她的醫生辦公室,她說讓我去她那里參加一堂給醫院護士講授的臥床病人的護理課,在那里我居然踫到了那位我曾經在醫院見過的陸衛林的女兒,那位外企的董事長助理。
「你好,你怎麼會在這里?」我說。
「哦,是……你呀,」顯然陸老的女兒已經不太記得我了,但可能她快速的從記憶深處搜索到了我的影子,「我爸上次騎自身車不小心摔了腿,現在在家臥床休息,我來學學怎麼護理。對,你怎麼會來參加這個課?」
「噢,我妻子出了車禍,現在正昏迷著,我也是來學臥床病人的護理的,」我道。
「你……妻子……?對不起啊,」她道。
「唉,沒什麼,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有點無奈的微笑了一下,雖然心里很苦,但在外人面前我也不想裝成一副悲戚戚的可憐相,「哦,對了,能告訴我陸老住的地址嗎?我想去看看他,」
「額……,要不你自己跟他聯系吧,看他願不願見你,」她道。
靠,什麼意思?還願不願意見,瞧病人而已,哪有將別人的好意攔在門外的?不會,隨即我就想到了,也許是陸老的女兒不願意告訴我她家的住址,所以才會這樣說,不過既然已經說了要去看人家,那就直接聯系好了。
我聯系了陸老,沒想到他一接我的電話,在那頭立即就道,「喲,小郝啊,怎麼想起我來了?」
我不得不佩服老人的記憶力,都過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他居然只從我的聲音里就听出了我是誰。但隨即我也就釋然了,他說過,他是痕跡專家,對于人聲這些細微的差別,對他來說完全區別開應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陸老,我現在在江城醫院,正好踫到您女兒,听說您病了,想去看看您,」我道。
「哎呀,這丫頭,我沒事的,只不過是摔了一下而已,不過,我還真想跟你好好聊聊,呵呵,年輕人,如果有空的話,你來吧,」陸老在電話里道。
「哎,那……您能不能告訴我您家的地址?」我問。
「蔚蔚沒告訴你?」
蔚蔚?我一愣,隨即想到這應該是陸老女兒的名字,「呵呵,沒有,她讓我問您自己,」
「這丫頭,呵呵,不過她這樣說也對,我是跟她說過,別讓人來打擾我,」陸老笑著道,「我住在橡樹街二十一號,」
「好 ,那我們一會見啊,」我道。
掛了電話,我去超市買了點水果,還有一些營養品,然後打個的直奔陸衛林的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看他,僅僅是我們曾經的一面之緣?
後來,我才意識到,這也許就是我們的命中注定,因為有了跟陸衛林的這次見面,才注定我以後的生活會發生徹底的改變。
我一直不相信人命天注定這句話,但我現在發現其實人的命運早就是上天安排好的。任何事物的發生都有其內在的原因,因為如果不是我听了顧小雅的建議去參加所謂臥床病人護理的培訓,如果有我沒遇到陸衛林的女兒,如果我沒有想起去看陸衛林,如果……
可一切都不是如果所能決定得了的,因為一切都已經注定,注定我要去接近那我從未認真想過,也從不想去接受的現實。
「小郝,你太客氣了,來就來吧,還買這麼多東西,」看著我拎來的東西,陸老客氣道。
「哪呀,也沒什麼,只是一些水果而已,」我道。
坐下後,有一個保姆給我倒來了一杯茶。
「小郝,你最近過得是不是不太順心?」陸老盯著我看了一會道。
我知道,他是痕跡鑒定專家,更會讀心術,在他的面前我要是想隱瞞什麼恐怕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是啊,陸老,不瞞您說,最近家里是遇到了點事,」我道。
「哦?說說看?」
「我……」緊接著,我就將劉姨出車禍到如今還昏迷不醒,肇事者一直沒有抓到,以及我成天學校、家、醫院三點一線的生活跟陸衛林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剛開始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跟他講這些,後來我才意識到,這麼長時間,我的心情太壓抑了,我需要傾訴。可是我不想看到周圍人同情的目光,陸衛林對我來說只是個偶然認識的人,我們甚至算不上朋友,跟他說,我覺得我心里沒有壓力。
陸衛林一句話都沒說,他靜靜的听著我的敘述,作為一個听眾來說,他無疑是非常稱職的。
「小郝,你有沒有想過警方的懷疑?」在我全部說完後,陸衛林道。
「警方的懷疑?你是說……?」
「我現在還不敢確定,但听你這麼說,我心里有一種預感,這可能不僅僅是肇事逃逸這麼簡單,因為這不符合邏輯。你想啊,那個小偷偷了車,最多是個盜竊罪,處個幾個月,最多兩三年了不得了。但他撞了車,如果他停下來送傷者去醫院,最多也就是個交通肇事,可如果他逃逸了,那麼就罪加一等。而且,按照我們正常的人的思維,即使是肇事逃逸,也會停頓一下,要麼是察看一下傷者的傷勢,要麼是心里掙扎一下是不是要逃逸。可這個人直接加速撞了過去,而且加速離開,顯然這不符合人的心理學。當然,這也是我的一個簡單的分析,我沒見過現場的錄相,更沒見過現場鑒定的材料,所以無法得出準確的結論。」陸衛林道。
難道劉婕真的是被人謀殺?不會吧,她可沒得罪誰呀,難道真的會是錢林俊?
「你有懷疑的對象?」不愧是搞痕跡鑒定的,而且還是讀心專家,陸衛林從我的更好已經看出了我內心的活動。
「也不是懷疑,」我道,「陸老,其實這話以前警察也問過我,只是我想應該不會是他,所以……」
「那麼你說說看,我幫你分析分析,」陸衛林道。
「嗯,是這樣的,……」緊接著,我就將劉婕如何重整建安公司,如何接手鴻泰小區的工程,如何與錢林俊合作,如何與錢林俊在管理上有分歧等一一跟陸衛林敘述了一遍。事後我在想,我為什麼不跟警察說,卻跑來這跟陸衛林訴說一通,那是因為我覺得陸衛林就個旁觀者,即使告訴他,我們與錢林俊的關系,或者說交易,別人也不會知道。
「這倒有可能,商場上的戰爭雖然沒有硝煙,但卻也是你死我活的。」陸衛林道,「不過,這好象也不太合邏輯,因為錢林俊只是回了峻嶺公司而已,這對于峻嶺公司來說沒有任何損失,畢竟峻嶺公司又已經派了人來,如果錢林俊是個聰明人就不會因為這點事去殺人,不過,這個錢林俊倒也得查查,」
我知道,我提供的信息並不全面,而陸衛林又不能看到現場的照片,所以這一切的一切,也只能是個估計,大概,可能……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幾天後,我就接到了喬恩先的電話,如今我跟喬恩先的接觸並不多,無非是有的時候在一起喝杯茶而已。
「郝挺,你現在在哪,我想見你一下,」喬恩先在電話里沒有了任何的客氣,因為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這種客氣早就不需要了。
「我在家呢,」我道,剛將劉婕從醫院轉回來,也剛剛將家里收拾好。
「那我一會到你家,」喬恩先道。
「額……,好吧,」劉婕出事後,我沒跟喬恩先聯系過,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劉婕出事的事情,畢竟這個案子不是他負責的,後來更是直接交給了交警支隊。因為這被當成了普通的肇事逃逸,按警察的話說,畢竟沒有出人命。
「郝挺,劉婕出了這樣的事,你怎麼也不說一聲?」喬恩先坐在沙發上,我給他泡了一杯茶。
「這有什麼好說的,人都這樣了,」我嘆息了一聲。
「我最近都在外面追逃,回來又忙著其它事,根本就沒注意到這些,要不是前兩天陸老到我們那要材料,我還真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喬恩先道。
「陸老?」我覺得奇怪,難道是陸衛林?
「對啊,你認識他?」喬恩先問。
「你是說陸衛林嗎?」我問。
「對,」
「有過幾面之緣吧,」我道。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喬恩先問我。
「不知道,」我說,「我只知道他好象是搞什麼痕跡鑒定的,」
「他是我們國家痕跡鑒定方面的權威,享受副部級待遇的專業技術人員,他的學生遍布全國各地,我們局長曾是他的學生,」喬恩先道。
怪不得陸蔚不肯告訴我她家里的地址,陸衛林也說不想別人來打擾他,象他這樣一個副部級待遇的權威,估計國家機關和各地慕名而來的人肯定不少。
「哦?」
「這兩天陸老都在研究材料,他已經確認這應該是一起謀殺案,而非普通的肇事逃逸,所以局里安排我作為該案的行動組組長,」喬恩先道。
「謀殺案?」雖然以前警察也懷疑過,甚至我的心里也懷疑過,但真听到喬恩先這個肯定的表述,我心里還是有點吃驚。
「是,根據現場車跡、錄像、問詢記錄,再加上通過對駕車人的心理活動的研判,陸老認為這是一樁謀殺案。我們也相信他的判斷,」喬恩先道。「所以,我現在既是以朋友的身份來看望你和劉婕,同樣是以警察的身份想跟你了解點情況,」
「好吧,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訴你,」我道。
我想不到這真的是一樁謀殺案,如果真是的錢林俊干的,哪怕退回他的所有錢,那怕鴻泰小區再次停擺,我也要給劉婕討回公道,抓到想謀害她的凶手。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因為錢而讓她無法沉冤得雪。
「你是怎麼認識錢林俊的?」喬恩先問我。
「錢林俊在江城有個女人叫寧靜,他們的孩子叫錢宇炎,在我所教的班上,我是先認識的寧靜,然後在寧靜的介紹下認識的錢林俊,」我道。
「錢林俊是怎麼加入到建安公司來的?」
「怎麼說呢,當時郝強,噢,我的一個兄弟,他想得到鴻泰小區這個項目,可惜的是他只是一個工程隊,資質不夠。後來就想到與劉婕合作,利用劉婕是公司原法人林永健的遺孀這個身份和建安公司原來的一些技術人員的資質去拿這個項目,只是盡管他們這樣合作了,資金仍舊是個問題,正好這個時候錢林俊在江城,也听說了這個項目的事,就通過寧靜找到了我,」我道,「那時劉婕還不是我的妻子,但我們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就介紹他們認識,然後他們就開始合作,」
「劉婕和錢林俊在管理上到底有什麼分歧?」
「具體的我也不是太清楚,畢竟商業上的事,我不懂,」
「听說你也是股東,而且你擁有百分之四的股份,拿建安公司總資產一個億來說,這就是四百萬,你這四百萬是哪來的?」喬恩先問。
「我……我根本沒有這四百萬,我的股份是因為我幫了錢林俊的忙,同時算是幫著劉婕和郝強找到了合作伙伴,這是他們開股東大會時作為感謝我的部分給的。不過到現在為止,我也只是擔個股東的名而已,別說四百萬,四分錢我還都沒見過。」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其實也不算急智,這是我早就想好的,我知道這件事遲早會有人問我,那麼我的回答也只能是這樣,因為作為一個小學教師的我,實在沒辦法說出我從哪能搞到這四百萬。
如果僅是一個口頭和文件下的承諾,不需要我投入任何資金,這個問題就不需要做任何解釋,那麼我和曹陽接受錢林俊四百萬的事也將永遠沒人知道。我和曹陽當然不會說,錢林俊又已離開了江城,還有誰會去說?郝強是我的兄弟,劉婕現在正躺在那,這就是個永遠的秘密。
「……………………」
「……………………」
接著,喬恩先問了我許多問題,我將我知道的,我所能說的全部告訴了他,但我隱瞞了我跟寧靜的關系。
「郝挺,既然這已經被定為刑事案,而且我又是這個案子的主要負責人,以後恐怕有不少要麻煩你的地方,」喬恩先站起來道。
「沒事的,只要需要,我隨時恭候,」我道。
「好的,我想去看看劉婕,可以嗎?」喬恩先問我。
「可以,」我道,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警察,喬恩先的這個要求,我無法拒絕。
劉婕靜靜的躺在床上,由于長期不見太陽,她的皮膚有一點慘白,而且人也消瘦了不少。雖然營養液不停的輸著,但所謂的營養液只是幫著她維持生命而已,這玩意根本就不能代替食物。
「郝挺,相信我,我一定幫你找到凶手,幫劉婕討回公道,」臨走時,喬恩先握著我的手道。
「謝謝你,」我道。
喬恩先走了,我開始著手為照顧劉婕做準備,她現在回家了,沒有了醫院里醫生護士的照顧,一切都要由我來負責。所以我必須給她找個保姆,不,護工應該更好。
想到護工,我立即想到了醫院里曾經的那位護工姚阿姨,想當初她能將楊麗麗這個抑郁癥病人護理得那麼好,如今護理劉婕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小雅,請問你能不能幫我聯系上你們醫院的那個護工姚阿姨?」我撥通了顧小雅的電話。
「你想請她去護理劉婕?」顧小雅問,畢竟找個護工這本身就是她的建議,她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嗯,」
「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就是不知道她願意不願意去,」顧小雅道。
「我一樣付她工資啊,」我道。
「郝挺,你可能不知道吧,這些護工想進來也是不容易的,他們必須要跟醫院簽訂合同,就象醫院的一個合同工一樣,如果她們離開了,崗位被別人頂了的話,再想進來可就難了。」顧小雅道。
「啊?是這樣啊?」我有點失望,畢竟姚阿姨是顧小雅推薦給我的護工,而且她護理楊麗麗時確實做得很好,所以我還是希望能是有個熟悉的人來照顧劉婕。
「要不這樣吧,我去找她,我答應她,如果她在你家做不來,或你家不需要她的時候,我再把她安排到我們醫院來。我是副主任醫師,安排個把護工應該沒有問題,」顧小雅道。
「小雅,那謝謝你啊,」我道。
「跟我還客氣,真是,」顧小雅道。
第二天,姚阿姨還沒到我家來,喬恩先倒先來了,只不過他不是來看劉婕的,他告訴了我另一個驚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