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人與李清靈散步出去。
李清靈喋喋不休的跟婆婆嚼舌根︰「婆婆,您千萬別被瀾公主母女騙了,別看瀾公主今天裝的乖巧听話,誰不知道她平日里張橫跋扈、刁鑽古怪、惡行累累,最討人厭的就是她,要不是現在落難了,她會那麼可憐兮兮的跪著求饒嗎?就是她把四哥逼的連帝都都不願呆了,害的婆婆日夜憂心,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還有芸妃,仗著自己是公主出身,仗著皇上過去對她寵愛,出了名的潑辣,真要她跟婆婆你成了親家,她動不動覺得女兒受了委屈,上門來一哭二鬧三上吊可怎麼辦?」
她說個不停,御夫人卻面容端和,語氣平淡︰「難道她現在不是我的親家?」
李清靈想當然道︰「當然!您不是不認瀾公主做媳婦兒嗎!」
御夫人苦笑道︰「她和老四在群臣面前拜過天地、喝過交杯酒,難道我不認就不是?她要真遠嫁了,我的老臉、將軍府的顏面往哪擱?」
李清靈愕然︰「婆婆,您當著打算幫她?要是她出嫁了,說不定四哥就回來了!」
御夫人道︰「我哪有這能耐。這事還得回去和老爺商量。」
李清靈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婆婆,您可千萬不能替她求情呀!這不是和太後對著干嗎?太後現在是把瀾公主恨到骨子里了!」
「御夫人,請留步!」
兩人談話談的正熱鬧,橫空殺出一個人來。
子車青抄了條小路追了上來。
談話戛然而止,李清靈道︰「什麼事?」
子車青客氣卻冰冷道︰「公主有令,請二位留在府上小住。」
李清靈不明狀況︰「……什麼?小住?我們沒有計劃要在公主府留宿,我們還有事,不能留在公主府!」
子車青如磐石一般擋在去路上︰「還請隨我來。」
李清靈急道︰「說了不跟你去!讓開!要不你讓瀾公主過來說清楚,是不是你弄錯了?」
子車青道︰「奉公主之意,請隨我去客房。」
他的聲音里隱隱有了脅迫之意,李清靈惱了︰「你是什麼意思?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你一個小小公主府侍衛竟敢在此造次!」
「清靈,住嘴!」御夫人喝住李清靈,「幽影軍統領子車青……呵呵,既然子車大人在此,想來帝都的軍權又回到了公主手中?」
子車青道︰「幽影軍一直以來都奉皇上之命守護帝都,也守護公主,從未變過。」
「一個月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御夫人一雙老謀深算的眼楮盯住子車青,「她倒有幾分能耐,這麼快將你收月復的死心塌地……呵,盛情難卻,那就請大人帶路吧!听聞公主府乃是出自國師手筆,修建的如此華美,不好好欣賞一番豈不可惜。」
李清靈沒想到婆婆壓根不掙扎就妥協了,不滿道︰「婆婆?她莫不是要軟禁我們?」
子車青抱拳道︰「多謝御夫人體諒,這邊請。」
……
瀾公主一聲令下之後芸妃就變了臉,雖然沒有出言制止,表情卻像是被雷劈了︰「真夠胡鬧的,那可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御夫人啊……」
瀾公主摟著她撒嬌︰「您剛才答應不插手。」
芸妃哼哼白她一眼︰「我才懶得管你。我回宮了,收拾收拾明日趕早啟程去南陵,你就不必來送了。」
瀾公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要走,很是舍不得︰「我才剛回來你就走?」
「要不是為了等你回來,我早走了,你父皇那邊催得緊。」芸妃道,「還有另一件事,夏皇子近幾日病得厲害,你抽空去看看他吧。」
瀾公主愣了一下︰「……之情?」
芸妃見她一臉茫然,道︰「你不會把這個人忘掉了吧?夏皇子這一個月可都惦記著你。」
「惦記?他對我應該只有陽奉陰違和討厭吧?」
瀾公主沒有忘記之前關于之情的一切——這個男人並不似外表那麼無邪,對她,也有諸多猜忌。
芸妃噗嗤一笑︰「夏皇子背井離鄉來到滄灕,身邊無人可依,就算他有什麼歪心思,也只是保證自己能活下去而已。那,以前就是沒頭沒腦,誰都信,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小心謹慎,誰都要懷疑了?總走極端可不是好事。」
瀾公主默然。她倒不覺得自己謹慎過分,至少百里溯夜、芸妃、阿青、彥哥哥她都是完全信任的。
不過芸妃所言也有道理。之情這邊算來那邊算去,每件事都是在挖空心思討好她,他是真的沒有辦法吧,以前的瀾公主太難伺候了,而他又無依無靠,只能依附著她活下去。就算他真有他的小心思,也不為過。
「今天都沒見到他,我以為他不在府上。他病了嗎……我現在就去看他。」
……
「之情!」
輕快熟悉的聲音傳來,纏綿于病榻的之情只當耳邊出現了幻覺,連眼楮也不睜開。
近幾日天氣回暖,氣溫的變化也大,他不慎之下染了風寒,又不願喝藥,病怏怏在榻上躺著,只喝稀粥度日。
直到熟悉的清新香氣撲鼻而來,他恍惚的睜開黑亮的眸子,女子美麗的面容印在視線中——
他驚慌的連忙坐起︰「公主!」
瀾公主一把按住他,在床沿坐下︰「別亂動……慢些,來,喝藥。」
瓷勺送到唇邊,之情吶吶的張開唇,一口一口吞下苦澀的藥汁。
一碗喝完,瀾公主將藥碗遞給綠衣,回身對他道︰「你還是小孩子麼?生病居然不願意吃藥?要是我再回來晚幾日,是不是可以替你收尸了?」
之情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愣愣看著公主。太意外了——她突然回來,他完全沒有收到消息——因為他有病在身,婢女們怕驚擾了他。原以為公主回來第一件事會將他趕走,她居然這般溫柔的喂他喝藥……
「听說你替我把後宮散了,還給他們每個人安排了去處,辦的不錯!」瀾公主毫不吝嗇她的夸獎,「這里有一樣小禮物送給你。」
她從袖中取出一方胭脂盒形狀的硯台,那硯台石質細膩,紋理如絲,氣色秀潤,發墨細快,一股花香淡淡縈繞。
「洮硯?我已經好多年沒見到這麼正的洮硯了……」之情的眸中有了驚喜,「當真是送給我的?」
「當然,我知道你喜歡舞文弄墨。」瀾公主把硯台遞給他,「它很襯你。」
這方硯台是瀾公主在赤城的街上晃蕩時偶然看到的物件,當時就想起之情最是喜歡寫作練字,這麼漂亮的硯台給他用正是合適,沒有多想就買下來了。買了後她又有點後悔,也不知回去後他還在不在,這會把東西送出手,多少有些高興。
之情將硯台緊緊握在手心里。
天知道怎麼回事,這一個月,他一面憂心著自己未來的處境,一面又無比渴望著她能回來。
「你病了還看這麼多書?」
瀾公主注意到他床頭擺放了厚厚一沓書本。
之情微笑道︰「只是有時睡不著時隨便翻翻罷了。這些書都是微臣根據公主前段時日所讀的書本,推斷出公主日後可能會用得上的書。微臣先看過一遍,在上面做些標記,將一些晦澀難懂的詞匯標注在另一本空白的書上,這樣公主兩邊對照,看起來可能會省力些。」
瀾公主不好讀書,連字也認不太全,之情才會有此一舉。瀾公主自然沒這顧慮,不過听他這麼說,心下多少有些感動,能有人如此為你思慮周全,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挺受用。她就拿過一本書來翻看,上面做了不少筆記和解釋,字體很漂亮。
之情就默默望著面色沉靜的公主,猶豫片刻後小心翼翼的伸手抱住她︰「……公主回朝,是否已入宮見過太後?」
瀾公主在專心看書,絲毫沒注意到他的舉動︰「見過了。」
她沒有拒絕他,他很是開懷︰「微臣听聞聞人羽向太後請婚……御風還是不知所蹤,公主可有什麼打算?」
「芸娘娘都哭著跟御夫人求情了,她也不願意幫我。而且我看她那滿月復辛酸的姿態,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她兒子的下落。御風不回來,一個月後我就要遠嫁和親。」瀾公主不冷不熱的說道,「不過我也不是完全沒辦法,說來,還需要你幫忙。」
之情道︰「公主有任何需要……微臣都萬死不辭。」
「沒那麼嚴重,只是讓你替我打發掉御家人罷了。」瀾公主指指門外,「我的小姑子不依不饒的跟著我到了這里,你去替我打發走她吧。嗯……如果能讓她產生什麼別的想法,那就更好了……」
之情听得不甚明晰︰「公主想要她產生什麼想法?」
「比如說……」瀾公主感覺到腰上一雙手,眼楮一亮,「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再進一步,效果更好!」
……
李清靈出身名聲,養尊處優長大,嫁到將軍府後被夫君千嬌萬寵,可以說,她的人生還從沒經歷過任何風浪。
公主府的遭遇算得上是小小的風浪——不過是陪婆婆來一趟公主府,居然被軟禁于此!
盡管御夫人一直叮囑讓她稍安勿躁,她仍是怒火中燒,滿月復怨憤,堂堂將軍府主母,居然被這樣對待!她不依不饒的跟在瀾公主身後惡意辱罵,直到瀾公主進入之情的閣樓,子車青擋住不允她進入,她才無可奈何的在閣樓門前等著,打算等瀾公主出來再繼續。
「吱嘎——」
閣樓大門開了。
李清靈立即喊道︰「瀾公主,你——」
她的話戛然而止,瞪大了眼。
美艷不可方物的男人懶懶散散的靠在門上,妖艷的容貌美的驚心動魄,**著上白皙的半身,修長的身段柔弱卻不失緊致,也只是簡單的用一件衣裳裹了起來。他的皮膚細膩剔透,身段姣好,皮膚上泛著幾滴汗珠,看起來性感又野性,簡直……絕了。
子車青皺了皺眉,目光不由往之情背後看去,卻沒看到瀾公主的身影。
大家閨秀李清靈何時見過這麼大好的風光,當即小臉通紅,顫抖著聲音怒罵︰「……婬賊!光天化日之下……」
之情不緊不慢的打斷她︰「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破壞別人的雅興,果真是不識趣。」
李清靈怒道︰「你們不要臉——」
之情輕笑一聲︰「我看不要臉的是姑娘吧,為何眼楮直勾勾的望著我,片刻也不挪開?」
自打他出現在門口,李清靈的眼楮就跟被502糊了似的,死死粘著他。被這麼一說,李清靈的臉簡直成了一只熟透的番茄,她氣的渾身哆嗦,憤憤然的背轉身去︰「誰稀罕看你?一個下賤的男寵而已!好個瀾公主,果然如外界傳言一般荒婬無道!就她這樣,四哥一輩子也不會喜歡她,我要是四哥,我也躲得遠遠地,一輩子都不回來。」
之情淡淡道︰「御風看不上公主是他沒眼光。」
李清靈氣的要吐血︰「顛倒黑白……是非不分……明明是瀾公主纏著四哥一輩子!」
之情道︰「滿嘴胡言。請回吧。阿青,勞煩你送她出府。」
子車青︰「……是。」
……
李清靈這一走,流言蜚語也就如火如荼帶了出去。
說瀾公主荒婬,沒人奇怪,可是這荒婬外加囚禁自己的婆婆,可夠引起軒然大波了,一時帝都全部的焦點都聚會在瀾公主身上,人人巴望著這一場好戲。
當夜將軍府就前來要人,硬是被子車青給擋了回去,究竟是怎麼個擋法,沒人知道。
「我就不信御風他老娘要翹辮子了,他還能躲著不出來!」
三日後,瀾公主再次散播出御夫人重病垂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