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委書記 4.鄧大為進城

作者 ︰ 鄭利和

第4節鄧大為進城

出了火鍋城,趙爽與莫懷德兩人把範中天送到縣政府辦公室後,剛走出院門,看到前面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鄧書記,那是鄧書記。」趙爽指著前面的人對莫懷德說。兩人大步向前,趙爽邊走邊叫︰「鄧書記!鄧書記!」鄧大為頭也沒回。

趙爽小跑鄧大為前面,對鄧大為笑道︰「鄧書記,你也在這里呀?」

鄧大為抬眼看了看趙爽,好像不認識了的樣子,他看了一會,便又垂著頭走他的路。趙爽掏出煙,趕上前遞了一支鄧大為,鄧大為連看都沒看。趙爽愕然,仔細打量了鄧大為,他佝僂著孱弱的身體,如一個病態的老者,他頭發零亂,衣衫不整,眼楮痴呆,行動呆板,完全是一個路邊的乞丐。

趙爽看到鄧大為這樣子,很是震驚,一個月前見到的鄧大為並不是這個樣子,他的變化怎麼這麼快呢!趙爽擔心他的身體,想送他回去。趙爽上前幾步,又對他道︰「鄧書記,我們一道回去吧!」鄧大為還是沒看他一眼,他一步一步的走著,走得很吃力,好像一雙腿拖著沉重的包袱。

莫懷德趕了過來,他見鄧大為這個樣子,拉了拉趙爽,對他使了個眼色,趙爽看了看莫懷德,不知其意。莫懷德指了指腦袋,對趙爽搖了搖頭,趙爽恍然。

趙爽沒辦法,他呆站著,目視著鄧大為步履蹣跚的離去。

鄧大為垂著頭在街道上走著,在青台縣城走了幾個圈,好似進了迷宮。走到車站的時候,太陽已傍到天邊。鄧大為上了車,一聲不吭,他抑制不住他心中的煩躁,心胸悶得喘不過氣來,鄧大為慢騰騰的抽了一支煙,重重的吐出一串煙霧,旁邊挨坐的一個少女捂著鼻子,睨著這個糟糕的老頭,重咳了幾聲,鄧大為視而不見,少女不得不離開座位,低聲嘟嚷了幾句,站到了車的前面。

最近這段時間,鄧大為精神特別緊張,夢河鎮政府大樓各種傳說,都使他毛骨悚然。他總感覺到身邊的人都如意升遷,只他一個人原職不動。他越想心情越壞,越想頭越疼得厲害。他頭發一根根的白了起來,頭一天一天的垂下去。他每天愁眉不展,心情無比憂郁,他的精神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昨天晚上,柯水仙見到丈夫唉聲嘆氣的回家,勸道︰「大為呀,想開一些吧。我們這樣不是過得好好的嗎!人生過了大半了,還有什麼奢求!」

鄧大為听了妻子的話,眼楮霎時放出了凶光,他狠狠的對妻子道︰「就是你壞了我的好事!不是你,我早不是這個狼狽樣了。」

「我怎麼壞了你的好事?」柯水仙不高興的問。

「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為什麼這樣?你這不是要我的命!」鄧大為如發怒的雄獅,大吼道。

柯水仙從沒看過丈夫這樣的凶相,心里倒有些害怕。柯水仙也感覺到了,近段時間,丈夫總以這樣的目光瞪她,動不動就大發脾氣。她已充分認識到丈夫性格變得暴躁了,行動變得呆痴了,看出了丈夫的問題。柯水仙心里非常著急,她沒與丈夫計較,而是溫和的對丈夫說︰「大為呀,我們家里哪有錢呀!我怎麼會把錢看得比命還重呢?是我們家里沒錢。」

「誰又有錢?大家都不是東拉西扯的錢!你不是個賢妻良母!我的命運完全毀在你的手里!」鄧大為越說火氣越大,他突然暴起,把一把椅子踢向柯水仙,柯水仙嚇得倒退了幾步。

柯水仙一時沒控制住,也來了氣,大聲道︰「大家東拉西扯,誰叫你不去東拉西扯?誰管你的事了?」柯水仙瞪了丈夫一眼,走進臥室。一會兒,柯水仙哭喪著臉走了出來,把一張存折扔在鄧大為的前面,「給你,這是兩萬元錢,家里全部家當,你拿去送吧!」

鄧大為看到了存折,臉上馬上放射出無比興奮的光彩,他靈活的拾了起來,吹了吹存折上的灰塵,放在嘴里吻了兩吻,生怕又被妻子大奪去似的,迅速放進了口袋。他也不與柯水仙打招呼,今天一早,便走出家門。

鄧大為把錢取了出來,馬上去了縣城,他揣著兩萬元錢來到了畢安建的家里,此時,畢安建正在家里吃早餐,見了鄧大為,畢安建很客氣的請他坐下。鄧大為不聲不響的坐著,等著領導吃完飯後,便把來意告訴了畢書記。

畢書記看了看鄧大為放在桌面上的兩萬元錢,睨了鄧大為一眼,眼楮明顯射出鄙夷的目光。他看到鄧大為端正的坐著,一雙呆滯的眼楮瞪著他一動不動,畢安建一下子就意識到鄧大為已經變了,已不是昔日的鄧大為了。畢安建無可奈何,他耐著性子對鄧大為說︰「鄧書記,不是我不幫你的忙,我作不了這個主呀!最近每天都有幾十個鄉鎮領導往縣城里跑,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龔書記、宋縣長電話不斷,他們只得把手機關了。難呀,就連龔書記都感到難以應付,我雖說分管組織,你也知道,我能說了算嗎?鄧書記,對不起了,錢你拿回去吧要麼你去找找龔書記試試。」

鄧大為見畢安建難為情的樣子,便走出了畢安建的家里,畢安建把兩萬元錢硬塞進鄧大為的衣袋里。

鄧大為來到了龔書記的辦公室,龔書記不在,鄧大為等了兩個多小時終于把書記等到。龔書記看到鄧大為那樣子,衣衫不整,滿頭蓬松的白發,胡子上沾著唾沫龔時運皺起眉頭,他不認識這位書記,一時認為眼前的這位書記是個上訪的農民。

鄧大為坐在龔書記辦公室的沙發上,他腿腳打顫,額頭浸出了汗珠。他想好的一通大道理在他腦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怎麼開口。龔書記坐在辦公桌前,翻閱著資料,時不時看鄧大為一眼。

「同志,說吧!有什麼事?」龔時運邊查閱資料邊問。

鄧大為坐著,很是尷尬。他那敏捷的思維早就被歲月磨損得一無所存了。鄧大為想了很長的時間,才想出了一句話,他先咳了一下,說︰「龔書記,我要當鎮長!」

龔書記驚愕得放下了手中的資料,眼楮睜得大大的,看著他。龔書記沒想到這位同志說出這樣的話,他從沒遇到過誰對他說這樣直果果的話。他打量了鄧大為,懷疑這人神經是不是有些毛病。

龔書記放下手里的工作,還是和顏悅色的對鄧大為笑了笑,問︰「同志,你是哪里人?你想到哪里任職?」

「我是夢河鎮的鄧大為,我想在夢河鎮當鎮長。這不過份吧?」鄧大為理直氣壯的的說,他一時失去了所有的畏懼,沒有了開始猥瑣的樣子,倒是正氣凜然,具有藐視一切的英雄氣概。鄧大為見龔時運沒理他,一雙眼楮更加可怕,令龔時運心頭發怵。龔書記見此情境,越想越覺得不對頭,他斷定這位同志是個十足的瘋子。他馬上打了個電話。一會兒,楊若梅敲門進來,問龔書記道︰「龔書記,什麼事?」

龔書記看了看鄧大為,對楊若梅說︰「這位同志是哪個鎮的?」

楊若梅說︰「他是夢河鎮的鄧大為副書記。」

龔書記不由心頭一怔,此時,他記起了鄧大為這個人,他在夢河鎮與他見過,也听說過他,據說這鄧書記是個不錯的人。剛來的時候到夢河鎮視察,在山水公園的賓館里,他還與鄧大為交談過,問了鄧大為一些情況。那時的鄧大為,並不是這個樣子,他是個彬彬有禮,思路敏捷的人。可是,現在,現在,還只半年,這個人怎麼會這樣子呢龔時運打量了鄧大為,搖了搖頭,心情沉重起來。

龔時運安慰道︰「鄧大為同志,我們是黨的干部,是人民的公僕。無論在哪個崗位,都是為人民服務。第一書記與第三書記又有什麼區別呢,只是職務不同,職責一樣,地位同等。」

「別人都升了,我鄧大為為什麼不能升呢?」鄧大為站著,他板著面孔,好像與龔時運斗氣似的。

龔時運笑了笑,走到鄧大為的前面,握著他蒼老而骯髒的雙手,他感覺到鄧大為的雙手是冰涼的,而且感觸到他的神經在跳動。龔時運溫和的說︰「我們領導的分工,還是要看各自的能力,要看每一位同志適合哪一職務。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同志,對于你在夢河的成績,我們給予了充分的肯定。鄧書記,你也知道,我們的干部得在人民代表的選舉中產生,不是我龔時運一人能說了算,也不是青台縣委縣政府其他同志說了算。我們的干部,是由人民說了算的,現在是民主法制社會,不是家長制度,更不是皇權制度。鄧書記,這個,請你能夠諒解!」龔書記說完,便站了起來,拿起包子,說︰「鄧大為同志,我還有點事,如果沒其他的事,我就出去了。」龔書記說得很客氣,就夾著包子走出了門外。鄧大為看到龔書記走了,在後面追,大叫︰「龔書記,我還有話說,我的話還沒說完」

鄧大為跟在龔時運的後面,一個秘書攔著了鄧大為,把他拉到一個接待室里。龔時運回頭看了看鄧大為,緊皺著眉頭,苦笑了一下。鄧大為與秘書在接待室里大吵了一架。

後來,鄧大為又去政府大院找宋縣長,沒有遇到他,倒遇到了趙爽與莫懷德。

鄧大為回來了,他沮喪的下了車。這時,他才發覺到口袋里的兩萬元錢還沒送給龔書記,他心里懊悔不已。鄧大為模出了兩萬元錢,一張一張的扔到地下。路過的一群小孩子跟著他的後面撿,他們樂哈哈的,撿了一張,塞進書包里,又撿了一張,又塞進了書包里。一個好心人對鄧大為說︰「鄧書記,你怎麼把錢扔了?」

「我哪扔了錢,這是冥紙,是冥紙。父親死了,我送些錢他。可憐的父親,可憐的父親呀」鄧大為哭出聲來,他越哭越傷心。他眼淚鼻涕滿面,好似真的死了親人似的。這好心人看他鄧書記這樣子,便知道大事不妙,便把孩子們趕開,一邊拾錢,一邊叫人去喊他的妻子柯水仙老師。

柯水仙趕來,把鄧大為扶進了屋,把他扶在坐在沙發上,替他洗了臉,洗了腳,便扶他到床子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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