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離這回終于停下了腳步。他轉身看了看幾丈外像個小孩一樣大喊大叫的穆琦,又掃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眾人,沉聲道,「你們先走。」
眾人已經從剛才的對話中了解到,這個手拿折扇的俊美公子就是南皖國的三皇子,南皖皇帝最為喜歡的一個兒子。能夠在這里見到他本尊本來就已經很驚奇了,再一听到他那麼大聲地說要娶郡主,就更是驚奇了。大家都想要留下來听听他準備說什麼,特別是那些想要將郡主娶進門的公子哥們,都想知道自己這個對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是現在瑾王發話了,他們不好再繼續呆下去,只得一步三回頭地朝正殿走去。
穆琦見景離願意听他講話了,趕忙蹦到他身前,又打開折扇扇了起來,「你干嘛每次見了我,都好像見了蒼蠅一樣,我不過是讓你跟我說上幾句話,又沒有讓你跟我干其它什麼事。再說了,我就是想讓你跟我干其它什麼事,你也不會同意的。你的武功比我高出那麼多,人也是同我大哥一樣冷得像個冰塊似的,我要是隨便踫你兩下,你說不定會直接把我的手給砍下來……」
「有事快說。」景離打斷了他的話,「沒事本王就走了。」
穆琦見他又要抬腳,趕忙攔住他,「你那麼有耐心的人,面對我的時候也有點耐心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話簍子,一說起話來連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說完之後將臉湊到梓瑤跟前,滿面笑容地道,「長平郡主,我這次來赤巒,一是為了去百花園里賞賞花,二是為了抱一個美人兒回南皖……」
梓瑤見他靠得那麼近,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退,朝景離身後縮了縮,眼神顯得很是警惕。
「沒想到長平郡主不但人長得漂亮,還這麼羞羞澀澀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愛一番。」穆琦說著就要去拉她的手,結果手還沒挨到,就被景離一掌打開。
「景離!我好歹也是你未來的妹夫!你下手不能輕點兒嗎?」穆琦揉了揉痛得發麻的手,「你就是不為我考慮,也要為你的妹妹考慮啊!你也不想想,你若是把我給傷著了,她日後跟著一個殘廢的夫君,怎麼能夠過得幸福快樂?」
「你是希望本王把你的嘴撕裂了,還是把你的舌頭割下來,或者直接把你送去小倌館教?」景離冷冷地看著他,「你再不說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穆琦趕忙捂住嘴巴,委屈地悶聲道,「我說就是了,你那麼凶干什麼?」
他又看了看梓瑤,對她眨了眨眼楮,然後才對景離道,「我父皇得知陽湘要與你們赤巒聯姻,想起我們南皖似乎還未同赤巒聯過姻,就說不如借著百花宴這個機會,抱一個美人兒回南皖去。你也知道,我大哥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太子妃一個人身上,再好的美人兒他都懶得看上一眼,所以聯姻的這個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想娶誰都可以。」景離淡淡地道,「唯獨不能娶郡主。」
穆琦听後立即皺起了眉頭,「為什麼不能娶?我們男未婚,女未嫁,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怎麼就不能娶了?你們赤巒唯一的公主已經死了,現在全赤巒姓景的女子就只有郡主一個人,我不娶她娶誰?難不成還隨便挑一個官家小姐,掛上公主的名頭帶回南皖?別忘了,我們南皖可不像陽湘,沒有那麼好糊弄的。」
「本王說了不能娶就是不能娶,不論是南皖還是陽湘亦或是赤巒,誰人都不能把郡主娶走。」
「景離你怎麼能這個樣子?」穆琦不滿又不解地看著他,「郡主今年已經及笄了,到了嫁人的時候了,你不但日日把她拴在身邊,不讓其他的男人接近她,而且連嫁人都不讓她嫁。你難道不為她的將來考慮一下嗎?」
他又低頭看了看兩人一直牽在一起的手,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難以置信地道,「我之前雖然有所懷疑,但是想了想總覺得不大可能,不過現在真的忍不住要問你一句,你是不是有了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有或沒有與你有何干系。」景離牽著梓瑤轉過身,「既然說完了,本王就先告辭了。」
穆琦這次沒有再攔著他,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看著兩人走遠,慢慢地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眸光變得陰晴不定。
梓瑤在走遠之後又回頭瞅了一眼,見三皇子還站在那里,歪著腦袋看向景離,「哥哥,他不會真的想要娶我吧?」
「應該是真的。」景離捏了捏她的手,「如今赤巒和南皖是雲岳大陸上最強盛的兩個國家,而南皖的實力還隱隱在赤巒之上。並且暗宮現在如日中天,已成為僅次于花暝宮的第二大世家。這兩者若強強聯手,不是任何一個國家可以輕易得罪的。如果南皖皇帝不是開玩笑,是真心想聯姻,那麼聯姻的人選除了你沒有其他人。」
梓瑤听到他這番話後撇了撇嘴,「難不成我真的要嫁到南皖?」
「你沒听哥哥剛才說的話嗎?」景離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哥哥不會讓你嫁的。」
「可是皇伯父會同意嗎?」梓瑤有些擔憂地道,「如若南皖像哥哥講的那般強大,皇伯父肯定不會為了我這個空有頭餃的郡主,而駁了他們的意思的。」
景離微微挑了挑眉,「如果父皇一定要讓你嫁,哥哥又無能為力,你打算怎麼辦?」
「跑唄!」梓瑤不假思索地道,「實在沒辦法就只能逃婚了。」
「還不至于要用跑的。」景離好笑地看著她,「還有其他的法子的。」
梓瑤一听停下了腳步,「哥哥有什麼法子?」
「我還沒想好,想好了再告訴你。」景離拍了拍她的腦袋,「南皖的使臣應該會在傍晚抵達嶧城。若是他們直接進宮,又立即提出聯姻的事情,父皇肯定會一口答應下來的。所以我們抓緊時間拜佛,拜完了就回城,趕在他們之前先去找父皇。」
「來不來得及?」梓瑤環視了一圈四周,「等我們把這寺里的佛都拜完了再離開,會不會太遲了?」
「你難道忘了哥哥有日行千里的輕功?」景離拉著她走進正殿,「我見你昨日晚膳後有看過那本秘籍,剛好一會兒可以試一試。」
兩人進了正殿就不再說話,規規矩矩地上香拜佛。不過相比梓瑤輕松的神情,景離的面色就顯得有些暗沉。
三皇子的背後有暗宮支持,所以他這回想要娶瑤兒,絕不只是因為聯姻那麼簡單,肯定和暗宮有什麼關系。而父皇其實早就有和南皖聯姻的想法,只不過南皖不開口,他也不便說。如今南皖提出來,父皇肯定會想都不想就直接點頭的。
景離的面色在一瞬間變得更沉。他現在雖讓父皇對他更加在意了些,但父皇還沒有完全信任他,所以在父皇把那個東西交給他之前,他還不能夠暴露自己的實力。可是這樣子的話,他就顯得很是被動,不能在明面上太過護著瑤兒,也不能將三皇子打發回南皖。他必須要想個法子,既能讓瑤兒不用去聯姻,還能讓父皇對他感到安心,減少堤防。
他一邊思考著,一邊陪著梓瑤將寺里所有的佛像都拜了一遍,接著兩人用完午膳,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離開了廣濟寺,趕往嶧城。
景離先將梓瑤送回了安親王府,「哥哥會說服父皇,不讓你去南皖聯姻的,你就安心地呆在府里面,等哥哥的好消息。」
「嗯。」梓瑤點了點頭,專注地看著他,「你千萬不要再像前晚那樣和皇伯父說話,若是又把他惹生氣了就不好了。」
「放心吧!哥哥有分寸的。」景離依依不舍地放開她的手。
兩人此時是站在安親王府的大門前,因為快要到傍晚了,所以王府門前的大道上見不到一個人影。景離正準備離開,余光就瞟見遠處有兩個路人走了過來。他心念一動,抱著梓瑤轉過身,隨即埋下了頭。當那兩個路人經過門前的大道時,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站在安親王府門前親昵相擁,深情熱吻的一對男女,不是府里那些不守規矩的下人,而是眼下最受關注的瑾王和長平郡主這對兄妹!
梓瑤被他吻了個猝不及防。就在漸漸沉迷之際,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在王府大門口,于是急急忙忙想要將他推開。無奈他一只手臂將她緊緊地箍在懷里,她的手根本無法插入兩人的身體之間,而他的另一只手則捧著她的後腦勺,讓她連腦袋也無法轉動分毫。她知道自己敵不過他,最終只得放棄抵抗,吻到動情時,更是主動伸出手臂環住他。
景離見那兩個路人站在王府門前的大道上吃驚地看了片刻,然後慌慌張張地跑遠了,這才將她松開,「對不起,哥哥沒忍住。」
梓瑤睜開眼楮扭頭看了看,見周圍同之前一樣沒有一個人影,紅著臉推了他一把,「以後不準這樣了,被人瞧見了可怎得是好。」
景離輕輕笑了笑,「快點進去吧!哥哥晚上過來找你。」他又在她唇邊落下一個輕吻,然後足尖輕點,向皇宮飛身而去。
梓瑤站在原地未動,只注視著他遠去的身影,直到他完全從她的視野中消失,她才轉身去敲門。但是手還沒抬起來,大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接著就見到落宣一臉哀怨地看著她。
「小瑤瑤,你可終于回來了。」落宣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迎進門,「我想死你了,想得我都快要死了。」
梓瑤見他這個模樣,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我不過兩日沒回府而已,你也太夸張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落宣將門關好,盯著她細細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很是不解地道,「小瑤瑤,你的嘴唇為什麼這麼紅?臉為什麼也有點紅?難不成是發燒了?」
梓瑤用手掌捂著臉,發現確實有些發燙,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你、你看錯了,沒發燒。」
「既然小瑤瑤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只能當作是看錯了。」落宣見到她害羞的模樣,眸底是掩不住的笑意,「晚膳已經準備好了,有滿滿一桌子的肉,我們快去偏廳吧!」
雖然前晚發生了那麼多事情,皇上還是在昨日清早就命人將之前五年的俸祿都送到安親王府,並且還給了不少的賞賜和各種稀奇玩意兒。有了這些個銀錢,安親王府以後再也不用愁吃愁喝了,伙食也跟著變好了不少。
廣濟寺的早膳和午膳雖然都挺好吃,但畢竟只是素齋,沒有一點葷腥,讓梓瑤心里頭空落落的,很是不踏實。所以晚膳能有滿滿一桌子肉,她感覺不是一般的幸福,直吃得小肚子圓滾滾的,什麼都塞不下去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筷箸,慢悠悠地繞著大圈子晃蕩回她的長平閣。
進到長平閣院里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看了看跟在她身後的夕語和雲珠,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去睡吧!我自個兒在院子里坐坐。」
兩人知她不習慣有人在旁伺候,所以也沒有說什麼,只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衛然,你們也都下去休息吧!有事我會喚你們的。」梓瑤又對著空氣喊了一聲,隨即就感覺到隱藏在附近的八個人的氣息在瞬間消失。
梓瑤趴在石桌上等了一刻鐘,就見千舞飛身來到了院里。她指了指對面的石凳,等千舞坐下了,才開口道,「昨日突然間要去廣濟寺,我也沒來得及給你打聲招呼,實在是抱歉。你昨晚有來過嗎?」
「昨日那小廝不見了,寧文天懷疑是我殺了他,就命我一直呆在寧家大院,哪里都不準去。」千舞輕哼了一聲,「不過今晚他為了寧歌的事情,沒有精力管我,所以我就偷偷跑了出來。」
「唉,你堂堂一只千年花精,竟然會淪落到被一個凡人禁足的地步,真是有夠慘的。」梓瑤雖然是在感嘆,面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對了,寧歌現在怎麼樣了?」
千舞听她問到寧歌,一時間笑得很是開懷,「听說被那些瘋狗上過後,身子傷得不輕,人也變得有些瘋癲。不過聖女今兒午後去看過她了,不但給她吃下了玉骨丸,讓她的身子恢復了,還把她的瘋癲給治好了。听說是陽湘國的刑將軍要求的,他讓聖女一定要把寧歌好好地帶回陽湘去,估計是準備慢慢折磨她。」
「千舞,」梓瑤突然喚了一下她,「你知不知道寧歌是怎麼得到暗塵香的?」
昨晚哥哥只問了兩遍就不再問了,之後就讓容嵐直接將寧歌的舌頭給割掉。她知道哥哥或許已經曉得是誰給了寧歌媚藥,可是她自己並不曉得,哥哥似乎也不打算告訴她。
「是花暝宮的人。」千舞沉聲道,「我前夜見到花暝宮的四護法給了寧歌一樣東西,當時不知是什麼,今日听說了廣濟寺發生的事情後,才知曉那是暗塵香。」
「花暝宮?」梓瑤歪了歪腦袋,「沒听說過。」
「郡主不是五大世家之人,也不是江湖中人,沒听說過是正常的。」千舞一字一句地道,「總壇在虛丘之地的花暝宮,是五大世家中最為古老的一個世家,一直都由花家人掌控著。花暝宮本就不弱,特別是在這十年間,實力更是強盛。江湖中人都說,若是花暝宮想要一夜之間血洗了任何一個國家的都城,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那麼強大?」梓瑤有些驚訝地道,隨後又皺起了眉頭,「寧文天是不是和花暝宮連手了?」
「不錯。」千舞點了點頭,「花暝宮想要得到寧文天手中的縛妖鏡,還有地陵里面的夜魔琴。因為雲岳大陸上知道地陵位置的,只有暗宮老宮主和寧文天,而暗宮老宮主如今仍在昏迷中,所以只有寧文天才能帶花暝宮的人去地陵。」
「夜魔琴?我好像有听誰提過這個琴,到底是誰來著?」梓瑤思索了好半天,使勁敲了幾下腦袋,也沒有想起什麼來,遂只得作罷,「千舞,你知道花暝宮準備何時動手嗎?」
「之前商議的是在百花宴舉辦之時,那時候有很多其他國家的皇宮貴族,達官貴人會過來,寧文天想順帶著將他們一舉拿下。」千舞有些擔憂地看向梓瑤,「但是昨晚寧歌的行為打破了平衡。瑾王對她下了手,也就是在向寧文天挑釁,我估計他可能會將時間提前。」
梓瑤听了她這話並不覺得有什麼,反而很是擔憂地看回去,「千舞,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寧文天有了花暝宮的鼎力相助,你的存在對他而言已經是可有可無了?你費力將整園的鮮花都染上你的妖氣,現在卻只能是從旁輔助,不再是起決定作用的那一個。」
千舞听後嘆了口氣,「如若這次瑾王沒有回京,清遠大師仍是閉關不出,其他三國沒有突然變卦,寧文天也不會冒險去找花暝宮的。他手上唯一的底牌,就是地陵的位置和里面的暗道機關。如果他在花暝宮的幫助下成功登上帝位,最後卻沒有成功地將花暝宮的人困死在地陵中,又或者說,他讓花暝宮的人搶先一步拿到了夜魔琴,他說不定只能做個短命皇帝。」
「你知道花暝宮的宮主現在在何處嗎?」梓瑤突然坐直了身子。
「不太清楚。」千舞看向她,「郡主問這個做什麼?」
「擒賊先擒王。」梓瑤很是認真地道,「憑你個人的妖力或許無法抵抗花暝宮的眾人,但是拿下一個花暝宮宮主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郡主!」千舞驚訝地叫了一聲,「寧文天每天都要查探我的行蹤,我根本沒有辦法離開嶧城。」
「這點兒小事包在我身上,你不用擔心。」梓瑤自信地拍了拍胸口,「眼下你需要做的是,看能不能夠從寧文天那里,或者那個四護法那里,得到花暝宮宮主的具體位置,我們好做下一步計劃。」
她說完之後抓過千舞的手,又向她體內注入了一股靈力,「我將萬蟻噬骨之痛的發作時間推遲了,不過你還是要當心點兒,千萬別跟我耍什麼花招。」
這廂的梓瑤在進了安親王府後就跟著落宣去了偏廳,而那廂的景離在離開安親王府後則直奔皇宮,眨眼間就來到了御書房外。
雖然已是接近傍晚時分,皇上仍在御書房內孜孜不倦地批閱各類奏章,下達各條指令,連晚膳都不顧得用,儼然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奴才參見瑾王殿下。」守在外面的全公公見是瑾王來了,趕忙恭敬地行了個禮,「王爺您不是明兒個才回城的嗎?怎得今日就趕回來了?」
「全公公,本王有事要與父皇商談,你且通傳一下。」景離並未回答他的問題。
「奴才這就去,王爺請在此稍候片刻。」全公公說完就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不多時,他就退了出來,將門開大了些,「王爺快請進去吧!」
景離對他點了點頭,抬腳邁進了御書房,來到皇上的面前。
「離兒,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表情本來還略顯嚴肅的皇上,在看到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兒子主動來找自己後,面上不由帶上了喜色。
「父皇。」景離微微欠了欠身,「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兒臣與瑤兒也無心繼續在廣濟寺里呆下去,所以今早祈完福後,就提前趕了回來。」
皇上听到他這話後嘆了口氣,「昨晚的事情朕已經听說了,也去鳳陽宮看過寧歌了,聖女今日午後也已替她診治過了。朕實在是沒有想到,寧歌的心腸竟如此狠毒,居然會給瑤丫頭下藥,而且還是將天頤引到了屋內。幸好被人給撞破了,不然真的是要把瑤丫頭毀了。」
他說完之後神色復雜地看向景離,「朕也听說了你昨晚懲治寧歌的手段,你母妃當初……」
「父皇。」景離打斷了他的話,「您答應過兒臣,永遠不提母妃的事情。」
「好,不提,不提。」皇上站起身,繞過御案走到景離身前,「瑤丫頭現在可好?」
「受了些驚嚇,兒臣已送她回了安親王府。」景離見皇上讓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沒有推辭,徑直坐了下來。
皇上也跟著一起坐了下來,但是他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目光深沉地望著地面,許久後,他才緩緩開口道,「離兒,寧歌與瑤丫頭無冤無仇,也無任何糾葛,你可知寧歌為何要這般對瑤丫頭?」
「兒臣知道。」景離淡淡地道,「她昨晚已對兒臣說過了。」
「她都說了些什麼?」皇上抬起頭來,眸光幽深地看著景離。
景離非但沒有躲避開他的目光,還直直地將視線迎了上去,然後用清冷的語調將昨晚寧歌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地復述了一遍。
皇上听他說完後面色一暗,「離兒,你听了這話後,有何想法?」
「父皇希望兒臣有何想法?」景離不答反問。
皇上抬起手來揉了揉額角,似是有些疲倦,「離兒,寧歌看得出來的事情,旁人也同樣看得出來,之所以不說,是因為覺得事情還沒有到那個情況。朕知道你愛護瑤丫頭,但你是否覺得,你回京之後這幾日,與她有些過于親密了?」
「父皇的意思是,兒臣不該對瑤兒呵護有加?」景離微微眯了眯眼。
「你們不再是小孩子,都已經長大了。」皇上將聲音稍稍壓低了些,「你們倆雖說是堂兄妹,但男未婚,女未嫁,畢竟是男女有別。你不分晝夜地與她呆在一起,不但將她帶至自己的府中,昨夜更是與她在廣濟寺共宿一室。不管是出于何種原因,如此做法都是不合規矩的,久而久之難免會有不好的傳言流出。」
「父皇。」景離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冷,「您還記得安王叔嗎?還是說,您早已把他給忘得一干二淨了?」
他不待皇上開口,繼續說道,「安王嬸在生瑤兒時死于血崩,那之後安王叔再未娶妻,只一心一意地寵著這個唯一的女兒。七年前安王叔上戰場時,曾將瑤兒托付給您,讓您好好護著她。可是您不但在背後設計瑤兒,還暗地里害死了安王叔,之後又對瑤兒不管不問。如若兒臣和四弟這次沒有回京,清遠大師沒有及時出關,前晚的那一出鬧劇後,瑤兒現在肯定早已變成了一堆灰燼。」
「離兒!」皇上怒喝了一聲,隨即又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些無奈,「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要兵權還在你安王叔手上,朕這江山就不算是真正坐穩了。可是他若不死,朕就永遠無法得到兵權。你要知道,朕這麼做,都是為了赤巒,也都是為了你啊!」
「父皇,兒臣知道您這麼做是為了您的江山,也是為了兒臣。」景離認真地看著他,「正因為如此,兒臣更不可能置瑤兒于不顧。您把她害成了那副模樣,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安親王府里一呆就是五年,被全赤巒國的人指責唾罵,所有人都說她是煞星,都說是她害死了安王叔。兒臣若不疼她誰去疼她!兒臣若不贖罪誰去贖罪!」
景離越說越激動,兩只手也緊緊地捏成了拳頭。他突然想起幾日前的那個傍晚,他在亂葬崗看到的那個已經斷了氣的瑤兒。
過去幾年間,他曾多次到安親王府找她。但是她每次見到他都不講話,每次都只是沉默地坐著,像是一個沒有魂的木偶。
她知道這背後的一切,也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但是她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把所有的事都攬上身,然後將自己關在王府中不再見人。他知道她不願再見到父皇,也不願再見到他,所以他答應了她的請求,在一年前將保護她的那些人全部撤走,再不去找她。
而就是在一年後,她得知了他要回來的消息,突然決定進宮見他。但是她還未見到他,就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之後又被人拉到亂葬崗,和一堆無人認領的死尸躺在一起。瑤兒如今還活著,但是真正的瑤兒已經死了,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景離想到這里,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父皇,兒臣不管什麼男女有別,也不管什麼規矩禮法,兒臣只知道,兒臣要一直和瑤兒在一起。」
皇上靜靜地閉著眼楮,不知過了多久,才將眼楮睜開,「離兒,你給朕說實話,你還當瑤丫頭是妹妹嗎?」
「在此次回京之前,兒臣一直把她當做妹妹,也只當她是妹妹。」景離定定地看著皇上,「但是回京後再次見到她,她對兒臣而言,已不只是妹妹那麼簡單。」
「離兒,朕要奉勸你一句,為了你的將來,你必須盡早將這種不該有的念想斬斷。」皇上的動容只持續了片刻,之後就恢復了帝王的威嚴,「你是赤巒國未來的皇帝,是要繼續穩坐這江山的人,朕不會容許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如若你要一意孤行,朕不但不會將這皇位傳給你,也不會輕易放過瑤丫頭的。」
「父皇。」景離冷冷地笑了起來,「您明知對兒臣來說,最重要的人除了母妃就是瑤兒。您說您最在意的是我這個兒子,但是您為何不但容忍寧家的人將母妃害死,還要拿瑤兒來威脅兒臣?莫不是父皇很樂意看到兒臣傷心難過?」
「離兒!」皇上听他提到母妃二字,一時有些慌張,「父皇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想多了。」
「父皇,您可知瑤兒昨晚中的是什麼媚藥?」景離突然間轉了話題。
「听說是天下第一媚藥,暗塵香。」皇上不知他為何要問這個問題,不過還是答了他。
「那麼父皇可知,兒臣喂瑤兒吃下的是什麼?」
「似乎是雪靈丹。」
「看來父皇的暗衛很是有些手段,連兒臣給瑤兒喂的是雪靈丹也知道。」景離此時已經恢復了平日里的淡然,「兒臣再問父皇一句,父皇可知雪靈丹其實並不能將暗塵香的藥性全部解除?」
皇上听後皺起了眉頭,突然間,他的身子猛地一震,睜大了雙眼很是驚訝地看著景離,「難、難不成你們……」
「父皇。」景離站起身面對他,「兒臣覺得寧歌的那句‘生米煮成熟飯’很有道理。」
他說完之後不再看皇上已經完全變了的臉色,轉身就向御書房外走去。皇上呆呆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耳邊一直回響著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您的皇位,兒臣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