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褪去了身上的披風,我隨意地打量著她的住處。
她吩咐了宮女端來了茶點,又淡淡地招呼我坐下,「這天候這麼冷,妹妹真是有心了。」
如同的我虛假,她亦是虛假的道。
「姐姐,是妹妹失禮了。妹妹早該來拜見姐姐了,可惜身子骨一直不好,絕心疼我,一直不讓我出門,所以也就耽擱下來了。這不,我身子稍好了一些,我就說服了絕來拜見姐姐了。」我故意炫耀我的受寵。
她自然也听得出我話里的炫耀,可是表情卻沒有一絲的變化。
看來對于帝釋絕,她並沒有上心。
也是,如此平凡的個性,也的確沒有吸引人的特質,更何況是名滿天下的才女駱輕嫣。
看來,她即便滿月復才華,卻終是沒能擺月兌家族的束縛,依然入了這高牆,成了高高在上的後,卻又只能獨守著這一片寂寥和冷清。
駱家的人又怎會沒有野心?
一切終不過是場沒有硝煙的較量。
「妹妹身子既然不好,以後就不用那麼多禮了,我並不在乎這些禮節。」她沒有抬首,只是悠悠然地品著清茶。
我端詳了她一眼,又笑道︰「莫非姐姐是不願妹妹前來打擾?」
「我素來喜靜,怕妹妹會無聊罷了。」她話里的意思很清楚,她喜靜,所以我最好是不要打擾。
「怎麼會呢?妹妹還想向姐姐來請教一些詩詞。」敷衍也好,虛偽也罷,這宮中的人誰不虛偽,誰又不敷衍著誰。
一切皆是戲,演戲的,看戲的,還有那主導著這場戲的。
只是誰勝誰負,不到最後誰也無法定奪。
她似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在下一刻起身微微施禮,「臣妾參見皇上。」
我轉首,這才發現帝釋絕獨自一人出現在了門口,發上,披風上還沾著未融盡的雪花,他似乎趕得很急,甚至連傘都沒有撐。
雖然他的臉上依然是那不慍不火的神情,可是那眸間一閃而過的釋然卻已出賣了他的心跡。
「綰綰見過皇上。」我亦起身,微微施禮
他快步朝我走來,語氣里有些寵溺,「綰綰,朕去落晚宮,宮女說你來給皇後請安了。」
「嗯,其實我早該來了,還不是絕你不讓。」我故意地道,身子微微向前,靠在了他的懷中。
我能明顯地感到他的身子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隨後卻又恢復如常,手挽過了我的腰,在我的頰邊落下了一吻,「朕還不是關心你嘛。」
他明明沒有做過的事,卻又順著我的話說了下去,看來有些事果真如我所想一般。
「絕,你好討厭,姐姐還在這里呢。」嬌嗔,欲拒還迎,演繹著女子的嬌羞,也演繹著那份故意,刻意。
眸光瞥了不遠處的女子一眼,卻見她沒有任何的表情,清冷依舊,似乎我們怎樣都與她無關。
這樣的表情,倒讓我們這兩個演戲的人成了小丑。
「綰綰害羞什麼,朕的皇後可是大方的很。」一剎那的怒,一剎那的失控,有些不該說的話卻也因此而說出了口。
這樣的帝釋絕又在剎那間流轉著那一份媚色,帶著幾分魅惑。
果然如我所想,他,喜歡著駱輕嫣。
雖然他很快就收斂了,可是該捕捉的信息我都已經捕捉到了。
他配合我在她的面前演戲,怕不是因為寵我而順著我的意思,而是因為想借此刺激駱輕嫣,看看她的態度。
而駱輕嫣的漠然實在是對他的一大刺激,所以即便是再怎麼深藏不露的男人,卻也因為愛的女人而有了那麼一剎那的失控。
一剎那,是的,不過是眨眼之間。
若不是我習慣了察言觀色,怕也不會注意到這一幕。
所以在外人的眼里看來,他就是因為寵我,誰又會想到他內心真正的目的。
看來我這一仗並不那麼好打,眼前的這個男人絕不是好對付的料。
而剛才那麼匆忙地趕過來真的是為了想見我嗎?
怕是害怕我會刁難駱輕嫣而前來救她的吧,那一瞬間的釋然我也沒有看漏。
可惜的是,那個被愛的人卻絲毫不領情,可惜的是,他就這樣有了弱點,還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可惜的是,他沒有想到我並不只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
而我自然不能讓他知道我注意到了他剛才的變化,于是嬌嗔道︰「絕,你這麼說就是說我小氣嘍?」
他摟過我,越發地親密,「朕愛死你的小氣了。」
他和她一樣,雖然看似那麼認真地望著我,但眼底卻絲毫沒有我的存在。
這邊的我們打情罵俏,那邊的女子卻只當做什麼都沒看到,徑自望著窗外,眼神幽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身側的男子終是泄了氣,一把抱起了我,道︰「綰綰,我們回宮。」
他沒有和她道別,而她卻一直望向窗外,就好似我們從未出現過一般。
漠然,至極。
原來被無視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也難怪帝釋絕會生氣。
「絕,你好壞。」我的嬌笑聲回蕩,糾纏著那漫天的飛雪。
在那些宮人的眼底,我勝了,勝得華麗。
在那些宮人的眼底,這樣的情景又該是怎樣的恩寵萬千。
但他們又是否知道,這其中的萬千糾結,這戲中之人的內心?
雪,依舊在下,漫天滿地,飄落在我們的身上,發上,臉上,融化,透骨的冰冷。
他抱著我,走得飛快,身後的宮人急急地追趕,卻又是怎麼也追趕不上。
我窩在他的懷中,靜靜地,感受著這個男人內心的起伏。
望梅宮愈來愈遠,到最後已然模糊在那一片片飛雪之中。
一路來到了落晚宮,他迫不及待地覆上了我的唇畔,肆意地輾轉,沒了以往的冰冷,卻帶著一份未曾有過的炙熱。
我知道,這份熱情因她而起,而我卻成了那個借以抒發的替代品。
是的,替代品而已。
只是那又如何?
我們之間本就無所謂情愛,無所謂到底是誰敷衍了誰?
我如以往那般回應著他,似是熱情投入。
簾帳在我們身後放下,一件件的衣衫褪盡,四周彌漫起了一股曖昧的氣息。
外面,漫天飛雪。
而里面,卻春意濃濃。
原本冰冷的溫度因為而變得溫暖,熨燙了彼此的肌膚。
我們都是人,這萬丈染紅之中的人,所以無法絕情絕愛,亦無法控制這七情六欲,于是沉淪,不是迷醉,卻又是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在之中,深刻地明白著一切,微微自嘲。
「輕嫣。」一句喚似是帶著燻人的醉,柔和之中帶著迷離,穿越了一切,漸入我的耳畔。
是他不經意之間的深情流露嗎?
于是想起了那一個個火熱的夜晚,于是清醒地微笑。
我,從頭到尾都是替代品而已。
而他亦是。
所以無所謂誰對誰錯,我們只不過是在相互利用。
我越過他的肩窩,望向了帳頂,明明那麼地清醒,可是唇間卻依然不可抑止地飄散出幾聲曖昧的申吟。
纏綿過後,我如往常那般靠在他的胸膛,那里的溫度慢慢地退卻,終還是恢復到了平日里的冰冷,而我亦是。
「皇上今日為何這般性急?」我笑,明知故問。
「愛妃不喜歡嗎?」。笑,不慍不火,沒了那麼焦急,亦沒了那份熱情,他依然是那個平凡到乏味的帝王。
嫵媚一笑,我伸手纏上了他的腰,「喜歡。」
我們之間的話很少,總是那般地敷衍,那般地可有可無,這樣的情景怎麼也稱不上恩愛。
也罷,計劃總是要慢慢地來。
人與人之間不可能一下子就熟識,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相信彼此,所以有時候急了反而會壞事。
「愛妃,今日怎麼沒點朕送你的清神香,不喜歡嗎?」。他狀似不經意地提起。
「可能是用完了吧。」我慵懶地回道。
他支起了身子,俯首望著我,「是嗎?那等下朕再派人送些過來。」
「這樣好嗎?」。我亦起身,開始幫他著衣,「皇上不給姐姐送些過去嗎?那清神香也算是珍貴之物,綰綰不該獨佔。」
他回首,有些曖昧地凝著我,「愛妃,這時候你怎麼反而謙虛起來了?剛才在皇後面前,你可是大膽得很呢。」
「皇上生氣了嗎?」。我嬌嗔,「還不是綰綰害怕皇上不疼人家了。」
在他面前,我始終是嫵媚的蘇綰綰。
他親昵地在我的頰邊印下了一吻,「朕不疼你還疼誰?這香就不用給皇後了,給了她也不會用。」
明明是這樣的親昵,可是我卻看到他的眼底一片冰冷。
是的,他以為我看不到,可惜我不是那養于深閨之中的千金大小姐。
我只當是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听懂,柔順地為他更衣,「綰綰很開心。」
「愛妃開心,朕也就開心。」穿好了衣,他又再度吻了吻我的臉頰,「朕先去書房了,晚上再過來找你。」
我頷首,乖巧至極,「嗯,綰綰等你。」
于是他離開,我目送他離開。
等到偌大的房間之中只剩下了我,我才轉身朝浴池而去。
閉著眼,靠在溫熱的浴池之中,我放松著自己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了腳步聲,我沒有睜眼,只是有些慵懶地問道︰「舞袖,怎麼樣了?」
「主上,據星主所說,清神香乃生長在大秦西部的斷腸崖下的忘憂草所制,忘憂草可以安神清神,所以清神香確是上品,可是清神香的香味若加上落晚宮院中的冬瑰月的香味那就……」說到這里,舞袖頓住了話語。
「那就怎樣?」我不由地睜開了眸子,望向了她。
「就難以受孕,所以說……」舞袖的話還未說完,我便笑著道︰「所以帝釋絕並非真的寵我,他甚至不想我生下他的孩子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