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燼阡墨 第十八章 【賢妃】

作者 ︰

芙蓉帳暖,一夜春宵。

自此,萬事皆休。

雲雨之後的南姝又被公公背回了德怡苑,第二天一早旨意便下來了。

宣旨的仍是元公公,南姝拜下|身去,听著尖細的嗓音將封賞一一宣讀︰南家之女南姝,嫻靜溫良,深得朕心,封賢妃,賜住錦淑宮。又賜,金絲雙耳福祿瓶一對、和田玉如意一對、八寶琉璃盞兩對、金絡雀首簪一對,錦繡並蒂蓮玉屏風一只、臻繡錦緞六匹……林林總總,竟是比南姝從家中帶來的物什更多。

南姝叩首謝恩,一時間有些怔愣,她原想安安靜靜在這深宮之中年復一年直至死去,卻不想,世事無常。

一時之間,南姝在後|宮之中風頭無兩。如果說入住德怡苑尚且可以說是皇帝喜愛之下的恩寵,那這臨幸之後所封的頭餃和賞賜就值得令人深思。

雖說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是這一份諾大的恩寵不止讓南姝驚詫,更讓後|宮眾人驚愕不已。現今四妃之首的柔妃,初初承幸後,亦不過是封嬪而已,至今也只安妃一人,在第二天便賜了妃子頭餃。但是,安妃乃皇室遠親,身份高貴,單威王戍守邊疆,功績赫赫,封妃理所應當,無人敢于置喙。

而南姝不過丞相之女,其母南夫人亦不是皇戚貴冑,即使有信平公主遠嫁和親,南姝的出身相較于皇室,仍算不得高貴,同樣也比不得出自太後宗族中的柔妃。

這樣的南姝,所憑為何?

揣測帝王心思的人,將南姝看作是那飛上枝頭的鳳凰。且不論出身,單憑著天子恩寵,南姝就已是人人爭相討好奉承的後|宮新貴。

按著妃子的品階,元公公指派了十二名宮女,六名太監作為南姝錦淑宮的二等侍人。南姝端坐上位,一眾宮人叩首問安,錦兒給了些銀稞金鈿,且作是嘉賞。又給了元公公兩方銀錠,算作慰勞。

這些事,都是涵盈在家里仔細交代過的,入了宮,少不得上下打點,底下人給些小恩小惠,收攏住人心,對隨侍皇帝的侍人,更不能輕慢,剛剛入宮的新人,頭頭腦腦不清不楚,做事就須得謹慎再三。

前兩日里匆匆搬進來的陪嫁又匆匆帶至錦淑宮,妍霜在旁盯著,囑咐著將這些東西一一安置妥當。宮內往來的侍人看著大大小小的箱奩運往錦淑宮,也都明了這宮里又添了位分量不低的新主子。

一頂四人抬小轎等候在御娉閣外,南姝上了轎子,錦兒隨侍一旁,元公公在前頭引路。約一刻間,就已到了錦淑宮外。

元公公走到轎子前,看錦兒扶著南姝下來,笑道︰「這處院子是皇上點的,前幾日著人仔細收拾過了,不知娘娘是否滿意?」

南姝打量了幾眼,金瓦紅牆,斗拱飛檐,回道︰「有勞公公費心。」

進了院門,入眼就是琉璃富貴吉祥浮雕的影壁,繞過去,旁側的游廊蜿蜒,正中是青石板鋪就的平整路面,沿路的花草繁盛,院中有三兩棵兩人合抱的高大樹木,正對著的是錦淑宮的正廳,一派的端莊貴氣。

宮人進進出出安排著物什擺放,女乃娘和妍霜跟著走動叮囑,有些喧嘩倒顯得熱鬧。偶爾有人從南姝身旁經過,便停下來,半蹲子,作一個福,道聲主子金安,得了南姝的免禮,才又忙忙碌碌的安置去了。

里里外外大約看過,元公公見南姝並未有何不滿之色,便笑著說道︰「天兒也不早了,奴才得給皇上回個話兒,這院子左右是奴才瞧著安置的,以後有什麼不妥當,就差人給奴才說一聲。」

「公公多費心了,這院子處處都很好。」南姝微停了一停,又道︰「南姝不過初來乍到,宮里大大小小的規矩懂得不多,若有什麼不對,望公公提點一二。」示意錦兒取來一只錦袋,遞給元公公。

「折煞奴才了,已經得了娘娘宣旨的賞錢,這個就受不得了。」元公公推辭道,「說不上什麼提點,但凡奴才知道的,您問就是。」

「公公體諒,南姝既已入了宮,便要懂得些許宮里的人情世故,免得無知鬧了笑話。還望公公指點。」

「您是皇上當朝金口玉言提的親事,又是御旨欽點的賢妃娘娘,自然比旁人金貴。不過…錦尚宮的安娘娘和錦嵐宮的寧娘娘還是少不得要走動走動,兩位娘娘都是皇親貴冑的身份,按禮數也是應該。」

……

南姝並不想在這深宮之中榮耀一生,但是皇帝的一紙詔封將她至于風口浪尖。宮內多少雙眼楮在盯著她,若只是她一人,遑論什麼算計,便是冷宮也受得住。可是,錦兒在她身邊,妍霜也進來了,女乃娘是自小看顧著她…還有南府里的母親…

這樣,就由不得她將這皇宮當做逃避,即使情愛留下了抹不去的傷痛,可人活著,就必須背負著系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安危、榮辱,努力活著。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什麼都已不由她做主,還不如讓身邊的人依靠著她活下去,不論什麼榮華富貴,就只活著,萬莫再因她而受傷逝去。那天里見到滿身是傷的錦兒,南姝自責心痛不能自己,她任性離開,連累了錦兒受苦,卻是在最後,她也只有錦兒了。這般的讓親者痛,追逐的美好卻棄她而去,何苦來哉?往後,就在這宮里,護著錦兒這個妹妹,雖說不自由,卻也是一世安穩,再別無所求了。

宮里那些所謂的規矩南姝懂得不多,但看多了南府里的世故,便也知曉一二。她的身份放在那里,又是剛剛入宮的新人,就須得要見見各個院子里的人。不是什麼明面上的禮制,不過是暗地里的規矩,誰受寵,誰位高,她便要過去給個面子,說不上什麼做小伏低,不過是讓人知道自己不拿喬、不邀寵而已。旁的不受寵的,地位低的,就在自己的錦淑宮內等著人來,這也是一套規矩。往小了說,以後就是一家人,見個面在情理之中,往大了講,這就是看看新來的人是否知情識趣,自家的身份不得看低了去,但該有的禮數卻也少不得。人情往來,都拿這些說事。頭一次做錯了,讓人小瞧了去,往後的日子就有大把的人以為是個能欺負的,但若要讓人覺得傲氣了,不將別人放在眼里,那也好過不了。

南姝多問了元公公幾句,覺得不致于失了禮數,道了謝,讓錦兒送元公公出了院子。

往後的日子,便都將消磨在這些小心翼翼的計算中了。活著一日都覺得苦辛,往後,還有千千萬萬個日子熬著,直到她,生命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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