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之瑟瑟 第十七章 客棧失火(下)

作者 ︰

一陣大風詭異地刮起了簡志軒的白色長袍,風沙迷住了他的眼楮,他環抱在胸前的雙手不得不騰出一只來揉了揉。兩個時辰前,左隱稟報,趙宣冷在客棧。客棧人口密集,若和他硬踫硬,只怕左隱等人也未必是他一人的對手。若撕破臉後又未能得手,只怕會是心頭大患!這樣一把火倒來得干淨,也不會暴露自己。

一陣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左隱等人的身影在夜色里慢慢清晰。只見左隱的臉色有些許凝重,簡志軒頓覺心里一陣忐忑,忙問道︰「出了何事?」

左隱單膝跪下抱拳道,「王爺,屬下等在茶水里下了蒙汗藥,火勢迅猛,想必無人可逃……可是……」

「別吞吞吐吐,有話快說!」簡志軒有些急躁。

「可是皇上和太子也在客棧!」左隱有些難安,他不知道王爺是否得知皇上和太子已在客棧,可是他們接到的命令便是讓客棧無一人活著逃月兌。盡管如此,他仍然想確認一下。

簡志軒心里一驚,若客棧是意外失火也就罷了,倘若被人查出是有人蓄意放火,第一個被懷疑的便是我。皇上出宮是先到我王府,連太子也是由我王府走出。只是若他倆也葬身火海,倒也干淨利落,到時候昱國沒了皇帝,沒了太子,只有自己這個皇上的親弟弟主持大局,到時候只需登高一呼,便能大權在握了!若他倆僥幸生還,只怕王府上下的下場會很難看!簡志軒緊蹙眉頭,「可做干淨了?」

「火勢是由廚房蔓延,客棧已經燒成灰燼,倒是不會有人查到是蓄意放火,只是客棧數百號人竟無一人逃月兌,恐怕太過明顯,那蒙汗藥恐怕……」左隱有些擔憂。

簡志軒抬頭望向客棧的方向,大火已經熄滅,夜空恢復了平靜,朝廷將會有一番動蕩,眼下的情形還是盡快回王府為妙!簡志軒輕輕地抿了抿嘴,吩咐道︰「你等留在此處,打探客棧的情況,一有異樣即刻回稟!」既然事情已經到如斯境地,要做就得做到滴水不漏!

桃花塢一個小小的醫藥館內,狹小的屋子內擠滿了五六個人,擁擠不堪。門口爐灶上的土瓦藥罐子里已經沸騰開了,濃濃的藥草味彌漫在整個屋子里,空氣里盡是苦味兒。簡志軒擔憂地望著躺在床上的那人,此刻他全身已經被敷滿了藥草,仍然昏迷不醒。剛才救人的壯漢見大夫已經在屋子里轉不過身,向簡志軒父子抱拳告辭。

此刻天已經有些蒙蒙亮,兩人早已是疲憊不堪,皇上隨意在屋子里找了一處地方稍養精神。簡文珩緊緊靠在父皇的身上,眼楮未曾離開過床上的傷者。剛才的熊熊大火,和在睡夢中被活活燒死的人,讓他心有余悸,生命就在自己眼前轉瞬即逝。若自己與父皇同飲了那杯茶,只怕也會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就算沒飲那杯茶,火勢如此迅猛,若待在房間只怕也來不及逃月兌。偌大的客棧,幾百號人,就只有我三人生還,而他卻還生死未卜。若刺客的目的只是我與父皇,那便是連累他了。父皇的處變不驚只怕自己將來也學不來半分,人人都想當皇上,可是我不想,我不想將來走在哪里都有敵人,都有人千方百計地置我于死地。

大夫不停地替那人換著藥,終于有了一絲動靜。只听一聲微弱的申吟從那人喉嚨里發出,簡文珩趕緊起身跑到床邊,小臉仔細地瞅著他,大夫見狀,忙將他拉開,「小哥不要靠得太近,他的皮膚完全暴露在外面,毫無抵御能力,你靠他越近,他越危險!」簡文珩不解地望著大夫,也沒有過多的詢問,只听話地退在了一旁。

清晨,鳥兒在門外的樹上嘰嘰喳喳,皇上醒來,看見簡文珩仍一臉關切地看著床上之人,將他拉到一旁小聲地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盡快回宮,查清此事!」

簡文珩仰著小臉,不安地問道︰「父皇,是否有人要加害我們?」皇上憐愛地看著他,不忍心告訴他這個事實。可是簡文珩雖小,卻已經繼承了父皇的睿智,「父皇,若是因為我們,而傷了客棧那麼多人的性命,兒臣心里愧疚。」看著他眼楮里泛著淚花,皇上無奈地模了模他的頭,簡文珩轉過身看著床上之人說道︰「父皇,他還沒有月兌離危險,兒臣想盡一盡自己的力,待他好一些再走,好嗎?」。簡文珩懇切地看著父皇。皇上嘆了口氣道︰「做君王者,要有決斷的能力,可是切忌太過仁慈,你明白嗎?」。簡文珩使勁的點了點頭,父皇沒有厲聲責備自己,那便是同意了,簡文珩高興地跑到大夫身邊,跟著他忙上忙下。

皇上看著自己這個仁慈得有些令人心疼的兒子,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擔憂。將來自己百年之後,他能應付對皇位虎視眈眈之人嗎?想到這里,他便有些難過,希望昨日的大火不是自己那個親弟弟所為!也罷,在此地多待些日子,若真是他睿親王想要謀朝篡位,自己若多日不回皇宮,他一定會以此生事!

阮夕夢神情黯然地在花園里閑逛,大婚後的第二日,王爺便離去,已經有數日了,王府的一切阮夕夢還不甚熟悉,總管倒是很熱心地為自己一一介紹,可是這麼大個王府,這麼大個家底,阮夕夢有些力不從心。也不知那兩個嬰兒如今是何情形,想不到母女緣分如此之淺,看來自己是一個福薄之人,此生也不能擁有自己的小孩。阮夕夢漫不經心地隨手采了一朵花,花瓣從她手中一片一片地飛入那池子里,魚兒們爭先恐後地冒出了水面,爭奪著那些花瓣。

「夫人,王爺回來了!」一個丫鬟急沖沖地跑來稟告阮夕夢。阮夕夢一听,趕緊扔了手中殘余的花瓣,疾步朝書房走去。

簡志軒的衣服還沾著晨霜雨露,想必是日夜兼程地趕回來,還沒來得及換下,就已站在書房門口,似乎就等著阮夕夢前來。

阮夕夢不敢怠慢,一路上本來想好的噓寒問暖還沒問出口,簡志軒便吩咐道︰「馬上吩咐下去,我出府一事,不得透露半句!還有,你換一身便裝,隨我去一個地方。」簡志軒的神色嚴肅,像有大事發生,阮夕夢不敢貿然相問,只得順從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阮夕夢便已準備妥當,簡志軒也不吩咐馬車,也不安排隨從,只讓阮夕夢緊隨其後。兩人均是一身素裝打扮,從王府的後門走出。

王府的後門出去是一條羊腸小道,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便是很荒涼的後山,偶爾有幾處農田,也許是因為此處的土地貧瘠,種下的蔬菜瓜果不到花開便已沒了生命的跡象,所以也都是廢置的農田,了無人煙。

阮夕夢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王府佔地遼闊,算得上一個小型的皇宮,這里人煙罕至,又處在王府的後門,難怪這麼荒涼。而王府內的人,也是斷不會到這里來的。所以這條路到底通往何處,恐怕除了王爺自己,便無人知曉。

王爺疾步往前走,也不顧阮夕夢能否跟得上,阮夕夢只能一路小跑著跟在身後。盡管是在青樓,也是每日都有人伺候著,出門也不必行半步路,今日走這麼些路,倒真有些吃不消,而王爺毫無半點憐香惜玉之情,真不知從前那個溫潤如玉的王爺今夕何在?盡管阮夕夢心里有小小抱怨,目光卻未曾離開過王爺的背影。

走過這片荒山,來到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座依山傍水的白牆黑底的府邸映入眼簾。雖然不如王府的氣派,但是處在這樣一個世外桃源的地方,倒令人感到神清氣爽,這樣的地方遠離喧囂吵鬧,是阮夕夢正向往的環境。

一陣嬰兒的啼哭從屋內傳出,阮夕夢一驚,莫不是那另一個小孩阮琴顏?原本酸痛的雙腿頓時來了勁,有些期待地朝屋內走去。

嬰兒的哭鬧越來越厲害,女乃娘將她抱在懷里,不停地在屋內跺著步子,嘴邊還哼著歌謠,輕輕地拍打著嬰兒的身子,哄她睡覺。沒錯,這就是那另一個嬰孩,那天晚上她也是這般哭鬧。她的哭聲牽動著阮夕夢的心弦,阮夕夢趕緊從女乃娘手中接過阮琴顏,為何每次見你你都哭得這般傷心,阮夕夢伸手拂去了源源不斷地從阮琴顏眼角流下的眼淚,小小的嬰孩,哭聲如此嘹亮,仿佛在控訴這不公的天地。

阮夕夢將嬰兒緊緊地擁入溫暖的懷里,「琴顏是在要自己的娘親嗎?今後我做你的娘親可好?」

簡志軒一直立在旁邊,不發一言,听到此話,提醒阮夕夢道︰「你的女兒只有一個,在承恩寺,之所以不在身邊是因為到寺廟接受洗禮!而這個小孩,你只是養母,好好看著她長大,別出差錯!」

阮夕夢怔怔地看著簡志軒,又看了看已經停止哭泣的阮琴顏,無奈地回了句,「是!」

「本王有要事,要進宮一趟,這些日子,你就暫且待在此處,別回王府!」說完,簡志軒便離開了。

王爺心中所想,阮夕夢從來不知道。以前在青樓的時候,日盼夜盼王爺能再來看自己,每一次都在自己快要放棄的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若說王爺掛念自己,為何那麼長的時間都不曾出現;若說王爺不掛念自己,又為何最終會出現。現如今自己已成了王爺夫人,倒是越來越不清楚王爺是否對自己有過一絲一毫的眷念。看著王爺離去的背影,阮夕夢又陷入了哀思。

阮琴顏的小手模住了阮夕夢的臉,一雙大眼楮正疑惑地看著她。「琴顏你還這麼小,便知道大人的心情不好了麼?」阮夕夢憐愛地看著她,喃喃地說道。阮琴顏「依依呀呀」地叫著,仿佛在回答,逗得阮夕夢布滿愁雲的臉瞬間舒展開來。

「琴顏,以後有娘親在你身邊,別哭了,好嗎?」。阮夕夢全然不顧簡志軒的話,因為她實在太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就算這個孩子不是自己所生,也不要緊,只要她呀呀學語之時,能叫一聲「娘親」便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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