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苓坐在窗戶邊第二次看到那個男子的時候,刷的扔掉手中的鉛筆,帶翻了下的凳子,使上吃女乃的勁沖出教室,跑下樓梯。她第一次恨這畫室為什麼要在四樓而不是在一樓,這樣的話她只要跳出窗戶就好了,也不用狂奔再狂奔——
等她上氣接不來下氣彎腰站在四號樓大門口喘氣的時候,那抹身影已經消失了。
他為啥要效仿洛陽神賦中的女神,苦苦追尋,卻總要給你來個擦肩而過。想起幾米漫畫《向左走,向右走》,顏苓無比傷懷。
她最終也沒免了人去尋花蹤的惡俗,恍恍惚惚的走到男子坐著的長石凳旁,呆呆站著。電影里不是都會遺漏些東西好繼續發展劇情?難道是因為我不是主角,所以等不到遺漏的信物?對于這個認知,讓顏苓有些難受。
她低著頭,徘徊又徘徊,躊躇又躊躇,擋了數個行人的路,踩扁了一干花花草草,終于兩眼冒光在石凳下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她彎腰拾起來,是一塊極其陳舊的手表,外面的金屬殼不少地方已經月兌去漆色,黑黃黑黃,表玻璃也劃了無數條刮痕,模糊模糊的。
「你好同學,你手上拿的表是我不小心落下的,可以還給我嗎?」。
一雙白色球鞋印入她的眼簾,上帝啊,你終于听到我的心聲,把我選為女主角了嗎?
她抬起頭,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瞬間,是那張春天一般的臉,是那種淡淡的玉一般的光輝,是他,就是他!
她花痴一般笑著,把手中的表遞出去。男子接過表,溫和如春水、清澈如秋水的雙眼露出笑意,「謝謝你,我還有事先走了」,轉身就要如夢一般離去。
「等等。」顏苓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
男子有些訝異的看著她,溫和的問︰「還有什麼事嗎?」。
顏苓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她是不是像古時調戲女子的無賴?稍微矜持了些,扭捏著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叫什麼名字?」
男子露出春風一般的微笑,「我叫付信,是法學院大四的學生。」
付信!!
就是莫小蓓的男神,天天在她耳邊念叨的付信!!
「你是二十一歲,屬兔,星座處女座,在法律、文學類圖書室里面勤工儉學的付信?!」
可以想象顏苓震驚的表情。
「應該是我沒錯,你認識我?」
付信自然不像顏苓那麼大驚小怪,只是微笑看著她,不變的宅女神男範。
顏苓也就象征性做了下思想掙扎,就成為繼莫小蓓後第二個義無反顧踏入追隨付信的滾滾紅潮,不過她目標更遠大些,要把這個男子拿下實現莫小蓓當拖油瓶的願望!要問為什麼顏苓這麼有自信?這就要提到顏苓的父母,顏苓的母親是機關大院里最美的一枝花,據說年輕時追求的隊伍能排成長城繞一圈,顏苓雖然未能將母親的美貌發揚光大,但也遺傳了六七分,清秀佳人還是擔得起的,可見堪稱具有外在美,此為第一。第二,顏苓的父親年輕時是個有名的才子,雖然下放到農村當了幾年知青,但回城當官後依舊修身養性,勤看文書,不忘丹青,偶做小畫,經常與友人對弈,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個有內秀的人。顏父教育孩子秉承古訓,注意教禮節,時刻讓顏苓將溫良恭謙讓記在心里,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顏苓一直做得不錯,可謂有內在美。因此,對自詡兼具外在美與內在美的顏苓來說,焉有不自信的道理?
于是乎,建立起統一戰線的顏苓與莫小蓓兩人更是膩在一塊,兩顆扎著馬尾辮的圓頭經常湊在一塊研究方案,什麼開門見山型,曲線獻愛心型,苦命鴛鴦型,真真是發揮了十二分的想象力加腦力,分分秒秒研究。
最後,還是顏苓有魄力,拋棄所有的既定方案,拎著論文只上梁山,此梁山乃法律、文學類圖書室也。付信每天早上五點半、晚上十點要去圖書室打掃衛生,晚上放學後會去學校肯德基做兩到三個小時鐘點工,雙休日、節假日則會去小時薪水較高的麥當勞做臨時工。顏苓按照莫小蓓提供的信息詳細畫了一個付信作息表,發現此帥哥不僅沒有泡妞的時間也沒有被人泡的時間,一時之間惆悵無比。可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當當當機會還是來了,付信參加了一個法律知識普及大賽,一等獎三千大洋——顏苓心中暗想︰估計就是沖大洋去的,暫時停住了晚上去肯德基做鐘點工,改為窩在法律、文學類圖書館看書。
她看向圖書室處處是黑壓壓的頭顱,不過即使這樣付信的頭顱也是與眾不同的,顏苓以兩秒的速度就甄別了出來。心里還有些躊躇,有些忐忑,有些不好意思,可剛剛走到付信座位旁,不知哪里竄出了五個人對面、左邊、右邊,還有右右邊、左左邊全部佔領了。
這會兒腸子都要悔青了,剛剛磨嘰些啥呀。還有,這些哪里冒出的ど蛾子?
「同學,你是不是要坐這里?」
付信站起身子,清白分明的雙目看向手中拎個包,還杵在那邊拼命畫圈圈的顏苓。
顏苓意識到是心中的男神在搭話,一時血液升高,心髒亂跳,臉刷的就跟上了胭脂一樣,吱吱咕咕說︰「嗯,哎,還是你坐。」
那邊包圍付信的ど蛾子集體射來眼神版的小李飛刀,刀刀致命,絕無虛發。
付信微微一笑,「那同學你坐這里吧。」
說完,他拿起手中的書往圖書室的最後一排走去。
顏苓心中哀嚎一聲,決定豁出去了,緊跟付信的背影而去。
時代新女性,不愛被追愛倒追。顏苓決定踐行莫小蓓的至理名言。
付信剛落座就發現某女尾隨而來,平靜的雙眸終于有些波動,訝異的看向顏苓。
顏苓也不管,坐在付信對面,從包里掏出兩張紙,「付學長,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對你坦白了——」
周圍的耳朵全部豎起來,難道要來一場轟轟烈烈的表白?你看連草稿都打好了,還滿滿的兩頁紙。
「我其實仰慕你很久了。」
付信眼楮黑亮黑亮,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閃的顏苓愛心亂撞。
周圍的耳朵拉的更尖,隨時候著現場直播——
「咳咳,話說的有些磕踫,漏了幾個字。我的意思是我仰慕你的才華很久了,听說你一直保持著年級第一的成績,對不對?別誤會,我不是想考年級第一。我是听說你有一篇關于法理研究的論文發表在了法學雜志上,所以過來取取經。我也寫了一篇關于法理論文的提綱,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
周圍的兔子耳朵在顏苓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全部蔫下去了,表示譴責顏苓這個話題黨。
付信笑笑,「學妹不用客氣,就當交流交流。」
他伸出潔白修長的手,接過顏苓手中的兩頁紙,放在桌面上,凝神看起來。
顏苓的論文其實很惡俗,寫的是關于法的價值——正義、自由、秩序之間的關系。只要是學法的都知道,此種論文要麼寫的像草包,要麼寫的像大師,顏苓屬于哪類從付信好看的眉毛越皺越深就可以知道了。
一刻鐘後。
「顏學妹——」
顏苓心中點了盞名為快樂的亮堂堂燈,截住話頭,略微羞澀問︰「學長怎麼知道我姓顏?」
「你的論文上面有標注。」
那盞燈立刻又滅了,「付學長有什麼意見?」
付信溫和善意的看向顏苓,似乎在斟酌詞句,「學妹,你的論文題材是自選還是固定的?」
「自選。老師說,只要是關于法理的就可以。」
「那可以縮小一下範圍,你寫的太泛了,恐怕沒有什麼閃光點。」
顏苓做謙虛受教,求知若渴狀。
「嗯,其實你里面還有些常識性的錯誤,例如秩序的內涵與自由的內涵搞混了,還有盧梭不是實證主義法學派而是屬于自然法學派,他也沒說過惡法亦法的言論,嗯,總之錯誤還是比較多的。」
付信眉毛又開始皺起,瞧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顏苓的論文到底是有多垃圾??
「這樣啊,」顏苓也開始皺起眉頭,這篇論文提綱是從居自意那邊偷來的,居自意斷斷續續的曠了法理學老師十多節的課,于是乎要求他寫一篇論文,而這就是居自意糾結了一個星期的論文提綱,照這個情況,居自意要是把論文交上去,愛較真的法理學老師會——
付信以為自己話重了些,安慰道︰「但是提綱還是寫的挺詳細的,看來學妹是個認真的人。」
顏苓晃了晃頭,心想那個二世祖不學無術,要被k上幾十次才長進。
付信開始糾結了,這還要說什麼好話?左看看又看看,又憋出一句︰「學妹字跡還是比較整潔的。」
顏苓笑開來,付信松了口氣。
「學長,那你再說具體一些吧。」
顏苓嘩啦站起來,跑到付信身旁的椅子坐下,挨在旁邊看著付信拿起黑色簽字筆把紙張翻個面,仔細認真寫起來。
那時候的付信很善良很善良,不忍心拿起筆在兩張脆弱的紙張上面劃上大大的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