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辦教師 第四章自由的代價10、收听敵台

作者 ︰ 祥雲飄飄F

「偷听敵台」,重拾這個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已經從人們的日常口頭語言中消失的詞語,是因為和嚴明的高中同學仁禮被公安機關拘留而失去民辦教師崗位,沒有了成為公辦教師的可能,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有關。綠色小說

「敵台」一詞起源于抗戰時期,當時用以稱呼日偽方面針對我方的廣播宣傳活動的傳播工具。文化大革命期間,將其範圍幾乎擴大到中國大陸外所有的華語或者英語等廣播電台。主要特指當時的「敵對」國家和地區的廣播電台,如美國的「**」、英國的「bbc」、台灣的「自由中國之聲」、前蘇聯的「莫斯科廣播電台」等。

當時收听這些電台只能通過波長短,傳播有效距離短那種叫短波的頻率收听,且大多數需在夜里偷偷進行。如果沒有耳機,人們往往需要把音量調到最小,所以叫收听敵台。一旦這種行為被發現,輕則收繳收音機,戴上「壞分子」帽子被批斗,重則會被判刑。

因為沒有電視,特別是在沒有通電的山區農村,有個小收音機已經算是奢侈品了,收听效果當然不是很好。

後來听說是中央廣播電台有干擾台這個東西專門干擾對付「敵台」,針對對方的頻率發射巨大的噪音,把他們的節目覆蓋掉。因為干擾台在「發功」干擾,所以收音效果很不好,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嘈雜。

嚴明能听到效果最好的是由古城縣廣播電台通過古城縣城老街長三千二百米街道兩旁水泥電線桿頂端的數十個高音喇叭,每天早晨六點半準時播放中央台的「新聞和首都報紙摘要」與晚上八點的「各地人民廣播電台聯播」。那是相當的清晰,一點雜音都沒有。

當時從廣播電台里听到的文藝節目少而單調,除了反反復復播放《偉大的北京》、《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奔前方》、《大海航行靠舵手》、《瀏陽河》、《唱支山歌給黨听》、《井岡山上太陽紅》等「紅歌」和《紅燈記》、《智取威虎山》、《沙家 》、《海港》、《奇襲白虎團》、《紅色娘子軍》、《白毛女》、《沙家 》八大「革命藝術樣板」戲之外,基本听不到別的。

**、bbc主要是西方國家推行**冷戰戰略的工具。為了抓住听眾心理,這些「敵台」除進行意識形態宣傳外,也安排能吸引听眾的文藝節目。

在思想禁錮,信息閉塞,文藝單調刻板的文化大革命時期,包括改革開放初期,冒著風險偷听「敵台」,就成為一部分國人了解外部世界,滿足求知**和娛樂渴望的特殊途徑。

隨著冷戰時代的終結和互聯網日益普及、信息逐步開放的時代進步,電台短波已經不再是人們獲取外部信息的主要來源,「敵台」在中國的影響力每況愈下,「偷听敵台」的現象也漸漸銷聲匿跡。

在山腰小學當民辦教師的仁禮被古城縣公安機關刑事拘留15日。原因是收听「敵台」,向台灣郵寄信件,想「上山入伙」,期望能弄點錢花花,改變貧困的現實。

消息可靠,有人從縣城張貼布告的白牆上看到的,輾轉傳入嚴明的耳中。

貧困使人迷茫進而迷失,潦倒讓人鋌而走險隨之萬劫不復。

仁禮是嚴明的高中同學,畢業後再也沒有聯系過。

據說是公安機關截獲了他寄往台灣的書信,隨後又從他的家里搜到了一台收音機。罪名坐實了,好在還沒有與對方聯系上,未造成嚴重後果,故從輕處理。

仁禮完了!竟然敢這樣做。

嚴明從未想過能和台灣聯系。他很小的時候就迷上了廣播。那時候大哥攢了四十七塊錢,買了一台便攜式中短波二波段收音機孝敬岳父,嚴明時不時借回家听听,甚至為了弄清收音機里到底是些什麼,怎麼會發出這麼神奇的聲音,用螺絲刀將收音機拆開,小心翼翼的敲擊收音機內的元件、旋轉調試旋鈕,再重新組裝,如此反復,有一次差點無法復原,嚇出一身冷汗。

收音機白天能收十來個電台,可一到晚上,整個頻段就熱鬧嘈雜起來。

不停地旋轉旋鈕,搜尋清晰、好听的節目……

**,自由中國之聲,莫斯科廣播電台,香港的宗教廣播什麼的,都能收听到。

嚴明特別喜歡听的是台灣的那個《為你歌唱》和用「中央廣播電台,中國自由之聲,現在在中華xx復興基地台灣向你播報」的男中音開頭的電台。《為你歌唱》欄目的開始曲「我要為你歌唱,唱出我心里的舒暢,只因你帶給我希望,帶給我希望……」感覺特別好听,還經常播放台灣歌手鄧麗君、鳳飛飛、龍飄飄演唱的歌曲,她們的歌聲甜絲絲、軟綿綿,富有磁性,特別對男性富有吸引力。

還有其它欄目主持人嗲聲嗲氣的聲音反復念一組組數字,還有告知xx號同志「活動經費已經寄出,請查收」什麼的,感覺台灣的宣傳戰攻勢很厲害。

加入台灣的某個組織,就有大把的「活動經費」,呵呵,充滿了誘惑,難怪仁禮會動心並付諸行動。

嚴明沒有覺得被這些「敵台」感化了什麼。收听「敵台」,好奇,好听,如此而已。

在鄉下,盡管牆上斑駁的標語寫著「對于敵台,要做到︰不听、不信、不傳。」但嚴明覺得山區農村,不可能有人來監听,偶爾听听那柔美的音樂也沒有什麼,不可能就變成反革命。

「敵台」那有氣無力,漫無邊際的呼喚離自己這麼遙遠,怎麼也不可能改變自己長在紅旗下的現實,自己不還是自己麼。

心動不要緊,問題是仁禮咋就行動了呢,真是異想天開!本來嘛,窮則思變很正常,但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變」,拿人生開玩笑,糊涂呀!

就這樣,民辦教師仁禮的前途因為收听敵台被毀了。走出拘留所後,他再也沒有走上講台,無可奈何朝著離講台越來越遠的方向走去

二十年後,高中同學聚會,滿臉滄桑的仁禮仍然不願面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有一聲聲無奈的嘆息。

有的錯誤可以重復犯,不要緊,最終改了仍然是「好同志」。有的錯誤卻一次也犯不起,因為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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