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辦教師 第一章初為人師3、“我的尾巴怎麼不見了”

作者 ︰ 祥雲飄飄F

包產到戶前,除了這每月七元的生活補貼,還有生產隊按每天10分記掛的「工分」,可以參加生產隊分配糧食。

不經風吹雨打驕陽曬考,不流汗不髒衣服,有粗糧吃還有幾包煙錢,家長學生稱呼‘嚴老師’時的恭敬,這稱呼的含義好像沒有公辦教師民辦教師之區別,確實讓嚴明感受了一年多被「尊師」的愜意。

大家都是這樣的,雖然「民師」們湊在一起常因為「薪水」多年不見漲,生計捉襟見肘而感嘆「七塊萬歲」,但嚴明的老師「回子大哥」,還有「回子大哥」的老師陶老師,教齡都是十幾年了,每月不也只有七塊補貼加每天十分工分嗎。陶老師一九六五年就當民辦教師了,最初每個月只有三塊生活補貼,後來加到五元、七元!

使嚴明感覺「老師」這稱呼的含義不一樣,是月底領補貼,公辦教師和民辦教師的差距近十倍的時候。無論是公辦教師還是民辦教師,所干的都是‘教書育人’的工作,準確地說,民辦教師所承擔的工作擔子更重,工作也更努力更上心更加小心翼翼。因為公辦教師的‘鐵飯碗’是砸不破的,而民辦教師端的是‘泥飯碗’說砸就砸了。

這個時候,嚴明不知道是該嫉妒還是該感到不公平或是自卑!

不對,應該是羨慕!在這樣一個環境里,同樣被稱為‘老師’的民辦教師只有羨慕公辦教師的份了。至于其它行當的種種優厚種種好處仿佛離他們太遠,就連羨慕也不知道怎麼去羨慕!

憑票供應糧油布匹的時代流行著這樣的說法︰供銷社花綠綠,食品站油漉漉,糧管所飽鼓鼓。人們普遍以艷羨饞涎的目光神情向往著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也能成為供銷食品糧食系統中的一員,也讓自己穿得青衣藍袖,經常能吃上大米白面和豬肉。

嚴明的父母親相信祖上積過德,自己也本分老實,從未吃過人害過人,希翼有一天也出個「公家人」,讓這天堂夢幻般的日子降臨老嚴家。嚴明的哥哥姐姐沒有上過學,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嚴明這個全家也是全村第一個進縣一中上高中的孩子身上了。如果這樣的希望實現不了,最不濟也能去當個工人,「八級工人毛腳桿」麼,老人們說有福氣的人腳桿才會長毛,當工人也行。

嚴明也是這樣想的。

嚴明上小學至高中的九年,跟著老師挑過農家肥種過校地,農忙時節放下薄薄的書包拾過麥穗和洋芋讓顆粒歸倉,迷茫佩服並向往著敢于「反潮流」,向「師道尊嚴」開火的北京某小學校的一名小學生黃帥和遼寧鐵嶺的「上山下鄉」知識青年「白卷英雄」張鐵生上大學的幸運,還有對「我是中國人,何必學外文?不學abc,也能接好革命班,埋葬帝修反」的勇敢者宣言的認同,自豪過在伙伴中先戴上紅領巾和紅衛兵牌牌,曾為老師講的「紅領巾是烈士的鮮血染成」而百思不得其解,也仿佛明白自己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新一代,現在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要繼承光榮傳統,只想過也要花綠綠油漉漉飽鼓鼓,要當兵、當工人,就是沒有想要當老師,更沒有想要當民辦教師!

嚴明所知道的老師都很清貧。

鄉村小學校的公辦老師通常不是「雙職工」,僅靠幾十元的工資很難養家糊口。除了白天在講台上是老師,放學後或周末,他們都要穿上墊褂,扛起農具上山拾柴下地鋤禾。

嚴明曾听老師們講過一個听了讓人鼻子酸酸叫「我的尾巴怎麼不見了」的笑話。本公社某小學的兩位公辦教師甲和乙住校合伙做飯,已經半個多月未吃肉了。這天,兩位老師商量,用砂鍋煮一點豬肉慰勞一下已糙腸寡肚的自己。甲老師的是一小段從寢室橫梁上取下的豬腳,連同吊索放進砂鍋,乙老師一看,明白了甲老師的意思,也將一小塊風干帶有小豬尾巴的豬肉用線拴好放入砂鍋。肉煮熟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甲老師拿出一瓶藏了好長時間的麻栗果酒,先敬了來客一小杯酒後,一邊讓乙老師為來客「上酒,滿上」,一邊揪住吊索將豬腳提進自己的碗里啃了一口,客氣地讓來客「夾肉吃」。來客也如法炮制,揪住線頭將豬尾巴提進自己的碗里,邊吃邊贊不絕口,「好吃,好吃」。待乙老師為來客上好酒後,砂鍋里只剩下半鍋湯。乙老師驚呼「我的尾巴怎麼不見了?!」無奈,只好舀了一碗湯,邊喝邊說「肉管三天,湯管七天。吃肉不如喝湯……」

民辦教師更不用說了,實際就是有點文化衣服上少了些泥土的農民。他們的生活補貼少得可憐,只夠買三條「紅纓」香煙或「天平香煙」,每支煙1.2分錢,還算勉強拿得出手,可以發給同事親友抽。囊中羞澀時,只好買九分錢一包的「金魚」香煙自己躲著抽。唉,管他呢,反正是哄嘴的「和氣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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