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要孩子。」她默默地重復著這句話,心里感到無比的委屈。豈止是不能要孩子,她還不能堂而皇之地同他在大庭廣眾之中出雙入對,不能到他單位去分享他工作中的樂趣,也不能同他的父母姐妹親密無間地敘說家長里短,更不能歡歡喜喜地同他在一起慶賀一個春節、一個端陽、一個中秋現在,連她夢寐以求的天倫之樂的權利,也要被剝奪了。她知道,自己選擇了這條道路,也就選擇了孤獨,選擇了沉默,選擇了承受,選擇了悲哀。但是,她的內心無論怎樣都在深愛著他,因為,他用最大的力量對她寵幸著,呵護著。
「你不是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嗎?」她忍住心中涌上來的酸楚,決定做一次最後的努力。她輕言細語地試探道,「我想為你生個兒子。」
他開心地笑了︰「你想生兒子就能生兒子嗎?小傻瓜。」
她緊緊地偎在他的懷里,說道︰「能。」她怕他不相信,補充說,「懷上後,我可以去私立醫院做B超檢查,是女兒就拿掉,直到給你生個大胖兒子為止。」
「雖然我也想要個兒子,但這辦法絕對不行。」
「不如這樣,」她退一步而求其次,「我生下兒子後,你說是在哪里撿到個棄嬰,抱去給你老婆養著就是。」
「哈哈,虧你想得出來。不行,絕對不行。」
「唉,」她長嘆一聲,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下來,「依你的,不行就算了。」
「別哭了,听話。」他撫模著她的長發,「明天雙休日,我們去張家界旅游,飛機票我都訂好了。」
張家界座落在湖南省,境內武陵源景區罕見的石英砂岩峰林和地下溶洞,是喀斯特地形在我國湘西北的突出表現。美不勝收的原始次森林和千奇百怪的奇峰異石和諧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幅雄、奇、險、秀、幽、曠的壯麗圖景。他們領略著十里畫廊的秀美,贊嘆著寶峰湖水的清澈,為黃龍洞那地下龍宮的神秘而意亂神迷,也為金鞭溪那鬼斧神工的杰作而流連忘返。他們氣喘吁吁地爬上偉岸挺拔的天門山,相扶在天門洞的中央,任由南來北往的氣流在他們的身上撲打著,帶著輕微的細語穿洞而過。一路下來,兩個人都筋疲力盡,但她興致未減,還要去登黃獅寨。
黃獅寨亦名黃石寨,也叫黃絲寨,黃氏寨。因漢代留侯張良之師黃石公在此修道而得名,海拔1200多米,由許多懸崖峭壁組成。看著她腿腳抽筋的的模樣,他堅決反對,表示下次再來讓她盡興。但她不肯,「不登黃獅寨,枉到張家界」,他不陪她,她一個人也要上去看看。
他憐惜地望著她因興奮和疲勞交織在一起而顯得白里透紅的臉龐,無可奈何地同意了她的要求。下車進入森林公園的大門後,他想叫一頂轎子,抬她上山,遭到她的反對。他知道不遠處有纜車直達山頂,動員她去乘坐,也被一意孤行的她謝絕了。她幸福地笑著,拉著他的手,踏上了山路。
這次旅游,是他們相識以來最開心的時候。在這人來人往的爛漫景色中,她可以放心地同他親昵,任性地向他撒嬌,高聲地向他呼喚。她要充分地享受這難得的時光,珍惜這美麗的畫面。
他們爬上了南天門,坐在小賣部旁邊的石頭上喝著礦泉水,吃著餅干。南天門是一座秀美的石峰,象一支巨大的竹筍巍然屹立在莽莽群山之中。它的底部左側開一門洞,讓通向黃獅寨的山路擦過門框,逶迤在山林中翠綠的青枝玉葉之間。
他們相互攙扶著前進,大汗淋灕。前面離山頂只有百米左右的距離,但卻是陡峭的石梯。他們坐了下來,休息一會,補充了一些水份。他拉著她的手站直身子,下達背她上去的命令。
她嘻嘻地笑著,乖乖地爬上他厚實的脊背。背了一會,見他上氣不接下氣,便強行要他停下,稍作休整後,讓她自己柔曼的身體來背他這個男子。經過幾番爭執推讓,他實在拗不過她倔強的脾氣,只得依她。
他伏在她的背上,聞著混有胭脂和汗味的發香,心中非常感動。他不知道這孱弱的身子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在他的奮力掙扎之下,她才停住腳步,這時,她背的距離已超過他的距離數米。
從張家界回來後,一切又歸于平靜。他們只能通過電話和網絡傳遞著自己的思戀。她曾听從他的建議,去江邊散步,去劇院看戲,去商場購物。還去一個叫「白玉蘭」的女性俱樂部進行美容、健身、牌藝、茶道等活動,但沒過多久,便覺索然無味。寂寞仍然籠罩著她。
又是一個雙休日。電視里播放著省委領導在長平市檢查工作的新聞,在當地陪同人員的名單和身影中,他身居首位。正當她饒有興趣地欣賞著節目的時候,他從浴室里沖了出來,迅速地換了個頻道。
看見他遮遮掩掩的神情,她撲哧一聲大笑起來。他也不自然地笑著。她快活地告訴他,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是什麼企業的領導,而是長平市委書記。「什麼時候知道的?」「在給你做按摩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至于你的職務,是後來到這里,電視新聞里告訴我的。」她一臉輕松得意的微笑。
對于這些,他早就應該告訴她,而且幾次張了口。他也不知道有一種什麼原因在支配著他,終究沒讓自己說出來。她的一切都奉獻給了自己,他理應不該對她隱瞞什麼秘密。他拉著她的手,輕柔地撫模著︰「對不起,我應該早說給你听。」
這就夠了。她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點灰塵,能得到他這句真誠的表白,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她沒有枉來這世界,她願意永遠陪伴著他,哪怕這種陪伴含有苦澀的淒涼,她也在所不惜︰「沒什麼,別說了。」她撲進他寬闊的懷抱,用縴細的手指封住他的嘴唇,感動的淚水潸潸地落在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