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姐姐，你這幾天都心不在焉的，是發生什麼事兒了麼？」當我第n次將糖當做鹽放入鍋里的時候，小綠終于忍不住了。
「呃，沒有什麼事兒……」我試圖掩飾自己的想法，想要將碗里的水倒掉，卻是一個不小心將碗都丟了，霎時間碗就四分五裂了，發出刺耳的聲響。我縮縮手，沉默了。
「秀兒姐，你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去吧。這里還有其他姐姐呢……」小綠拿起掃帚將滿地的碎片掃起來，看著我的表情里帶著些疑惑，畢竟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如何沉得住氣，小綠就開口了，「秀兒姐，今天是不是元少爺要回長安去？」
「你又是知道了？」我先是楞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張口就問。
「呃……這是青隱哥哥告訴我的啊，他說元少爺今天申時要回長安，秀兒姐可是要去送元少爺？」小綠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在看著我的臉色。我回避著她的眼光，我當然知道元稹要在今天申時的時候回長安，他老早就告訴我了，但是我去送他又如何？我一定是等不到他的，我去是做什麼？
「這個我知道，但是我去又……」我去又沒有什麼作用，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秀兒姐，馬上就到申時了。後廚房又不是沒有人，你就去唄。反正玉媽媽也會放人的……」小綠都有點急了。
「小綠，你去將那些菜洗洗。我再看看怎麼做。」我打斷她的話，專心地做起自己手里的活兒來。
「秀兒姐！」小綠想要說什麼，但是看到我一副不加理睬的樣子，只得跺跺腳什麼話都不說了，徑直向里屋走了。
我看著小綠進屋，自己坐在門外。手里拿著一大把菜，卻是楞的一動沒動，看著還在天上的太陽，心里說不出的急躁，卻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我對自己說︰季悠然，你現在應該在這里，好好做自己該做的事兒。元稹已經要走了，兩個月後，他回不回來都是一個問題，你用不著急躁。他等不到你自然會先走的，他走了，你們就什麼關系都沒有了。你不去和雲逸去大漠，不會和然兒他們隱居，當然也不會和元稹一起去長安，所以這樣就夠了，夠了……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是心里還是有一個聲音在回旋︰季悠然，你已經答應元稹了，說是要送他的。而且即使你不可能和他一起去長安，作為普通的朋友，和他好好話別有什麼不妥的麼？況且元稹這樣的人，以後一定會進入官場的，你難道真的沒有什麼話要囑咐他的麼，你們可能以後一輩子都見不得面了，這最後一面你舍得放開麼？你真的願意麼……
「小綠還有多久就到申時了？」想到這里，我就將手里的菜都丟在一邊，立馬站起來。
「還有一刻鐘，秀兒姐你……誒，你慢些，元少爺一定會在那里等你的……」身後傳來小綠的聲音，我只是隨便答應了幾聲，快步朝後門跑。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娘特別囑咐了，雖然不是什麼節假日，但是門衛還是很爽快地將我放行了。我一出玉人樓，頭剎那間就有點暈︰我就是一個路痴，出了玉人樓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我去哪里找「浣橋」？
我靜靜看著來回流動的人流，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季悠然你即使是博爾特，你如果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又有什麼用呢？我輕笑一聲，或許這就是命吧？我在彰德府呆了八年之久，竟然沒有獨自一個人出來過，竟然連彰德府人引以為傲的浣橋在哪兒都不知道，你說說季悠然，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你是該死麼？
我感覺自己的眼眶微微發熱，鼻頭微微發酸，心里像是有股惱人的氣一直向上涌︰以前你一直都在躲著元稹，現在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你現在連最後一次見他的機會都要錯失了？也許人生的詭異在于此，當時急于想逃月兌的，往往是現在追憶或追悔的……
「秀兒……」正當我收起自己的自怨自艾，抬起自己沉重的雙腿欲回去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了過來，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聲音是那麼像元稹的聲音。我身子頓了一頓就停在那里，甚至不敢回頭，直到那個聲音又飄了過來，「秀兒總算是出來了……」
我緩慢地轉過自己的身子，生怕是自己的幻覺，但是隔著人群，我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此時元稹正對著我笑，純淨的丹鳳眼里滿是滿足和欣喜，他本來就長得挺妖孽的，再加上他不停地朝我擺著手，霎時間引起了大片美女的注意，而他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踏著歡快的步子朝我走來，我這時候就像一個傻子般動彈不得，只是看著他離我越來越近，眼淚就莫名地奪目而出了……
「秀兒怎麼哭了？」元稹站在我的眼前，伸手將我臉頰的淚珠擦掉，拉起我的手，調皮一笑，「總算是等到你了，還以為你不會來。後來一想，我們秀兒可是知名的路痴，所以我就貼心地在這里等你了……」
「……」我吧唧吧唧地落著淚珠，一聲不吭，隨著他走，盯著路面看，最後停了下來，引得元稹盯著我看，我抬頭看他的眼楮，悠悠開口，聲音還有點顫抖，「元稹，你不走了，成不成？」是的，我後悔了，我舍不得他走，我舍不得了……
「傻秀兒，我不是說過了。我們不是早就說了，等我兩個月，我馬上就回來？秀兒看著那支梅花，梅花凋謝了，我就該回來了……」元稹笑得很溫暖，拉著我的手，揉揉地捏捏我的手心，像是在安慰我。
「可是，我們要那麼久都見不得，而且……」我後面的話被自己吞在自己的心里︰而且下個月月末以後，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在哪里了……
「沒有什麼可是。秀兒，我的心意你一直都明白的，你難道不相信我？」元稹見我表情凝重，難得也認真地回答我的話。我就無措了，只得對他點頭。
「那麼秀兒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只是在玉人樓好好呆著，安心等我便好。」元稹拉著我的手，看得出來雖然離別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但是這是他對我的承諾，他自己是樂意去做的，「你在玉人樓其他的都不用擔心，有娘在，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我知道。」我低聲說道，在心里對自己說，這次是我一步退路，但是是對他好的……
然而在後來的日子里，當我終于退無可退，找不到自己的路時，才知道我曾親手舍棄的東西，只怕是再也遇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