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不由嘆了口氣道︰「要麼說這一等出生于名門顯戶里的富貴子弟,在外世常人眼中看來那可是蒙老天垂青的至幸驕子,哪知深似海的豪門里隱有多少不可告人的骯髒諱秘,許多存有某種特殊情況的這等子弟,其實還巴不得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倒可得享世人倫樂。
花似真雖為衛定邦親子,卻為私生。在盟主心目中,衛家自是正風高樹的忠良世家,衛定邦也自是一身正德的英雄卓將,又怎知他平素私自的生活卻是大失檢點,當然他英勇無畏、保衛國家的赫赫功勛那是誰也詆毀不了的,但他卻是個貪好之人,曾逼奸過府中一個名叫‘花容’的奴婢,其後便將其拋忘無顧。
那花容卻落了身孕,因不得人承責作主,又知衛定邦之妻李氏厲害,而衛定邦身為一代豪杰猛將,對其妻卻頗存敬忌,是以那花容一直不敢聲張,可這要長的肚子終究是埋不過人的,事露後仍不敢實言,于一片唾罵輕辱中生下了個男嬰,就是花似真。後來由于添養幼子又受旁眾嫌棄的那種生活實在過不下去,萬般無奈下才道出了實情。而衛定邦那時並他幾個兄弟皆還一直沒活養下兒子,對此關系他衛家傳宗接代之事極為緊重,又覺這孩子生得可愛,便不顧李氏氣怒反對把孩子認承了下來。
其實本來這世間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之事,那些富家大戶里主人與奴婢有染收房的多得是,而妾若再為主人生子男孩、尤其是在主母尚不能如此的情況下,大都皆可母憑子貴。但是在他衛家卻根本沒此可能,那李氏夫人可遠非一般女子,其人其事鮮為外傳,我想盟主應也無所聞知。她本系武威豪強大家出身,稟有風雷般剛厲之性,自小便熟習槍馬、不讓男兒,又能識過人、擅處事務,嫁入衛家後,甚得上輩嘉賞、下僕服畏。後衛定邦雖為衛門之主,但他煩理常事,又喜出游,家內大小事務其實皆由李氏主管。
盟主自家也是名門大戶,應能知道似這等一大家子僅日常的事務都是何等繁瑣紛雜,若非具備才能之人是主管不好的,那李氏卻將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衛家其平輩中雖尚有諸多兄弟妯娌,下面那麼多僕從也難免有刁鑽多事的,卻對其莫不敬服忌畏。
若僅是這些倒也算罷了,更甚的是那李氏還是個巾幗英雄。關于這個盟主肯定是更無聞曉。衛家曾于祥治三年受到皇室太後重望書請出征,是時主掌衛家的衛定邦當即做出決定,只身赴戰報國。李氏擔念丈夫雖為將門之後、熟習兵法,卻畢竟少實戰經驗,能有得力可親之人從旁照顧必然周全些,是以無顧己安,隨後便追夫共投危險殺場,且于一次衛定邦一部遭埋受陷的突發危急軍情中既能做出明智決斷、又能奮勇無畏,帶兵沖入敵圍成功解救了衛定邦一部,後又恐蓋過丈夫功績、有損其威名而刻掩不宣,待那年的那場反侵站勝局已定後便先隱靜自歸。此事少有外傳,是時朝廷上至皇室、下至百官無一人知曉。
盟主可以自處想想,那衛定邦雖遠非一等懼內軟性男子,但對這樣一個妻子,除非是踫到了實難相讓之事,否則又怎會多有違逆?因此花似真雖得到了他的認承,以後的吃喝穿用也如少爺一等對待,但李氏以其母身份低賤為由,並未允予他正當的名份;而其母雖也由子在生活條件上得到了改善,身份卻仍僅是衛府的一個奴婢。
李氏本是個唯我獨尊、妒心甚強之性,打心眼里就深惡輕嫌她們母子,只是花似真畢竟是身上傳承了衛定邦血脈的衛定邦親子倒還罷了,對那花容可就是表面疏冷、暗實刁難的百般難為,而衛定邦對那花容當日也只不過是一時求歡泄欲,並無真情,因此也多顧惜護,周旁一眾世常專會見風使舵的勢利家僕見此情勢,自是巴附掌管本家事務的主母心意多方欺凌。
那花容在此等惡境中幾次不堪忍受而盟發輕生之心,卻終因重顧兒子尚小、拋舍不下才咬牙堅持下來,每每于夜沉無人時以淚洗面,向兒子傾訴內心無比屈辱痛苦的傷情。勉強捱到祥治十三年花似真八歲時,那時衛家的情況盟主想必是曾聞知的,衛定邦已因所留戰傷重發而亡,李氏帶衛家一眾復歸家鄉,此後對花容更是無所顧忌的凌辱虐待,就在當年冬季一夜,那花容如往常一樣照顧兒子上床睡覺,帶笑含淚講了番一個母親暗存著即將永離自己最親愛的孩子那種復雜心情的深情話,隨後親吻了朦朧欲睡的花似真,待他睡去後便悄然自去,投了後院的一口井,待得次日拂曉被人發現時,早已無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