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湘接過來一看,納悶了會,突然恍然大悟般叫,「我想起來了,是知了那小子放在柴房里當火引子用,是我看到,那小子還跟我辯,說是大師臨走前交代要燒的。我估模著一定是他搞錯了,所以就要了來,放小姐書櫃里,早上收拾著,也沒細看,就一並收來了。」
「那個叫了知,不是知了,你呀,連別人的法名也故意顛三倒四地叫。」蘇莧兒將黃本另擱一邊,尋思著待師付回來就交還給師付。
御書房內,燭火通明。
邵景弘斜靠在龍椅上,一雙冰冷刺骨的雙眸直直盯著書案前的一本手記上,其實真正盯著是四個墨字「靈魂互換」。他抬著眼掃了一眼依然跪在那的蘇莧兒,剛才,她已經將所有她感知的事的來籠去脈說了一次,包括她手上鐲子的來歷,以及無意中發現元嗔大師留下的手記。
彼時他接到蘇莧兒的錦帕示警時,雖然他早已感到水靈兒的異狀,但卻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那是他心尖上的人,容不得一絲的差錯。
御書房內靜得連根針掉地都清晰可聞,只听得皇帝一頁一頁地翻閱著元嗔留下的手記。
邵景弘越看越煩燥,直到通身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盯了太久的手記,只覺得那黑黑的字開始變了形隨著燭火微微地抖動起來。
眾人不懂手記里寫了什麼,只看到皇帝的神色愈來愈不對,直到拿著手記的雙手顫得越來越歷害,那修長挺撥的身子先是離了坐椅,直直地站著。跟著開始發抖,然後又慢慢佝僂下去。
充盈在眸里的是一片腥暗的紅,他緊緊盯著手中的幾行字,反反復復地看著,似乎要將那一頁的紙看得灰飛湮沒。
最後,那本手記在皇帝的手中化為灰燼。
一雙鳳眼布滿血絲,此時的邵景弘如修羅一般,令御書房的每個人驚駭得連呼吸都謹小慎微起來。
空氣凝成漿!
蘇莧兒突然覺得臂上一疼,被一只手強勢地扣住。
邵景弘伸了手便欲摘下她腕上的鐲子,卻發現根本無法取下,因為那鐲子太小,似乎是幼年時便戴上,隨著身體的成長,如今已無法月兌開。
眉峰一斂,他低咒一聲,「隨我來!」他微微用力一扯,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他往御書房外奔去。
出了大殿,身子便被他托住飛騰起來,她自小隨師,也學了一身武藝,只是料不到皇帝的身手這麼敏捷,負著她尚能如此快的身手。一會就翻躍
好幾個宮樓。轉眼就在一處金碧輝煌的宮門前停了下來。
抬眼一看,紅底金漆的三個字」棲鳳宮」,她知道這里曾住著他的結發妻子張皇後。
她不知道皇帝帶她來這里是為什麼,但他的神色駭人,她更不敢問。
棲風宮很大,邵景弘沉著臉站著不動,一會,兩個如鬼魅般的身影的黑衣人閃到了邵景弘跟前。
「帶路。」
蘇莧兒緊隨著邵景弘和黑衣人穿過重重的宮門,走過一條條的九曲欄,最後穿過一個半圓形的石拱門,來到了一所後院,院中全種滿了竹,冬日里也覺得郁郁蔥蔥,看了令人眼界一亮。
剛跨了進去,便听到一陣陣笑聲傳來,有宮女也有太監,伴著陣陣烤板粟的香味飄出,蘇莧兒估模著,定是宮女們在雪夜里幾人圍在火爐旁,一邊爆板粟一邊游戲作樂。
感覺到邵景弘身上發出的騰騰殺氣,蘇莧兒大氣不敢出,尾隨著進了一間佛堂,正中擺放著送子觀音像,左右各是金童玉女,但佛堂中並無香燭味,倒有一陣陣異常的***味直沖鼻息,聞著令蘇莧兒胸中一陣陣嘔意。
佛堂左邊有一個布簾,簾子是勾掛著的,黑衣人只站到了簾邊做了個手勢,便如鬼影般消失無蹤。
蘇莧兒知道,這便是傳說中邵景弘的暗衛。
蘇莧兒跨過高得有些離譜的門檻,不聲不哼地隨著皇帝進去,原來里面是一間小禪房。禪房中很冷,沒生碳火,連窗子也不關,四處透著風。房中擺設更簡單,好象就放了一個矮塌。牆角邊的中央還掛著一盞宮燈,發著微弱的光。
進了這禪房,蘇莧兒方知剛聞到的異味是從這禪房中發出的,起先還是很淡,如今進了後,方覺得***味刺鼻,臭得令她當場撫住胸口,怪不得這麼
冷的天門窗皆大敞開著。也不知放了什麼東西,這麼惡臭難當。她雖極力掩了鼻子,但那久久不散的***臭還是讓她忍不住扶著牆便嘔了出來。
榻上傳來微微的響聲,似乎被驚動了,蘇莧兒一驚,方發覺原來榻上有人。
邵景弘眸中一片凶光狠狠地瞪了蘇莧兒一眼,令她一噤,直把喉中的嘔意悉數咽下。
許久後,那榻上的人也不動了,似乎又睡了過去。
邵景弘慢慢靠近那床塌,顫得歷害的手挑開那床幔,靜靜地注視會塌上的人後,轉首對蘇莧兒揚了揚手,指了指她手上的鐲子。
蘇莧兒冰雪聰明,好象明白了皇帝帶她來的目的。她抑住胸中的嘔意,靠近那榻上之人,也不敢去瞧那人的模樣,只覺得看衣著應是個女子。
她將手靠近那女子的手,鐲子馬上發出一陣藍色
光茫。
她一驚,眼楮不由自主的瞧向邵景弘。
她不知此時如何形容她看到的
她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憾
這一刻的邵景弘是她永生難以忘記的
一瞬間,他的瞳眸仿佛被掏成空白,他整個人慢慢地,慢慢地佝僂下來,最後曲成團跪倒在那矮榻前。
他淚流滿面,全身戰粟如篩,臉上因痛苦扭曲如惡鬼。如有人拿著鋒利的刀將他的心一刀一刀慢慢剜開,恐懼森嚴疼痛布滿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蘇莧兒本能地想上前扶起他,他是個帝王怎麼能跪?
卻被他接下來的動作嚇得連連倒退幾步。
他如珍似寶地捧起塌上的女子,雖然那女子身上發出一股惡***味,但他似乎沒有絲毫覺得難受,反而象瘋了似地親吻著,用唇摩娑著。
蘇莧兒看得胸中一陣強一陣的嘔意,被褥被掀開後,女子身上那濃烈的尿***味,她聞得都受不了,那皇帝是不是瘋了?他在拼命親吻著。
那女子被驚醒了過來,先是一陣陣驚駭,口中發出音色不全的咿咿 ,蘇莧兒方知原來是個啞子。
後來,那女子慢慢地激動起來,咬了唇,全身顫抖著,咽喉中發出那難听的哭聲淒涼得連蘇莧兒也隨著落淚。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她看到的,眼前的一切除了震憾,還有一股催拉枯朽的力量,把她所有的悲傷全部激發。她不由自主地跟著傷心,跟著落淚。
皇帝和那女子一直在哭,互相親吻著,那女子身體不能動彈,由著皇帝抱著,揉著,親著,吻著。
「靈兒,是我不好是我糊涂,傷你至此。我該死讓你受這麼大的傷害。那賤人就是死一萬次也不足消我的恨,但我竟不能馬上殺她解恨,我得把你的身子換回來靈兒你再委屈一陣,等朕尋到龍祭司,便為你做法。朕發誓,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半絲委屈。」
水靈兒只疑是在夢中,這種夢她已做了無數次,次次以為真的,但每每不是在月復中的饑餓中醒來,也是在小月復尿漲中醒來。
但這里的宮女除了願喂她一口飯外,已沒有象剛來時肯侍候她出恭。
除了一周為她換一次的被褥外,她的身子已整整兩個月沒有清洗過。
夜里尿再急,也喚不到人,實不得已只能爬到房中的角落艱難地排解。
便對正常的人不過舉手之勞的事,對她卻是異常艱難,幾次因憋得實在難以忍受,而禁濕了衣裳。
這身體臭得連她自已也嫌棄,邵景弘怎麼可能一絲感覺也無,只抱著她又親又吻。
這一切一定全是夢。
是夢,但她不要醒,能在夢中見他一面,她就是從此不在醒來,她也是願意。
她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此生她再也無望再見他一面了。因為她身邊的人連照顧她也不願,怎麼可能願為她去冒險呢?
活著越來越絕望,可就是這樣耗著。她連死去的力氣也沒有,四肢無法動彈,象死人一般直挺在這里。
那六個丫頭輪著給她喂飯時,無論輪到誰,她總是要受盡她們的惡語。
她撐不下去了。如果就此死了,她的魂靈會去尋找邵景弘,把她所有的委屈告訴他。
「你睜開眼看我一眼,靈兒」他捧著她的臉,如痴如狂地描遍她蒼白尖銳的眉眼,她瘦屑的快成骨的臉頰。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自已,從雲氏山莊那迎面一腳開始,他親自送她進了地獄。
不我不敢,我不敢睜開眼,只要睜開眼,我就知道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你會如空氣般消失,圍著我的是黑暗和寒冷。
她緊閉雙眸,死死咬住下唇,她連聲音也不願發出,怕被自已的哭聲驚醒過來。
邵景弘心如刀絞,幾近癲狂,卻偏偏得保持清醒。
憶起彼時,一幕幕的血腥,撕剪著他的內月復。
斷筋骨,撥舌傷的是自已最心尖上的人,平日里就是掉一滴淚也讓自已心疼不已的人兒。
蘇莧兒從皇帝斷斷續續的哭聲中,方听出,原來真正的靈貴妃是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