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梟 五,雙面之計

作者 ︰ 十三兒

秦府。

一片白雪籠罩,四兒正與秦昕在院子里打雪球,突听管家來報,說有客來訪。亭子里的秦殃微微一怔,暗自思索來者何人。好半會兒,沉吟道,「帶去正廳。」

一個身著雪白皮裘的少年,秀氣的臉龐,干淨的瞳仁,大約十四五歲的模樣。秦殃細細打量,心道,看此人穿著雖為簡潔,年紀輕輕,但那種由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清雅淡然卻令人心曠神怡。如此少年,心智若非常人,又豈能散發出此種神韻?只是,他似乎並未見過此人。

白慕一見秦殃不禁微微一怔,光頭?暗自斂神兒,不動聲色道,「在下龍嵐,特來拜訪三少爺。」

秦殃平靜道,「閣下是……」

白慕嫣然一笑,淡淡道,「我家先生不便托名,此信乃我家先生之意。」說著從懷中取出那封信來。秦殃一臉疑惑地接過信來,唏噓道,「你家先生我可曾見過?」

白慕淡笑道,「我家先生曾吩咐我不便多說。」頓了頓又道,「先生曾說過,若三少爺閱過此信後不必追尋龍嵐的來路。」秦殃又是一怔,眉頭深鎖,他突然就撕開了那封信,喜?白慕突然又道,「在下的任務已經完成,若三少爺沒有其他事,在下可否離去?」秦殃一臉驚疑地望著白慕,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少年,拱手道,「若閣下忙著回去復命,那我也不便多留,請。」

白慕微微一笑,行了行禮,便瀟灑而去。秦殃怔怔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禁暗自一嘆。此少年氣度從容,言談間溫文有禮,舉止有如冰山雪地中的青蓮,那份氣魄,又豈是常人能練就的?他突然若有所思地端詳手中的那個喜字,微微蹙眉,實在難以理解其中之意。

也在這時,離開秦府的白慕突然走入某個角落撕開了臉上的易容妝術,露出他那張清俊優雅的臉龐。他的唇角微微上揚,他還有一件事要去辦。

秦殃瞪大眼楮,就死盯著那個喜字。他當然明白那個意思,他剛成婚,定是祝賀之意。但,這又是何人來送?這時,四兒突然走了過來,好奇道,「你在看什麼?」

秦殃皺眉道,「你看看這字有何花樣?」四兒接過一看,再看。她突然笑了,激動地跳了起來,「哎呀,是她,真的是她。」

秦殃搔了搔頭,「誰?」

四兒喜道,「是夫人,就是夫人。」頓了頓又道,「這是她的字跡,我認得出。」

秦殃一把搶了過來,哭喪著臉道,「天爺爺啊,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四兒一臉疑惑道,「你怎麼了?」

秦殃偏過頭,心道,這回我完了,當初可是我慫恿秦祭不擇手段的,他突然道,「得去告訴二哥。」他正準備走時,卻被四兒一把抓住。秦殃一怔,四兒正色道,「傻瓜,你糊涂。」

秦殃莫名其妙道,「糊涂?」

四兒再看了看那個字,若有所思道,「這是誰送來的?」

秦殃搖頭,「不認識。」

四兒想了想,又道,「那人可有說過什麼?」

秦殃微微蹙眉,好半會兒,「他說不必追尋他的來路。」

四兒拍掌道,「這不就得了,夫人是來給我報平安的,自然也不想透露身份。」頓了頓又道,「以我對夫人的了解,她若準備出現時,自然就會出來了。」

秦殃垂下眼瞼,「如此說來先不讓二哥知曉?」

四兒搖頭,一臉精明道,「二哥不是在查夫人麼,這事得通知他。」秦殃瞪著她,有些懵了。四兒噗哧一笑,嘆道,「傻瓜,這些女人的心思你又豈能看懂?不過,二哥應該會明白的。」

秦王府。

秦祭懶懶地盯著那個喜字,看了半天。良久,他突然笑了,淡淡道,「小君子,你能猜出其中之意麼?」

小君子嘆了口氣,不得不佩服道,「這茉夫人果然聰慧過人,雖遠在千里卻依然運籌帷幄。」

秦祭半眯起眼來,欣賞道,「好一招雙面計。」

小君子笑道,「她此舉無非是在給王爺下戰書。一來是想穩住王爺,二來是告訴王爺不必多此一舉追尋她的下落,當然也包括調查鳳儀樓的地下組織。」

秦祭嫣然一笑,懶懶道,「好你個夏茉兒,本王有的是耐性,就等著你回來。」

夜,寂靜。

一間僻靜的小屋,一個清俊少年。莫路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少年,唏噓道,「閣下是茉夫人派來的使者?」

白慕溫文一笑,淡淡道,「夫人要我轉告莫總管,這個組織要暫時解散。」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玉扳指。莫路小心地接過,細細端詳,但他還是不大明白其中的玄機,疑惑道,「夫人為何要突然解散?」

白慕淡淡道,「莫總管之前提供給夫人的信息已被夫人設計化解,但卻驚動了秦王府。這祭親王乃聰明人,不多時便會把這個組織斬盡殺絕,所以夫人要我特來相告,提早免去後患。」

莫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突然恍然大悟道,「如此說來,夫人已想好如何處理北渭內部矛盾了?」一臉不可思議。

白慕嫣然道,「若這北渭內部矛盾被夫人化解,莫總管以為祭親王會找誰開刀?」

莫路心頭一驚,唏噓道,「自然是這個組織。」他不禁擦了擦冷汗,驚懾道,「夫人的消息一直都是從我的手中送出,那祭親王又怎會不疑?」

白慕淡淡道,「祭親王之前容忍這個組織,那是因為還未惹出大事,一但出事,必除之。」

莫路點了點頭,「那我這就去辦。」

北渭,龔親王府。

一桌,一碗,一人,兩個骰子。龔親王晉源正懶懶地趴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擺弄著那兩粒骰子。現在他很煩,也很郁悶。這時,突听心月復啞農來報,說有客人求見。他微微蹙眉,慢條斯理道,「不見。」啞農苦笑道,「此人說是來替王爺解憂的。」

龔親王一怔,狐疑道,「解憂?」一臉驚疑。

啞農點了點頭,「王爺要不要見見?」

龔親王低頭沉思了陣兒,淡淡道,「也可。」

一個十幾歲的黑衣少年,劍眉,星目。如果說白慕是冰雪間的青蓮,那麼旭環便是冰雪間的一只獵鷹,一只冷淡卻又沉穩的獵鷹。此時,他正靜靜地站在正廳,接受龔親王的審視,神態從容不迫,不卑不亢。龔親王饒有趣味道,「你為何不對本王行禮?」

旭環淡淡道,「在下是奉先生之命特來替王爺解憂的,既是解憂之人,何來尊卑之分?」一臉深沉的狡黠。

龔親王一怔,心道,好大的口氣。但他心性豁達,也不太在意這些禮節,反而對這人口中的先生頗感興趣,正色道,「閣下可否告知你家先生姓名?」

旭環淡淡道,「先生吩咐,無從奉告。」

龔親王又是一怔,連一旁的啞農都不禁有些氣惱,這人也太過狂妄了些。但有些人就是這樣,你若越狂妄,他就越相信來者必定大有來頭。現在龔親王就是這個意思,他嚴肅道,「本王實在想听听你家先生的解憂之說。」

旭環垂下眼瞼,淡淡道,「我家先生說了,若王爺想暫離困境就得做一件事。」

龔親王饒有趣味道,「何事?」

旭環淡淡道,「撤。」

龔親王皺眉道,「撤?」

旭環盯著他,平靜道,「一山不能容二虎,若兩虎相爭,必兩敗俱傷,王爺想必清楚得很。」

龔親王淡淡道,「那又如何?」

旭環微微一笑,「一個巴掌拍不響,若王爺離去,敢問太子還會刻意刁難王爺麼?」

龔親王暗自一驚,一旁的啞農插話道,「王爺不可,若王爺離去,那京都與整個朝廷就是太子的天下了。」

旭環懶懶地搖了搖食指,淡淡道,「非也。」

龔親王盯著他,「你且說說。」

旭環嫣然道,「若王爺自願請求鎮守邊疆,那太子自是求知不得。然而,若要屯兵鎮守,必定得手握兵權才是。」頓了頓又道,「皇上乃聰明人,王爺與太子之爭自是頭疼得很,卻也無可奈何,而王爺之求正可解皇上憂慮,何樂而不為?再有,這宣寅正對驪嵐大開方便之門,兩國聯合的意圖無疑已昭告天下,此時若王爺提出鎮守邊疆,名正言順。」龔親王低下頭,不說話了,旭環又繼續道,「若王爺手握兵權,太子自會忌憚三分,妄不敢輕動。一來王爺可以穩住北渭邊疆,以防宣寅。二來王爺可以趁機牽制太子。其三,王爺此舉無疑是替皇上分憂,皇上乃明君,王爺的孝心他又豈會不明白?這就叫做收攏人心。」

旭環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敲在了龔親王的心坎上。他不禁暗自心驚,這少年如此年幼,卻已懂得致人死穴,咄咄逼人。心道,他口中的先生……恐怕也非常人。若不然,這頭疼的局勢,又怎會被那人三言兩語就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良久,他正色道,「不知本王可有幸會見你家先生否?」

旭環淡淡道,「我家先生說了,請王爺莫急,日後定會有相見的機會。」

龔親王苦笑道,「也罷,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便強求。」

旭環行了行禮,淡淡道,「若王爺沒有其他疑問,那在下這就告退。」

龔親王突然道,「本王還不知閣下姓名……」

旭環淺笑道,「在下乃俗世凡人,王爺無須掛問。」說完便走了。龔親王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道,「啞農,去查查此人的來歷。」啞農點了點頭,正準備離去,就听到一道豪爽大氣的聲音,「若王爺執意如此,那往後若有憂慮,可休怪我家先生冷眼旁觀。」

龔親王渾身一顫,訥訥地說不出話來,旁邊的啞農唏噓道,「王爺,還查麼?」

龔親王抬了抬手,嘆了口氣,「不查了。」

待旭環離開龔親王府後,不禁哈哈大笑,他的臉上這才露出孩子氣的笑靨。他不禁暗自欽佩,心道,看來先生對龔親王的脾性是了如指掌,這下總可以回去復命了。

宣寅,秦王府。

八角亭下,秦祭懶懶地欣賞著那皚皚白雪和風雪中的幾枝寒梅。良久,一道優雅柔順的身影緩緩向他走來,「王爺。」聲音甜美迷人。

秦祭抬起頭,「你過來。」拜月兒順從地走了過去,秦祭突然一把將她攬進了懷里,吻住了她,一陣無限旖旎正在這里上演。

良久,秦祭突然松開她。她不是他魂牽夢縈的女子。他突然垂下眼瞼,眼底暗藏著落寞。好半會兒,他淡淡道,「你下去罷,天冷,莫要出來吹風。」

拜月兒溫順地點了點頭,便悄悄地離去了。秦祭痴痴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兒。他突然半躺在椅子上,一副疲憊的樣子。因為他非常清楚地明白,拜月兒終究無法堵住他心底的那個窟窿,也無法滿足他的貪婪思念。

這時,小君子突然緩緩地走了過來,默默地坐到秦祭的面前。他的表情很怪,很奇特,連秦祭都覺得受不了,狐疑道,「你被咬了?」小君子搖頭,秦祭更是納悶了,「誰招惹你了?」

小君子還是搖頭,好半會兒,才嘆道,「是你被咬了。」

秦祭一怔,不可思議道,「我?」

小君子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淡淡道,「我剛收到墨宮從北渭傳來的消息……出了點小小的意外。」

秦祭蹙眉道,「小意外?」

小君子嘆道,「我們的計劃泡湯了。」

秦祭一怔,半信半疑道,「何出此言?」

小君子正色道,「那北渭龔親王竟跑了。」秦祭半眯起眼來,似乎不明所以。小君子淡淡道,「龔親王現已趕往邊疆鎮守去了。」頓了頓又道,「你說這一個巴掌又怎能拍得響?」

秦祭低頭沉思了陣兒,突然驚得跳了起來,「夏茉兒指使的?」

小君子表示惋惜地點了點頭,「想必是的。」

秦祭沉聲道,「那鳳儀樓的地下組織呢?去把它滅了。」一臉暴戾。

小君子再次惋惜道,「找不到了,好像已經解散了……」

秦祭的臉突然就變黑了,他握緊了拳頭,又氣又想笑。心道,夏茉兒,好你個刁鑽的女人。先利用那個喜字來迷惑我,在破我的計劃時又趁機解散鳳儀樓的地下組織,使其免受滅頂之災,果然是天衣無縫。小君子不怕死道,「王爺,生氣傷身子。」

秦祭一怔,瞪了他一眼,怒極反笑道,「好,很好,她果然有趣得很。」

小君子嘆了口氣,喃喃道,「她來了,戰爭也開始了。」

秦祭慵懶地眯起眼來,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浮現出呼之欲出的霸道和奪人心魄的張狂。心道,夏茉兒,來得好,就怕你不來。

自從我設法破解北渭之困後,秦祭做事處處小心謹慎,不留絲毫破綻。他現在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有關驪嵐的。從秦殃的口中得知,這驪嵐隱士的大頭目可非凡人,若要攻破驪嵐,還得在驪嵐隱士身上著手。

關于驪嵐一事,我並未放在心上,我在等,等什麼?當然是秦祭給我的機會。

宣元七十五年,春。

一琴,一香,一人,一片生機盎然

的竹林。微風,溫柔地吹散了那片煙霧繚繞。我默默地坐在琴台邊,閉目斂神。白慕與旭環靜靜地站在我身後的不遠處,他們二人都望著對方,目中竟都充滿了莫名的期盼之色。是的,他們非常期待。

‘錚’地一聲,第一抹琴音響起。林間的飛鳥微微騷動,但很快它們就平靜了下來,繼續在林間自由嬉戲,似乎並未把入侵者放在心上。我緊閉雙眼,指尖在琴弦上自由飛舞,那一聲聲異樣的溫柔仿若遍地的春天,帶著魅惑的色彩,緩緩地在大地上綻開。

琴聲溫柔細膩,仿若山間解凍的清泉,清涼,沁人心扉。下一瞬,又仿若靜靜在山谷間綻放的野草花兒,不美,卻芬芳。轉瞬,又仿佛化作了綿綿春雨,溫柔纏綿地灑在這片春的土地上,充滿著泥土的氣息。更或許,曾有那麼一幅畫。雨中,一道清麗的身影,她撐著油紙傘,靜靜地走在那條泥濘道兒上。突然的轉身,回眸,嫣然一笑,整個春,都開放了……

正當白慕與旭環听得如痴如醉時。突然,音調突然跳轉,當初的柔美已被轉換成為了烈日風沙。琴音突然變得異樣激昂,仿佛隱藏著殺機,是的,殺戮。

一陣異常暴戾的琴音令林中的鳥兒們四下飛散,逃離。它們逃了,因為這琴聲帶著殘酷的殺機,而這片竹林,亦顯得煩躁不安。它仿佛在展示著這樣一幅圖畫,沙場,狂風獵獵作響,那囂張跋扈的氣勢充斥著人們的熱烈。一片喊殺聲突然炸裂了耳膜,是驚天動地的擂鼓聲,是鮮血,是頭顱,是刀槍插入骨頭的聲音……

突然,琴聲驟然斷裂,一口鮮血噴出。白慕與旭環趕緊奔了過來,擔憂道,「先生……」

我垂下眼瞼,伸手擦了擦嘴,再看他們二人,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靨。我虛弱道,「你們為何滿頭大汗?」

旭環擦了擦額頭,心有余悸道,「我……我受不了了。」他竟直直地癱軟在地上,不打算起身了。我又看了看白慕,他吞了吞口水,唏噓道,「我還是不大喜歡听先生彈這種曲子。」眼神躲閃,明顯的懼意。

我閉目沉思了陣兒,緩緩地站起身來,卻搖搖欲墜。白慕趕緊扶住我,責怪道,「先生身子弱,此種曲子勞心費神,先生還是少彈為好。」體貼地給我擦汗。

白慕說得不錯,這曲子確實勞心費神,剛才一奏,已挫傷了我的身體,令我氣血紊亂。好半會兒,待我站定後,淡淡道,「回去罷。」

旭環抱琴,白慕攙扶我,緩緩地離去。在回去的路上,我懶懶道,「此種曲子若用在沙場上,必能威震敵軍。」一臉睿智。白慕嘆了口氣,而旭環則一副不敢恭維的模樣。

這天夜里,那片竹林中竟沒有鳥兒回來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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