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
劉太守欽佩道,「大人之計果然妙哉。」
鳳玨垂下眼瞼,淡笑道,「這只是初告小捷。」頓了頓又道,「如今吊橋已斷,而通往融洞就只有那條小路,得迅速補上暗哨埋伏和陷阱才是,之前是用計引誘,使來敵輕易來犯,現在得著重修補。」
劉太守點頭稱是,又突然道,「那大人的下一步又該如何?」
鳳玨沉思了陣兒,平靜道,「容我想想。」
秦營。
馬義羞愧道,「末將無能,請王爺降罪。」
秦祭垂下眼瞼,淡淡道,「你無須自責,下去罷,好生歇息,還有將功補過的機會。」
馬義道,「謝王爺。」說著便退下了。待他退下後,小君子呢喃道,「看來這鳳玨倒也懂得謀略。」
秦祭苦笑道,「本以為他一介文臣,沒料到……」
高將軍嘆道,「這連環計可用得妙哉。先假敗,引軍入翁,這甕中捉鱉也就罷了,他竟還貪心後援部隊……割斷吊橋,滅張魏二人,現在看來,那條小路上怕是早已重新布滿了埋伏陷阱。」
秦祭低下頭,若有所思地模了模下巴,沉吟道,「如今看來,那融洞已不可取。」眾人都陷入了沉思。這咸城大門強攻不易,而融洞又被割斷,那就只剩下了大沙坪。
大沙坪?這大沙坪更不可取,因為那大沙坪的對面就是一條小溪,若稍微有動靜,必定遭驪嵐伏擊。這融洞不可取,大沙坪亦不可取,該如何是好?
直到許久之時,秦祭與小君子突然道,「劉太守。」二人同時一怔,高將軍更是迷惑。秦祭道,「這鳳玨精明過人,不可斗。不過,若從劉太守身上著手呢?」
高將軍疑惑道,「劉太守?」
小君子突然道,「這劉太守的為人如何?」
高將軍一怔,訥訥道,「這人我倒不清楚。不過,此人比較性急,而且喜貪小利。」
小君子沉吟了陣兒,喃喃道,「性急?貪小利?」
這時,秦祭突然笑了,笑得狡詐,他淡淡道,「拿大沙坪的地形圖來。」他突然指著大沙坪的那條小溪,悠然道,「若我軍有所行動,定遭驪嵐伏擊,但若引蛇出洞呢?」
高將軍道,「如何引蛇出洞?」
秦祭嫣然道,「聲東擊西。」
小君子突然模了模下巴,喜道,「果然是妙計。」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倒是高將軍一臉迷惑,實在不明白他們的意思。這秦祭與小君子之間到底又藏著什麼計謀?他們難道又想出了萬全之策?秦祭突然正色道,「高將軍。」
高將軍沉聲道,「在。」
秦祭嚴肅道,「你帶領三千將士到大沙坪水源邊下寨,記住,要沿著溪流下寨。」
「領命。」待高將軍領命後,秦祭又道,「陳誠。」
「在。」這陳誠乃高將軍的心月復。
「你帶領五千士兵在大沙坪的山凹處伏擊。記住,听高將軍指示。」
「領命。」
「小君子,你帶領兩百人去融洞小路,只需驚動他們即可。」
小君子笑道,「領命。」
「馬義。」
「在。」
「你隨本王強攻咸城大門。」
「領命。」
艷陽高照,這無疑是一個好天氣。此時,高將軍已提前一天帶領三千人潛入大沙坪,並已沿著河流下寨安營。此時,陳誠已帶領五千人潛伏在山凹處,待命。而此時,小君子已帶領兩百人秘密前往融洞小路。他們並未立刻行動,而是等。等?等何人?等何事?等秦祭,是的,等他攻城。
現在,秦祭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良久,馬義來報,「王爺,已準備妥當。」
秦祭慢條斯理地睜開眼楮,淡淡道,「把本王的戰袍取來。」戰袍,是的,他的盔甲。從今天起,他秦祭,祭親王,不但要操縱國事,還要縱橫沙場。是的,從這一刻起,他將踏上奪取天下霸業的旅程。
風,溫柔,吹得那戰旗獵獵作響。戰旗上融入了一個字,秦。是的,就是秦。為何是秦字?因為秦祭不忘本,不忘恩。秦耘,他的父親,養他的父。他悼念他,一輩子都記得秦耘。記得他的含辛茹苦,記得他的鞭子與訓導,記得他對他說,你是強者,你要成就宣寅霸業。是秦耘成就了他,所以,他不忘,他只姓秦,哪怕登上了權勢的巔峰。他都只姓秦,秦祭,不是宣寅祭。
陽光,溫柔。秦祭身著鎧甲騎在戰馬上,英姿颯爽。他靜靜地凝視著身後的十萬大軍,笑了。他的眼楮閃亮如星子,容顏俊美堅毅,他的笑靨,是自信,是王者的霸道。他突然高呼道,「宣寅的熱血男兒們,你們可有信心奪取那大好河山。」聲音豪放,充斥著奪人心魄的強悍。
「有。」
「有。」
「有。」
一片震耳欲聾的高呼聲。他的話,無疑已把眾將士的熱血激發出來。去奪取罷,奪取他們的頭顱,奪取他們的女人,奪取他們的江山。他秦祭就是一個強盜。是的,他就是強盜。但成霸業者,誰又不是強盜?若沒有賊膽,若不搶奪,如何一統那大好河山?是搶奪推動了歷史的腳步。而他秦祭,就要讓歷史記住他,讓世人記住他。
風,依舊溫柔。初春本是溫煦的,可這里,沒有溫煦。它只有熱烈,那種熱血沸騰的沖動。他們的熱血,為搶奪而流。
突然,一聲擂鼓。秦祭高舉佩劍,「殺。」
霎那間,千軍萬馬,熱血沸騰地向咸城沖去。那飛揚的沙塵,那震耳欲聾的嘶吼聲,那馬蹄下的疆土,亦在巍巍顫動。這場廝殺已拉開了帷幕……
咸城的守衛突見那千軍萬馬來勢洶洶地沖來,不禁有些氣短,一時之間竟難以回神兒。一人道,「還愣著作甚?還不趕快通知張將軍。」
此時,大守府。
鳳玨正與劉太守商議細事,突听侍衛來報,「大人,宣寅十萬大軍現已兵臨城下,攻城。」鳳玨一驚,鎮定道,「十萬大軍?何人帶領?」
「祭親王。」鳳玨又是一驚,突然,又一人來報,「大人,融洞小路已發現敵軍侵入……」鳳玨道,「可探清有多少來人?」
「未知。」
鳳玨低頭沉思,暗道,這祭親王率十萬大軍攻城,而融洞小路亦有人馬,再者,這大沙坪的河流邊也有人下寨安營……他突然道,「朱槿。」
「在。」
「你去守住融洞小路。」
「劉太守。」
「在。」
「你帶領一萬人守住大沙坪。記住,切莫輕舉妄動。」
「領命。」待他們退下後,鳳玨沉聲道,「鳳禹,你隨我去城門,輔助張將軍。」鳳禹?乃鳳玨的隨從是也。
咸城大門。那張將軍不愧為作戰好手,弓箭手,油鍋,石塊,木頭等等,安排得井井有條。而士兵們沉著穩定,只想著保家衛國,保妻兒老母,故都全心全力。若秦祭想攻破城門,怕是不易。但秦祭是秦祭,他的目的並非要攻破城門,而是拖延,拖住鳳玨。不錯,若敵軍的主帥壓境,那鳳玨又豈能不急?他必定會親臨城門,察看形勢,這正巧給了某些人機會。
秦祭一直猛攻城門,故鳳玨不敢輕易離去。更要命的是,這一攻城竟攻了一天一夜,而鳳玨連眼楮都不敢閉。為何?因為敵軍屢戰屢敗,而屢敗屢戰,就耗上了……
當劉太守知曉那敵軍竟攻了一天一夜時不禁開始著急了,前方猛攻,而他在這里守大沙坪。更要命的是,那秦軍在河邊下寨安營後並沒有任何動靜,據探子來報,也只有約三千人左右。這劉太守可非傻子,腦子一轉,心道,難道這三千人是敵軍故意拖住我軍,分散我軍兵力?而今城門守衛已疲憊不堪,他不禁暗呼,中計也,突然匆匆忙忙地親自去察看敵軍是如何下寨安營的。
良久,劉太守突然笑了,狡猾道,「王建,你如何看待敵軍安營陣勢?」
這王建乃劉太守的親衛。此人也頗懂得戰略,沉聲道,「那敵軍順著河流安營,怕是為了取水方便罷。」
劉太守點頭道,「確也如此,不過……」二人突然相視一笑,便心生一毒計。
是夜,黑暗。一群人突然偷偷模模地溜進了秦軍安扎的寨營,霎那間,火光一片,那在河邊安扎的寨營像一條火龍似的,一個一個地串聯起來。一片驚呼聲,慌亂聲,呼救聲……
突然,風吹草動。黑暗中,突見一片黑壓壓的人影向大沙坪的入口處沖了過來,陳誠帶領的五千人馬早已等得不耐。此時,見河邊火光四起,已明白驪嵐人上當,故憋足了氣沖了出來,「殺。」又一片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劉太守大驚,呼道,「哪里冒出來的人馬?」
驪嵐士兵一見如此多人沖了出來不禁大亂陣腳,王建驚慌道,「太守,快撤,有伏兵。」
來得急麼?來不急了。那劉太守壞就壞在他沒有听鳳玨的話,切莫輕舉妄動。這不,秦祭的聲東擊西果然起了作用。他強攻城門,已奪得了鳳玨的注意力。而他故意吩咐高將軍在水源邊安營下寨,無非是想引誘驪嵐士兵火燒營寨,只要他們一出來,就休要回去。
此時,陳誠等人來勢洶涌,又與高將軍聯合追擊劉太守,直入大沙坪。城門外有強敵,而大沙坪被打開,里應外合。經過了一夜的廝殺,這一夜,咸城內充斥著鮮血的味道。
天,蒙蒙發亮。張將軍戰死,劉太守被生擒,咸城失守。鳳玨呢?他正站在咸城的城門上,注視著包圍他的敵軍。
風,冷風。鳳玨滿臉倦容,那雙布滿著血絲的眼底沒有絲毫懼意。他盯著馬義高將軍,冷聲道,「爾等無需多費口舌,我驪嵐,只有斷頭之士,絕無屈膝鼠輩……」說著竟轉身一躍,從城門上跳了下去。一旁被捆綁的劉太守悲呼道,「鳳大人……」
鳳玨?他並沒有肝腦涂地完成他的心願,而是莫名其妙地跌入了一個人的懷里,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秦祭嫣然道,「如此忠義之士,本王怎舍得送給閻王?」
鳳玨死瞪著他,羞愧道,「你,你……使詐。」
秦祭笑了,淡淡道,「兵不厭詐。這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又能詐誰?本王只相信一個真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而你,鳳玨鳳大人,你便是本王的俘虜。」頓了頓居然還厚臉皮道,「服否?」
鳳玨差點一口氣憋了過去,恨不得把他臉上的狂傲撕下來,恨聲道,「卑鄙小人。」正準備咬舌自盡,卻被敲暈了過去。
咸城被奪,祭親王入城後並未搶奪百姓財物大開殺戒。而是通告咸城百姓不得出門,若不然,殺無赦。咸城失陷後,接下來若要奪取風源郡,荊涼城,莞南郡,輕而易舉。很快,並州將會被秦軍佔領。
驪嵐京都沛城。皇宮,熙陽殿。
「急報……」
「宣。」
「啟稟皇上,咸城失守。」
「鳳玨大人呢?」
「被祭親王生擒。」
「……」
此時,咸城變成了祭親王的駐扎地。太守府內,秦祭沉思道,「馬義。」
「在。」
「你速去察看我軍糧草狀況,若有欠缺,就在咸城添補。記住,只能買,不能搶。」
「領命。」
一旁的小君子欽佩道,「王爺果然深謀遠慮。」
秦祭垂下眼瞼,淡淡道,「奪天下容易,可奪民心難。」小君子低下頭,不說話了。
鳳玨被囚禁在太守府,以絕食來反抗。高將軍與劉太守左右勸慰,他仍然無動于衷。無奈之際,高將軍只得求小君子想法子。
現在,小君子正懶懶地坐在椅子上把玩著折扇。良久,他慢條斯理道,「將軍以為,若王爺知曉鳳玨以絕食來抗議……王爺會如何對付他?」高將軍一怔,木訥地搖頭。小君子笑了,嫣然道,「將軍,這勸服鳳玨的差事可是王爺吩咐給你的,若此人被餓死,想必有趣得很。」
高將軍哭喪著臉,郁悶道,「那我豈不冤枉得很?」
小君子低下頭,笑道,「我倒有一個法子。」
高將軍喜道,「公子請說……」
一間小屋。
鳳玨已兩日滴水未進,求死之志不可動搖。這時,突听外面傳來呼救聲,「鳳大人,救我,救我……」鳳玨一怔,心道,何人呼救?也在這時,劉太守匆匆而來,驚呼道,「大人,那祭親王抓來數十名咸城百姓,聲稱若大人不動筷,他便殺一人,直到大人動筷為止……」
鳳玨冷哼道,「休要詐我。」吃過一次虧,豈能再上當?
外面傳來一陣哀嚎和痛哭求饒的聲音,甚至還有那種刀刺入骨頭的聲音……這時,又一道聲音傳來,「拖下去堆在那里,等會兒一起焚燒……」
「一個,兩個,三個……」
「還未動筷麼?再殺……」又一陣求饒呼救聲……
鳳玨的心底一咯 ,心道,莫不是真的?突然掙扎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從小窗口望去,大片鮮血映入他的眼簾,刺得他差點眩暈過去。他握緊了拳頭,恨聲道,
「祭親王。」恨得咬牙切齒。他死瞪著那些暴徒,憤聲道,「且慢。」
這時,小君子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淡淡道,「鳳大人可想清楚了?」一臉彬彬有禮。
鳳玨悲憤道,「爾等枉為人臣,竟這般殘暴,可誅可恨。」
小君子笑了,搖了搖食指道,「非也,王爺好心好意款待大人,可大人卻不留情面。正所謂,禮尚往來,王爺又何必替大人留情面?」
鳳玨一怔,不怒反笑道,「好一個禮尚往來。」又恨聲道,「我吃。」說著端起碗,怨氣沖天。
小君子見他那副模樣不禁暗自一嘆,果然乃大丈夫也。他突然淡淡道,「這生氣傷身,大人如此怨氣,恐怕這飯也不是吃飽的,而是氣飽的。」他突然揚了揚手。這時,外面的百姓們走了進來,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血,牲口血。鳳玨怔怔地望著他們,氣得直沖沖地站了起來,嘶聲道,「又詐我……」
小君子冷笑道,「若鳳大人不願合作,恐怕下次就不是假戲了。」一臉深沉冷酷。
鳳玨瞪著他,心知這人雖表面平和淡然,但骨子里卻冷酷殘暴,不得不屈服道,「好,好得很,很好。」他恨不得暈過去,這飯還吃得下麼?
並州,已岌岌可危。咸城失陷後,秦軍銳氣高漲,而秦祭趁士兵士氣還在時,一舉攻下了風源郡。秦祭是何人?他不但懂得利用軍心,也還懂得利用民心。這風源郡為何輕易就被奪得?那是因為在攻城之前他就暗中派出奸細潛入風源郡散布傳言,聲稱秦軍銳不可擋,並且愛民,若入城內,絕不騷擾百姓……
這是事實。這些傳言對驪嵐將士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一擊。秦軍的實力,咸城一戰便已知曉。而更要命的是,這些守衛者已多時未打過仗,故對戰爭心有倦怠。更何況,敵軍入城並未擾民,換句話來說,妻兒老母安在,誰還願意打?
這一仗打得稀里糊涂。風源郡,失陷。緊接著,秦軍直逼莞南郡。不到一個月,秦軍已奪下了驪嵐並州。這一個月內,驪嵐百姓並沒有發生暴亂。因為祭親王對驪嵐百姓許下過承諾,更因為他的將士們嚴明守紀。奪天下易,奪民心難,秦祭的小算盤可打得呱呱響。他用他的仁德來反襯驪嵐朝政的**。得民心者,得天下。他除了要天下,還要民心。這是秦耘訓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