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腕 042 【親信部隊】

作者 ︰ 過河老卒

北洋軍第十三混成旅一團三營的二等兵牛大根端著步槍在回龍寺門外回來踱步,掛在門框上的一盞馬燈「嘶嘶」地發出慘白的光芒,將方圓二十來步的地方映得白晃晃的直刺眼。

為了應付護**的進攻,牛大根和弟兄們已經連續幾個晚上沒合眼了,眼看著護**撤退了,本以為可以睡個囫圇覺,卻又尾追著護**的後衛部隊跑了一天的山路,那滋味兒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累!此時,長官和其他弟兄都沉沉睡著了,可憐的牛大根卻要和下士黑虎子站崗放哨……慢!暗哨黑虎子呢?狗日的,他都趴在那叢不知名的小樹下扯著輕鼾了!

沒辦法,誰叫人家是下士呢?唉……俺可不能睡,萬一長官來查哨,還得事先叫醒黑虎子呢!俺要是睡著了,那,這個月的三塊大洋軍餉肯定泡湯不說,指不定還會被連長吊在不知哪棵樹上用皮帶一頓狠抽吶!

不能睡!不能合眼!絕對不能!

來回走動腳步是沉重的,可眼皮子似乎比腳步更沉重。眨巴一下,再眨巴一下,唉……真不想睜眼吶!眼花花的,那馬燈放射出的白光變得模糊起來,整個視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眯著眼楮,閉著眼楮,牛大根憑著直覺又來回走了幾個圈,鼻孔里發出輕微的「呼呼」聲。他猛然驚醒,睜眼一看,一個人、一個敵人、一個頭戴紅邊帽的敵人咧嘴笑著,用刺刀頂住自己的胸膛!哎喲媽呀!本能地,牛大根立即放下手里的步槍,乖乖地將雙手舉過頭頂。在做這個動作的同時,他瞟了一眼下士黑虎子趴著的那叢小樹,卻見又一個敵人拿著大號手槍,一邊走向自己,一邊將黑虎子的槍挎在肩膀上。

完啦!這回完啦!這回全完蛋啦!嘿嘿,連長總不會再把俺吊大樹上用皮帶抽了?

石鏗又撿起牛大根丟在地上的步槍,伸手摘下馬燈,發出三上三下的信號。

一個個黑影從黑暗中現身,他們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快速通過寺門,無聲地分成三股將大殿、廂房、後堂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後分出一股,以連長簡福生打頭,輕輕地推開大殿的木門,伸頭朝里面看了看後,手一招,弟兄們魚貫而入,「不許動!動就捅死你!」「繳槍不殺!優待俘虜!」「放下武器!不殺俘虜!」各種各樣的喝斥聲響作一片。

石鏗把繳獲的兩條步槍交叉背著,抬起手腕看表,從部隊進入寺門開始到各個殿堂門口涌出高舉雙手的俘虜,用時不過七分鐘。

董鴻銓提著手槍小跑過來,像模像樣的立正報告︰「支隊長,全搜遍了,俘虜敵中校營長以下足足兩個連217人,噢,加上前後門的四個,應該是221人。繳獲步槍、手槍200多支,重機槍一挺。」

這麼短的時間里就把戰果統計出來,看來董鴻銓輕松得很吶!事實也是如此,不放一槍、不傷一人就俘虜敵軍大半個營的戰斗,戰果匯總這種事情只用從敵軍指揮官嘴里掏出來便是準確的。

「噢……」石鏗平靜地回應了一句,轉身走出寺門。

董鴻銓愣住了,這拜把子弟弟是怎麼啦?在這麼大一個勝仗面前竟然無動于衷?!要不是他堅持不開槍、盡量少殺人,說不得這個佛門清淨地就是血流成河了!哎……他是怎麼想的?難道不為他那死在小埡口的82個弟兄報仇了嗎?

「石鏗!」

石鏗站住腳,看看左近無人,乃回頭直視董鴻銓,未開口就是一聲嘆息,說︰「大哥,說老實話,從我在江左河堤的第一戰開始,我根本沒把什麼勝仗、大勝仗放在眼里過。都是中國人,都是中**人,在自己的國土上自相殘殺,這是當權者的罪孽,是袁世凱對我們這個國家和四萬萬同胞犯下的滔天大罪!朱家岩那一戰把我打醒了,你看看他們!」手指被高舉雙手在大殿前的空地上集合的俘虜們,石鏗顫聲說道︰「他們跟我們一樣面黃肌瘦,跟我們一樣穿著中**隊的軍服,跟我們一樣是炎黃子孫!身為軍人,他們被俘虜了,可悲!可當你站在某一個地方看到那些牛高馬大、趾高氣揚的洋人們時,再回頭看看這些國人同胞,你會突然發現,咱們這些勝仗真的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恥!」

董鴻銓瞠目結舌,他從來不曾想過會在一場勝仗之後听到這樣一番話。

「中國的歷史從被洋人們翻開那一天起,在洋人眼里,中國人無論在膚色、在智能、在體質、在精神方面都是劣等人,只配做他們的奴隸!這麼多年了……唉!我倒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帶著弟兄打這麼一場仗,里面的俘虜不是自己的同胞,而是洋人!那時候不用你說,我會高興得忘乎所以,我會抱著我的弟兄們放聲大笑個三天三夜!大哥,從今天起,我們的每一仗都盡量少殺人、多俘虜!說不定有一天,他們中間的一些人還會與我們並肩戰斗在國戰戰場上呢!」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嘴里念叨著,董鴻銓轉身走到大殿門口,登上台階立定,大聲下令︰「全體都有了!所有俘虜也听著!放下武器,听從命令者,我軍一律優待!絕不準任意打罵侮辱!听我口令,俘虜軍官出列!向前三步走!」

十幾名軍官在猶豫片刻後,還是戰戰兢兢的走出俘虜群,在台階下戰成一排。

董鴻銓走下台階,一一問清那些人的軍餃軍職後,說︰「各位中華民國的軍官們,只要你承認現在的中國還是中華民國,那你們的指揮權就還在。」他停頓了一下,見俘虜軍官們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點頭了,又道︰「現在,作為你們的指揮官,我命令你們帶著你們的弟兄,一個不少的帶著,跟我們走!」

石鏗滿意地看到,俘虜軍官們各自集合起自己的部隊,從護**手中領取卸掉槍栓、沒有子彈的步槍,或者扛著重機槍,乖乖地跟著戰勝者開向南方……

護**全線撤退到敘蓬溪白節灘一線後,蔡鍔調整了部署,令何海清支隊和劉存厚部為左翼,向西邊的江安縣進軍,相機增援頻頻告急的敘州戰場;令朱德等三個支隊為中路,防御瀘永大道;令羅佩金率第一支隊和熊克武的四川護國討袁軍張煦支隊為右翼,在白節灘構築陣地,防御牛背石方向的北洋第七師;令獨立支隊駐營盤山下的紫金坪展開整編,並作為中路和右翼的預備隊。

3月8日,當楊懷儀、李人杰帶著邊行軍、邊整編的「獨立連」經白節灘陣地側後開向紫金坪時,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

在四川連續作戰一月之久的第一支隊官兵,從支隊長金漢鼎到普通士兵都是衣衫襤褸、裝備不整了。張煦支隊稍微好一些,可官兵們手中的武器制式雜駁,軍服也是一樣,有川軍老五師的黃色舊軍服,有團防的黑棉襖,有老百姓穿的短褂子、長衫子……

可是,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開過去的友軍部隊卻是一色的漢陽造、一色的嶄新棉軍裝、一色的亮白底黑面布鞋……最惹人羨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獨立支隊的每個官兵背上都有一個用草綠色毛毯打成的背包!毛毯啊!那是北洋軍中的老牌精銳部隊才有資格配發的軍用毛毯呢!再仔細看看,那背包後面還塞著一雙嶄新的布鞋吶!這、這、這……這支部隊要不是人人胸口上飄揚著一根紅布條,簡直就是北洋第三師了嘛!

兩相一對比,羨慕之情很快就變成嫉妒之意,又經兩片嘴皮子化作不滿之辭在右翼和中路的各部隊中流傳。這麼一來,楊、李二人剛把部隊帶到紫金坪,總司令部的傳令兵就找上門來。

敘蓬溪,永寧河東岸的大洲驛,護國第一軍司令部。

蔡鍔放下手中由第十三混成旅一團三營營長高佔標書寫的供狀,向尚在喋喋不休的羅佩金擺擺手,羅佩金會意,挪了一個馬扎到蔡鍔近旁坐下。

「熔軒,你的想法要不得。讓獨立支隊將多余的物資上繳,這種做法無可厚非,可是要獨立支隊交出所有的武器裝備,再在全軍來個平衡、統一,那絕對不行!獨立支隊的官兵大部分剛剛投奔護**,能夠擁有如此精良的裝備,對他們來說是莫大鼓舞和對咱們護國第一軍的堅強信心!再說了,這些裝備都是石鏗的獨立連大膽出擊,伏擊張敬堯的輜重部隊得來的,理當優先配發給獨立支隊!」

羅佩金也被下面的人吵吵的沒辦法,這才來找病情愈發嚴重的蔡鍔請令的,他說︰「松公,各支隊的弟兄們都說,老子在正面跟敵人硬扛,每天血戰兩、三場,如今落得個衣不蔽體、食不果月復。他們倒好,硬仗沒打一個,反倒……比這難听的還有,說總司令要,要……」

蔡鍔眉頭一皺,隱約猜到一些什麼,又不太確定,乃嘶啞著嗓門輕聲而堅決地道︰「說。」

羅佩金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有人說,說獨立支隊是您的親信部隊。」

「呵呵……咳咳!」蔡鍔失笑了,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說;「你命令參謀處立即整理各部隊前階段戰果匯總,整理出來以後由你主持召開一個營級以上軍官會議,告訴他們,哪支部隊能夠打出獨立支隊的戰果,就與獨立支隊同等待遇,成為我蔡鍔的親信部隊!」

「這,這不好?」羅佩金手指西南方,說︰「這親信部隊四個字傳到昆明那邊……」

「會議紀要,你派專人送到昆明面呈唐都督親閱。」蔡鍔輕飄飄一句話,就將問題又推給企圖制造問題的羅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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