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音,初始帶著遲疑,仿佛一朵欲綻未綻的曇花,在寂寞夜色中,輕輕的顫動著軀體,試探著,怯生生的不敢妄動。幾番掙扎之下,終于決意暫時甩開顧慮,徹底釋放。琴聲乍起,花朵砰然,剎那間,這寂寥清冷的園子充斥著幽咽的旋律,沉黯中娓娓述說,那是樂者在傾倒自己的悲傷,在發泄自己的情緒。
門外的青歌怔然的听著,漸漸仿佛听不見了聲音,只看見一片漫無邊際的荒原,生滿了藤蘿雜草,遮擋著前行的路途,荒原上不見有花,不見有風,不見有晴,只那麼陰沉沉的一片天色,壓抑得人幾乎要尖叫著逃遁開來。
她急促的呼吸,突然抬手猛一下將門推開。門沒有上鎖,她頓時跌進門內,眼前驟然一片黑暗……文生竟沒有點蠟燭。黑暗中,琴聲中止,那身影放下了肩頭的琴,沒有轉身沒有動。
她有些抱歉,直起了身子,在昏暗生︰「哥,吃飯吧,一天不吃飯哪受得了……」
他依然未動,良久一聲輕嘆︰「知道了,就下去。」
青歌還想說些什麼,卻見他輕輕撫著琴身,動作溫柔而憂傷,心頭刺痛,有淚就這樣緩緩的淌了出來︰「哥,我明日就去找些零活來做,你的琴是該繼續學,不學了可惜。」她的聲音听不出異樣,好似還含著淡然的微笑。
文生撫琴的手不自覺一顫,喉頭哽住,想言謝想道歉想推辭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青歌不再多說,轉身走了。她是個溫柔的姑娘,像極了孔佳妍,卻比孔佳妍更有主見和毅力,這興許要感謝墨顯業以往未卜先知的刻意培養,讓她跟著陳嫂學家務學做活,在現在的境遇下,她是全家唯一不用擔心找不到活計的人。想到這些,她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淚水卻淌得更急。
是夜,黃頂著寒風找到了孫廣平的住處,托他明日去一趟警局打探打探墨顯業的消息。孫廣平不解,問他道︰「你為何不自己去?或者我們一道去?」
黃瞥了他一眼,道︰「老哥你就別擠兌我了,他落得現在這樣,我見了總不太好受,你去幫我探探情況,或者找李銘一道去了。若是問起我,就說我去了外地。」
「他可是重犯,能見上嘛?」孫廣平不太放心。
「我都讓你去了,還能見不上?」一句輕飄飄的反問,讓孫廣平恍然又明白了什麼,沉默里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次日,他找了李銘說一道警局探視墨老板。李銘對于他的邀約很是意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圈,總覺有些不對勁,又說不上來。轉念道自己也十分掛念墨先生的情況,無論如何有機會能去探探總是好的,當下起身擦淨了手,解開圍裙,喊阿秀看著攤子接著做聲音,自己便跟著孫廣平走了。
這兩人在茶莊時候就沒什麼話說,一路走來也是無語,孫廣平不由有些尷尬,暗忖李銘自始自終都是坦蕩蕩的,倒是自己還別有居心,實在有愧。警局眼看就到,他便趕緊幾步到了李銘身側,兩人並肩進了警局,卻不知等待他們的將是怎樣一幅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