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皓然的出現,驚得晴雯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方有些結巴的叫了一聲「文大哥」。
文皓然溫和淡然的問道︰「我還以為看錯了人,沒想到真是晴雯姑娘。不知道晴雯姑娘來學堂有何事?可需要在下相助?」
晴雯忙搖頭道︰「文大哥客氣了,小女只是仰慕書院已久,想過來看看學堂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本來鴛鴦姐姐陪著我一起過來的,只是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們來時都沒有帶傘,所以鴛鴦姐姐借了那邊兒那位大娘的傘,回干娘家里去取傘了。一會兒鴛鴦姐姐就會回來接我的,文大哥不用招呼我,還是回去教孩子們習字吧。」
文皓然了然的點了點頭,轉身打算回學堂里去,可走了兩步,又不放心的停了下來。回身見晴雯雙臂環抱雙肩,凍得渾身輕顫,心中生出莫名的疼惜,又走回來,柔聲道︰「晴雯姑娘若不見意,可以去我在學堂的屋子里坐坐,那里有一件披風,姑娘可以披上避避寒氣。」
晴雯此時也因為大雨所帶來的冷風,而對文皓然的提議很是心動。只是想到兩人並不是太熟識,況且又有古代所謂的「男女之別」,故不願意招惹麻煩。笑著推辭道︰「多謝文大哥的好意,只是文大哥教書甚忙,晴雯不敢勞煩文大哥,耽擱了文大哥的正事兒。想來鴛鴦姐姐也快回來了,小女回那邊兒大娘的屋子坐坐,喝兩杯熱茶,也就沒事兒了。」
晴雯的拒絕,雖然在文皓然的意料之中,卻仍然讓他心中很是失落。這個柔美嬌俏女子的出現,讓他心老爹過逝之後,又一次生出了掛記的恩念感覺。
本以為只是短短幾日的相識,他努力讓自己釋然心中的莫名之感,忘記那晚酒席間傳來的探究目光,忘記探究回去時,雙目相對所帶來的心動之感。卻沒有想到今日竟又一次相見,讓他克制了許久的感情,又瞬間化為了泡沫。
雖然仍不太明白心中的感情,是不是傳說中的美好「愛情」,但是他清楚的明白,他不希望與晴雯之間,僅僅是陌生的相識。他想把這個女子留在自己的身邊,至少留在他可以看得見的地方,以解他心中的思愁。
文皓然再也抵不住心中膨脹之情,將「男女之別」拋去腦後,伸出手去握住晴雯的手,轉身一路小跑的,向他在學堂里起居的屋子而去。
在這個漫天大雨的蒙蒙煙霧中,一位溫雅俊秀的男子,牽著一位嬌俏清麗的女子,在安靜寧逸的學堂回廊內小跑著……
感情這種東西,不管是處于模糊狀態,還是已經清晰明朗,總是很容易讓人產生沖動,無論是極為魯莽之人,還是極為冷靜之人。
小跑著回到學堂的鴛鴦,舉著手中的傘,站在書院正門的台階上,看著回廊內牽著手跑過的青春男女,笑對站在一旁的文皓杰道︰「文二哥,看來你大哥要娶嫂子了。」
舉著傘的文皓杰,笑眯眯的點頭道︰「是呀,還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嫂子呢。若我大哥的這門親事成了,你可就是大媒人了。要是沒有你和韓二嫂、李二嫂,我大哥哪里會結識晴雯這樣好的姑娘呢。」
鴛鴦好笑道︰「這是天賜的姻緣,哪里是我的功勞呢?在這之前,我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文大哥和晴雯會有這段姻緣的。這應該就是俗語說得,‘姻緣自有天注定’了。不過文二哥也不要想得太好了,這門親事能不能成,還是要看晴雯丫頭點不點頭的。」
文皓杰笑道︰「等我在大哥那里問準兒了話,就讓我娘去找韓大娘提親,托韓大娘、韓二嫂去晴雯姑娘那里說親。到時候,還要請鴛鴦為我大哥,在晴雯姑娘面前,多美言上幾句。」
鴛鴦笑而不言,拿起手皓杰道︰「看來晴雯也不需要這把傘了,文二哥先去馬車里等著吧。我去把這傘還給那位大娘就出來,咱們直接回家去。至于文大哥和晴雯,我們還是不要進去打擾了。」
文皓杰贊同的點了點頭,目送鴛鴦進了書院,方打著傘下了台階,幾步跑進了停在不遠處的馬車里。
原來一下了大雨,堂教書的文皓然,讓文皓杰拿著傘,駕著馬車,去書院里接文皓然回來。
文皓杰駕著馬車路過韓家的院門口時,見到金釧兒舉著傘走了出來,手上還抱著兩把傘。文皓杰忙駕著馬車趕過去,問金釧兒冒著雨出門,是為了何事。得知鴛鴦和晴雯去了學堂,金釧兒要給她們送傘後,文皓杰主動攬下這差事,讓金釧兒回家去等著。
待文皓杰駕著馬車,走到大半的路上時,就見到了舉著傘往回跑的鴛鴦,忙將她喚進馬車里,然後一起往書院去接文皓然和晴雯。卻沒有想到,當他們倆跑上書院正門的台階上時,意想不到的「牽手」一幕,透過蒙蒙的煙雨,落下了他們的眼中。
堂的屋子後,方生出一些後悔的尷尬,他不知道晴雯會不會因為他的冒失,而認為他是那等不守禮教的登徒子,故有些懊悔的站在那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文皓然臉上的紅暈和尷尬之色,讓晴雯看出他的無措,心里笑嘆他的靦腆和純情,卻壞心的不出言解圍。只自行走到屋內的炕榻上坐下,拿過炕沿兒邊上放著的一件舊披風,披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倚靠著炕櫥,隨手拿過炕榻上放著的一本書,隨意的翻看著。
文皓然見晴雯在屋子里如此隨性自然,猜想她並沒有因為他的莽撞而生氣,心中的擔憂放下後,也開始為自己的失常而感到好笑。
晴雯見文皓然臉上露出羞赧的笑意,被他的羞澀逗得再也忍不住,開懷的大笑起來。這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真實笑容,不因為任何的奉承和哄陪,沒有任何的顧慮和防備。
文皓然知道晴雯這是在笑話自己,心中越加羞愧,暗罵自己無用,竟在她面前留下如此壞的印象,誤以為她定是看不上自己了,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喪氣的苦笑道︰「晴雯姑娘在這里暖和著吧,在下回去教書了。」
話落,也不等晴雯吱聲,就轉身逃似的走了。
晴雯只當他因為自己的笑,而不好意思了,便沒有再多想。自行倒了杯熱茶,倚靠著炕櫥,邊喝茶,邊看起書來。
因下了大雨,大人們都不會來學堂,故申時初學生們都散了學,文皓然就可以回家去了。
晴雯見學堂都散了課,鴛鴦仍然沒有回來,心中詫異,再也坐不住了,站在回廊上,望著書院的正門,等著鴛鴦的身影出現。
文皓然走過來,立在一旁,陪著她看了一會兒雨,方鼓足勇氣,忐忑的問道︰「在下有傘在屋子里背著,可以送姑娘回韓家去。不知姑娘是否介意與在下共撐一傘?」
到了此時,晴雯又哪里會看不出文皓然的心思呢?只是她對文皓然的印象雖然很好,卻不敢說什麼「先交往看看」、「先談談試試」之類的話。必竟這是在古代,不是在現代。現代男女之間互有好感,可以先交往,談個戀愛,再看是否合適。若是合適,就準備準備,喜結連理;若是不合適,就講明說清,和平分手。可是這古時候,卻是不興談戀愛這一套的,就是談了,也是只許成、不許分的。
想到這里,晴雯覺得心中壓力很大。終身的大事,她倒是不排斥的,只是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在想通之前,她是不敢給文皓然太多希望的,只是也不願意攪悔了此事。必竟以她原來在榮府伏侍人的奴才出身,如今又是無依無靠的孤女,在這個人分三六九等的古代,想找一個像文皓然這樣的翩翩佳公子,是非常不容易的,甚至可說是極為難道的。
見晴雯沉默不語,一臉的憂思,文皓然心里一沉,以為她不願意與他共撐一傘,甚至可能不願意與他過多的親近。想到這里,文皓然心中不由生出些許酸楚的苦意,暗笑自己沒有自知之明,竟痴心妄想能得佳人相伴。
晴雯不知道文皓然的心思,拋開心大哥了,咱們打傘回去吧。」
話落,見文皓然只望著雨中,並不理會她,不解的皺了皺眉頭。舉起手來,邊在文皓然眼前晃動,邊關心的問道︰「文大哥,文大哥,你怎麼了?」
文皓然緩過神來,有些呆怔的問道︰「姑娘說了什麼?」
晴雯笑嘆一聲,只得又回了一遍,道︰「我說勞煩文大哥了,請文大哥去拿了傘出來,咱們趕緊回去吧。我出來已經很久了,鴛鴦姐姐又一去不回,我這心里也很擔憂,想快些回去看看。」
文皓然听了晴雯答應了,可說是喜出望外,忙轉身進屋子里取了傘,又拿出晴雯剛才披的披風,遞給晴雯道︰「姑娘披上這個,這一路走回去,雖然不遠,卻也不近。姑娘別再吹了風,著了涼,病了就不好了。」
晴雯心喜文皓然的細心,拿過披風披好,待文皓然打開傘後,自然的走到他的身邊,伸出右手輕扯住他的衣袖。
這小小的動作,看在文皓然的眼里,可說是喜上加喜,心中歡喜得有些飄飄然。先時生出的那些灰心喪氣,瞬間被喜悅擊得煙消雲散。
兩人相視一笑後,緊緊相隨著,共撐一傘,走出回廊,步入漫天煙霧的瓢潑大雨中……